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原來你真的是緹娜
駱羣航對着曉書的時候,他還能夠壓抑得住火氣。但是對待歆恬,他已經無從壓抑,也許他潛意識裡覺得她做銷售出身,應該也像一個商人狡猾市儈,能夠理解他的做法,並且站在他的身旁支持他。卻沒想到當事實擺在眼前,她一樣選擇和他背道而馳。
緹娜聽到駱羣航最後一句話,心裡的自尊被狠狠地刺疼一下。她腦海裡閃現過兩個人初見到現在的情形,幾次同生共死,她甚至忘記是駱羣航害她觸電重生,陪着他一次次並肩作戰度過企業的難關。卻原來除開下屬的身份,她連其他發言的身份都沒有。
不是親人,不是夥伴,不是朋友,當然更不可能是情侶,她笑了一下,掩飾住心底那抹嘲諷,立刻輕聲說道:“抱歉,駱總,我先出去了。”
對待用公事公辦來傷人的人,她能怎麼辦,只能比他更公事公辦。
她挺直後背走出駱羣航的辦公室,完全看不到他眼中一瞬間閃過的懊惱,關上駱羣航辦公室的門,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放任那種痛徹心扉將整個心房佔領,嘴角邊兀自掛着如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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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溫馨的屋子,能放東西的地方到處塞滿東西,圓形的飯桌上放着一盒閃着燭光的蛋糕,閃閃的燭光將整間小屋映出溫暖的色彩。蛋糕前方有一盤清水,一雙大手扶住她的手,將生日蠟燭的珠淚滴在水面,巧妙地形成一朵朵浮蓮的形狀,美好可愛。
她轉過頭,那雙大手的主人有雙年輕漂亮的眼睛,充滿憐愛,是年輕時的媽媽,她心中一動,剛纔在夢境中看見這幅溫馨的畫面,還以爲是夢到潘朗幫她過生日那一次,卻原來是小時候媽媽幫還是緹娜的自己過生日。
那種滿足而無憂無慮的心境,除了孩童時,人生中將永不再有,緹娜即使在恍惚的夢境中也知道可能是骨笛的功效,因此放鬆着自己的心情隨着夢境緩慢地度過。
當清晨第一道陽光照耀進緹娜的屋子裡,她緩緩睜開眼睛醒來,因爲夢境中的快樂而真正感到身心愉悅。她一眼看到手機上的日曆,恍惚了一下,難怪會做那樣一個夢,原來今天是她原來是緹娜時的真正的生日。她重生過來後,過了歆恬的生日,而緹娜的生日這纔是第一個。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幾乎忘記了這件事情,卻原來冥冥中還有一根骨笛在提醒。
緹娜看了一眼手機,暗自決定今天絕不去博盈公司上班。雖然她知道可能有很多事情需要她處理,但是她就是懶洋洋地打不起精神。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既然駱羣航只當她是普通下屬,她又何必全心全意地發揮主人翁精神呢,資本家根本就不講究這個嗎。
她很快收拾好衣服,給秘書發了一條短信讓她幫着給駱羣航請一天假,而自己換上了最休閒舒服的衣服輕輕地走到樓下。
她一個人在街上閒逛了很久,慢慢地走路,享受着陽光,享受着坐在街邊長椅上看路人步伐匆匆的悠閒。順着路兩邊的小店一家家閒逛,逛完音像店逛書店,逛完書店逛玩偶店,逛完玩偶店逛糕點店,然後買了一塊小小的蛋糕。
今天不可能找到人陪她過生日,那她就自己陪自己過生日。她想起很久沒有去給自己掃墓,隨手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後對司機說:“到風口山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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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座石碑下埋藏着一個個逝去的生命,似乎人們相信如果他們逝去的親人能夠休眠在這青山綠水之地,能夠得到真正的安息,或者在另一個世界也能活得舒服些。
緹娜小心地經過那一座座墓碑,安靜地走着。遠遠地看見屬於自己的那塊,靜靜地怔住,這裡埋藏着她生前的身體,彷彿有一種神奇的招引,即使一個人到了這裡也不覺得害怕,反而是心靈上有一種寧靜的超然。
只是那墓碑前一大束瑰麗奪目的紅玫瑰,彷彿一團火燒疼了她的眼睛。
她站了一下,心中有說不出的情緒在燃燒,卻只是安靜地走過去,蹲在花的前面。那一束紅玫瑰,彷彿剛剛從花田裡剪下,沒有任何華麗的包裝,花瓣上還掛着晶瑩的露珠,嬌豔欲滴,盛放着一股天然的蓬勃生機。
她的手指逡巡着紅色花瓣,小心避讓着那碧綠枝幹上鋒利的小尖刺,嘴角邊揚起一抹笑意。
玫瑰花沒有包裝,沒有署名,但是她想她知道是誰一大早上將鮮花送來,一如很久之前,在她的棺槨之中,紅豔豔的嘴脣旁,被放進一支鮮紅如火的玫瑰。
她輕聲喃喃道:“小傢伙兒是有錢了,一支升級成一大束了。”
她擡眼四望,周圍沒有人,想來那個人已經離開,便放心地坐在墓碑前,將生日蛋糕拿出來,將蠟燭點上,對着閃爍的燭光開始說話。
她抱住雙膝,輕聲說道:“緹娜你好嗎,歆恬你好嗎,我是你們新生命的共同體。”
她說完之後,似乎覺得有點異樣,輕聲改口道:“不,我仍然是緹娜,不管一個人的外貌如何改變,她的靈魂永遠如初。我是緹娜,恬恬,我知道你也許還沒有徹底消失,也許還有一抹意識殘存在身體裡,那麼你對我滿意嗎。我佔用了你的身體,延續了你的生命,你滿意嗎。我放棄了我原來的生活,來全心全意圍繞着你的身份生活,現在我所做到的一切,你滿意嗎,我對你的生活做出的改變,你滿意嗎。”
她輕聲地問道,彷彿覺得空氣中有一個如輕煙般嫵媚的女子在傾聽。
她一遍又一遍地問,想着她重生在歆恬身上後發生的種種一切,快樂與心酸,危險與幸運,如一幕幕電影在眼前重放,剎那間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的滋味涌上心頭,眼淚已經淋溼眼眶。
她雙手輕輕地撫摸着墓碑,那上面有一張照片,照片的女子笑容明媚如朝陽,可是看來已經有幾分疏遠,彷彿一個遠離的世界。她撫摸着照片,嘴角邊揚起笑容說道:“誰說我不是最幸運的人呢,重生之後年輕了好幾歲,不管多麼技術高深的手術也沒法讓人達到這種效果。”
她調侃地笑着站起,轉身回頭,猛地怔住。
身前不遠處,一個彷彿匯聚着青山靈氣的少年站在眼前,說是少年,挺拔的身材已經是男子成熟穩重的氣質,可是俊逸秀美的臉孔一如當年驚豔般的初見,明澈的眼眸在塵世間不管怎麼歷練也沒有更改。
他牢牢地盯着她,彷彿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那樣久遠。
緹娜站住,心慌且不知所措,不知潘朗聽見多少,不知他那懾人的眼神從何而來,不知道他信不信,不知道他會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潘朗牢牢地看着她,漸漸地眼中充淚,如星光一般閃耀,輕聲說道:“原來你真的是緹娜。”
緹娜微微怔住,幾不可聞地點頭。
那個少年已經快步走上前來,一下子用力的緊緊摟住她,用力勒得她渾身骨頭髮疼,好像要把她緊緊地揉進骨骼裡。緹娜不知所措地擡眼看他,全副精神被吸進他明澈如天空的深情眼眸中,無法移動。那嫣紅色的嘴脣猛地落了下來,好像兇猛的老鷹狠狠地擒住獵物,兇悍地沒有一點可以掙脫的機會。緹娜心魂欲碎,好像一個人走了好久好久終於找到一個能夠棲息的港灣,又好像在荊棘密佈的森林中走了很久,翻山越嶺,前面豁然開朗終於到達一片寧靜優美的山谷,湖泊蔚藍,天鵝成雙,讓人心生留戀,無法抽身離去。她無力掙脫,也沒有想過要掙脫,放任自己在那瘋狂地掠奪中迷失。
良久,潘朗的吻才緩慢溫柔下來,脣舌交纏之間,盡是酸澀的眼淚,那是從兩個人眼中不斷涌出來的淚水,不知道藏在心底多久,今日才盡情流出。融進悲歡的親吻中,兩個人心疼欲裂,卻又好像藉着親吻的動作互相彌合。
這幅親吻的畫面美得也許最有天賦的畫家也難以描摹,能夠捕捉的唯有潘朗充滿靈性的快門,可是他正沉浸在熱吻之中。那幅畫面令天上的雲羞了,林間的鳥靜了,落在遠處一個正逐漸走過來的人眼裡,讓他身不由己的止住腳步。
他的手上擎着一大束純白色的鬱金香,它的花語是“逝去的愛情。”
是駱羣航,參加緹娜的葬禮時,他曾經拿着一束純白色的鬱金香,如今他又拿着一大束純白色鬱金香來拜祭緹娜的生日。他昨天和歆恬言語間發生不愉快,心情也不是很好。想起今天是緹娜的生日,便買了一大束花來看她。
卻想不到看見這樣一幅畫面,看到那少年俯下臉輕吻歆恬的畫面,他安靜地站住了,深邃的眼底輕輕地流瀉.出一些莫名的情緒,心中似乎有點小刺在輕輕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