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紹輝在審訊室裡和辛睿霖幾個人說話的時候,本該在家睡大覺的派出所所長竟然親自過來了。
所長姓李,是個四十多歲的有些發福的男人,一身制服穿在身上,顯得整個人年輕且精神了不少。
他對柳河很是親切,不像是見過錯方的家屬,倒像是接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柳小姐,這件事你放心就好,小孩子嘛,打打小架又不是什麼大事,一會兒小聶和他們協調好了,馬上就能走人。”所長把她以及柳灝幾個人直接帶去了辦案民警的休息室,讓他們在這裡休息,他還親自給柳河倒了水。
“多謝李所長了,這麼晚了還麻煩您跑這一趟,我們真是不好意思”,柳河也客氣地對李所長說道。
李所長連連擺手,一張圓潤且還泛着油光的大臉也跟着甩了甩,“不麻煩不麻煩,這都是小事。那個,柳小姐啊,我能不能冒昧的問一句,您和小聶是什麼關係?”
所長一口一個小聶的叫聶紹輝,這個稱呼看似親切,只是被李所長叫的戰戰兢兢,一點兒都不和諧。
“他是我朋友。”柳河如實回答。
李所長咕咚嚥了口口水,聲音之大,房間裡的幾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那彭煜城,小彭呢?你和小彭是什麼關係?”李所長又小心翼翼地問道。
柳河有些納悶,李所長是被聶紹輝叫過來的,所以他問問她和聶紹輝的關係還有情可原。這是這話怎麼突然問到了彭煜城頭上,莫不是彭煜城也知道了今晚的事情,也給李所長打過電話?
可是,那又是誰告訴彭煜城的呢?
柳河沒有工夫細想,只微笑着回答李所長,“彭煜城是我男朋友。”
“好朋友……男朋友……呵呵呵……”李所長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只口中訥訥反覆着這幾個詞。
靜默了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起身,拍了一下跟鐵絲網圍成的溜冰場似的腦袋,“你瞧瞧我,這麼大個事兒給忘了。我辦公室裡有醫藥箱,這就給你們拿過來。這臉啊,可是門面,可不能破了相。”
等李所長走了,和柳灝一起被抓進來的幾個服務生都擡起頭好奇地打量柳河。
柳河倒也沒有不好意思。真誠地對他們道:“早前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要是你們不幫忙,柳灝不一定被打成什麼樣。等出去了,我請你們吃飯。”
不管是真的幫上忙了還是幫了倒忙,爲了柳灝大半夜被抓進來,就衝這一點兒,柳河也該好好感謝他們。
這幾個人傷的都不多重,還能看得出長相。雖然都沒有柳灝帥,一個一個卻也是精精神神的小夥子。聽了柳河的話,臉上都露出了笑容,你一句我一句的和柳河說起話來。
不大一會兒,有值班民警把醫藥箱送來。卻不見李所長的身影。
他不來更好,省的彆扭。
柳河先給柳灝把臉上的傷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又檢查了他身上別的地方,手上和胳膊上也被碎玻璃劃傷了。好在並沒有玻璃碎屑在裡面,柳河自己也能處理。
處理好柳灝的傷,柳河又把那幾個服務生的傷處理了一下。
都弄好。時間也過去一個多小時。
不知道聶紹輝和辛睿霖他們談的怎麼樣了。按說以聶紹輝的能力,解決這件事情應該不是很難,可是爲什麼會談了這麼久。
她正打算出去看看情況的時候,房門從外面推開,聶紹輝筆直地站在門外。
“現在可以走了,我送你們回去。”聶紹輝清清淡淡的說道,完全看不出什麼情緒來。
李所長要親自送他們,聶紹輝卻客氣地說不用。饒是這樣,李所長還是把他們送出了派出所的大廳。
“小聶啊,以後有什麼事,儘管給我打電話,只要不是違法亂紀的事情,我能幫上忙的,一定幫。”李所長當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諱的說道。
這話一出口,辛睿霖幾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小青年都有些傻眼。他們只以爲不小心得罪了土豪,沒想到這土豪還挺有關係。
不過,聶紹輝和柳河對他們的態度都很客氣,他們也只緊張了一會兒,便放鬆了下來。
柳灝幾個都是附近大學的學生,這麼晚肯定不能回宿舍。還有辛睿霖他們,聶紹輝竟然也要安排他們的住宿,還說改天要請他們吃飯,當做賠禮道歉。
聶紹輝對辛睿霖他們的態度讓柳河心裡滿滿的都是愧疚。
他看似溫文爾雅,其實骨子裡是個非常冷傲的人,若不是爲了幫她,他何至於對那個人渣如此的低聲下氣。
從派出所出來的時候,柳河和聶紹輝走在最後,她悄悄拉了拉聶紹輝的衣袖,“聶大哥,對不起,又是因爲我的事情,這麼晚了還麻煩你。吃飯賠禮道歉,這些就我和柳灝來安排就好了,聶大哥……”
“安安,我能和你的家人一樣這麼叫你嗎?”聶紹輝突然打斷了柳河的話。
此時東方天際已經有了一絲亮光,卻遠沒有驅散黑夜的寂寥。
聶紹輝就站在派出所大院兒前的路燈下,身上鋪滿了暗黃的光亮,可是臉上卻被打上了陰影,看不清表情,只那一雙深邃如瀚海的眼眸閃爍着晦暗難明的光芒。
他說的是“和你的家人一樣叫你”而不是“和彭煜城一樣叫你”,聽上去差不多,實際卻相去甚遠。
此時,沒有人能明白他面對柳河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就連他自己,也找不出一個貼切的詞語來形容。
上次突然接到療養院電話回京城,在療養院待了兩天,他一邊爲母親的病情操心,腦海裡還時不時想到機場彭煜垣對柳河說的話。
那些話,就像是一個一個毒刺,深深的扎進他的心裡。而化解這些毒刺的辦法,只有讓柳河不被任何人瞧不起。
可是,該如何做呢?
母親反覆的病情根本不允許他告訴她實情。老爺子的身體也不大好,而且,在沒有探知老爺子對找回孫女的態度前,他又怎麼敢把這件事告訴他。
那麼,剩下的也就只有父親了。
在療養院的第三天,父親匆匆趕到。他把妹妹還活着,並且他已經找到她的事情和父親說了,這件事如果有父親的幫忙,哪怕暫時不認回柳河,只認她做乾女兒。柳河在外人看來,和彭煜城也算般配,彭家人也不會再說什麼了。
可是父親的反應十分的出乎他的預料。
父親,只沉默了幾分鐘,就告訴他,“紹輝,爸爸現在的位置非常敏感,走的每一步都要非常小心,絕對不能讓別人抓到把柄。你妹妹的事情。往深裡挖,能挖到二十年前,對聶家的影響太大。聶家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必須從大局出發。”
所以。父親爲了所謂的大局,只用幾分鐘便決定捨棄自己的親生骨肉。
他早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那個家裡,已經冷漠到沒有一絲人氣了。
聶紹輝沒有多責怪父親的冷漠。畢竟人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他可以理解。
他只恨自己的成就還不夠大。只靠他一個人的力量還不足以爲柳河撐起一片天。
回到省城的這幾天,他比以前更加忙碌。他不喜政壇的詭譎,只希望能把自己的生意做好,擁有足夠多的財富,擁有足夠穩固的地位,他才能成爲柳河更加堅實的依靠。
收到金小敏信息的時候,他還在公司忙碌。開車往派出所趕的時候,他心中已然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認柳河做妹妹,雖然不能和親妹妹相比,且這是他個人的行爲,柳河也借不到聶家的光,但是他以後,總可以名正言順地爲柳河出頭了。
“我和你說過,我的一個妹妹在很小的時候就丟了,如果她還在我身邊的話,差不多也是你這個年紀。”不等柳河說話,聶紹輝繼續說道:“如果你覺得可以,你當我妹妹吧。”
他說“妹妹”兩個字的時候,聲音裡夾帶了一絲令人心痛的喑啞,柳河竟覺得鼻頭酸澀,眼淚便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幸好,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光線,她的眼淚也隱沒在黑暗裡。
“好啊”,不過是兩個字,柳河說的卻分外艱難。
兩個字出口,兩個人同時舒了口氣。
她沒說是他叫她安安好啊,還是他認她當妹妹好,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何想,他如何想。
“哎哎,走不走啊,今天下午還有不能逃不能睡覺的課呢。”辛睿霖身邊的一個男生站在路邊不耐煩地喊道。
聶紹輝轉回頭,笑着對他們道:“馬上送你們去酒店。”
“聶大哥,其實你不用對他們這麼客氣……”他不用,因爲他們根本不配他這樣客氣。
聶紹輝眉頭先是蹙了一下,繼而舒展開來,含笑說道:“我希望從今往後,你再稱呼我的時候,能省去那個‘聶’字。”
柳河微愣,正這時候,聶紹輝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語氣幽深地說道:“這裡是派出所,總要給李所長些面子。要做什麼,也要找沒人的地方,才方便。”
他的嘴角明明帶着笑意,可是柳河怎麼覺得,那個笑容,卻帶着森森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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