看着歆恬像一個重磅炸彈從這邊的山崖向着那邊山崖轟擊而去,頃刻之間已經縮小了幾倍,慘烈的尖叫聲聲傳四野,源源不絕。讓人深深感覺到渡索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尖叫,放大了這渡索的可怖。
三個人也理解爲什麼她寧願冒險也要第一個過去,聽完這樣的尖叫聲,要緊跟着過去的確有心理壓力。但是好歹她安然無恙地到達對面山崖,證明了這根年代久遠的渡索確實能夠載人,兩名揚威集團的同事也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先後讓老向導綁上繩索,將他們推了過去。
風聲呼嘯,有一個玩慣刺激的同事甚至睜開眼睛,體驗對面青山撲面而來的別樣刺激的感覺。
隨後,該到潘朗了,老向導看着他,稍微一怔。
這個清秀俊逸的少年此刻臉色已經是一片雪白,面色如紙,似乎連四肢也在微微發抖。
老向導也算見多識廣的人,少頃,試探着問道:“你有恐高症啊。”
潘朗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恐高症,只知道從小到大隻要到高處,就會心跳加速,手腳顫抖不能夠自己控制。他猶豫了一下,站在那裡遲遲不敢過去,其實剛纔爬山的時候,有些高處已經讓他感到不適,所以臉上並沒有什麼笑容,而歆恬問他的時候,他不想她擔心,用看不到好景緻搪塞了一下。現在到了這裡,他已經無法再剋制自己。
老向導看他面色雪白,捲翹的長睫毛不停地翕動,嘴脣瞬間沒有了顏色,心頭也是一顫,猶豫着說道:“不然我打電話叫來個嚮導,你留在這裡,讓他來接你從別的路走,過不去不要勉強,我們也不想你們出問題。”
潘朗站在那裡,聽到他的提議,心頭微微一動,換一條路,不用從那高高的溜索上過去,換一條路,只聽到這個提議,他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微微放鬆,可是他腦海之中分明不甘不願,他是爲了照顧她陪着她來的,難道這樣便和她分開嗎,若是前方的路還有兇險,可有誰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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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向對面山峰望去,相隔太遙遠,看不清歆恬臉上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張潔白美麗的容顏上一定滿是擔心,若是她是緹娜,若是他就此離開,是不是註定和她無緣。
老向導看他遲遲沒有迴應,嘆了口氣,拿出電話想要打給熟悉的人,急切之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來接潘朗。
潘朗卻一下子按住他的手,費力地說道:“大叔,我要過,再給我一點時間。”
老向導微微一怔,看着他強忍難過的樣子,居然有點不忍心,他是圖省事,早知道告訴他們路上都有什麼,也免得過於勉強害了這個小夥子。
正在兩個人商量的期間,在對面山峰遲遲等待潘朗沒有動靜,想到他剛纔蒼白的臉色,心頭充滿擔心。她將電話打過去,潘朗接起電話,儘量剋制自己起伏的胸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鎮定,卻還是與平常不同,輕聲說道:“歆恬。”
緹娜咬了一下嘴脣,輕聲說道:“別勉強,每個人情況不一樣,我不想你出危險。你讓導遊聯繫個人先接你下山。”
潘朗胸口如壓了一塊大石,輕聲笑了一下,說道:“我能行,只是剛纔有點累,過溜索也得準備點體力吧。”
緹娜挑挑眉,正要再說什麼,潘朗已經掛斷了電話,遙向着對面山峰的歆恬搖了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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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朗安靜地站着,微閉着眼睛,如無暇美玉雕成的俊美少年,看得老向導心中微微詫異,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腦海中都想着什麼,終於漸漸積蓄了力量。
他閉着眼睛讓老向導牽着他到溜索旁邊,一直閉着眼睛,那上下渺渺險峻的空茫,不看便減少了許多威力,但是那吹疼肌膚的山風,灌進耳鼓的水聲,仍然讓人留有幾分恐懼。
老向導看着他緊閉雙眼,動作利索地將所有掛鉤鎖好,又仔細檢查無誤,輕聲說道:“小夥子,準備好,要開始了,不要緊張,若你難過,就大聲喊出來。”
潘朗雙腳已經虛軟,沒有力氣站住,卻仍然是輕輕點點頭。老向導在他點頭後,將他向着空中猛地一推,整個人瞬間衝了出去,用極快地速度吊在空中向對面衝去,潘朗渾身猛地繃緊,像驟然遇到刺激的蝦子,蜷縮成一團,那是最不舒服的姿勢,但是充滿了自我保護。
他的喉頭好像被一隻巨手狠狠撅住,無法呼吸,也無法發出聲音,將所有一瞬間涌上來的尖叫都牢牢封在嗓子裡。
緹娜擔心地看着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比剛纔自己過的時候還要快得多,彷彿要掙脫胸膛。
潘朗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充滿恐懼,不能自主,腦海中卻出現一張充滿明媚笑意的臉,夢中千百次見過熟悉的容顏,輕聲說道:“加油啊,潘朗,加油啊。”那是緹娜,潘朗喉頭上一塊尖厲的峰石被拔出,猛地睜開眼睛,青山隱隱,河水激流,狂風衝過耳邊,而那張熟悉的堅定的可以依靠的容顏在哪裡。
潘朗心中一瞬間涌上一股悲意,禁不住痛呼出聲:“緹娜,緹娜。”你在哪裡,他的嘶喊響徹青山,青山迴應,卻也緊緊是空迴應而已,他繼續地放聲大喊,聲音迴盪在風中,四散而去,而眼中已經是熱淚盈眶。
緹娜安靜地站在對面山峰,驟然聽到潘朗的呼喊,心頭狂震,她擡頭望着天空,臉上是難以抑制的激動,傷心感動的眼淚不斷地慢慢地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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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朗終於到了對面山峰,三個人幫助他把背後的掛鉤一一解開,而他已經精疲力竭,閉目靠坐在岩石旁,好像暫時沒有了思想,輕輕靠在那裡。
緹娜拭掉眼淚,走過去用力扶起他,命令道:“走一走,走一走,靠在那裡對心臟不好。”
潘朗輕輕靠在她身上,柔順如一個孩子,那兩名同事看見歆恬對這個膽小又有恐高症的少年如此照顧,一雙眼睛除了他再容不下其他東西,笑着拍拍他肩膀說道:“你小子倒是因禍得福啊,想不到膽子小也可以引得美女垂青啊。”
潘朗此刻心內一片空茫,根本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緹娜輕輕扶住他,向着那名同事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他不是膽子小,而是我們裡面最勇敢的。你知道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勇敢,一件事不管它多麼危險,一個人本來就可以去做,他做了,不害怕,這算不上勇敢,充其量喜歡刺激而已。而本來充滿恐懼,不想去做,也許去做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要克服心裡無數的恐懼,爲了心裡的人心裡的原因,怕得要命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這纔是真正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