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紹輝搖搖頭,無奈嘆口氣,“我二叔的歪心思確實不多,不過你別忘了他那不省心的媳婦。”
一向有風度的聶紹輝都懶得叫一聲“二嬸”的女人,可見有多不招人待見。
聶二嬸是京城梅家的女兒,梅家不算大家,也不過是進二三十年才崛起的家族。
梅家沒有什麼大人物,但是梅家人會算計,子孫衆多,聶二嬸一個爸一個媽的兄弟姐妹就有七個,再加上堂兄弟姐妹,多了不敢說,一個排的人數應該有了。且梅家女兒各個嫁的好,兒子各個娶的好。
如此一來,不怎麼起眼的梅家,關靠這些親家,就在京城站穩了腳跟,而且有越來越壯大的勢頭。
這樣會鑽營的人家,手段自是不必說。
聶二嬸和聶紹輝父母之間,是有些隔閡的。其實若是放在有些心胸的人那裡,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可偏偏聶二嬸心眼小,爲人還有些偏激。
當年聶母懷二胎的時候,聶二嬸也有了孩子,也是二胎。他們的第一胎是個女兒,所以聶二嬸特別想要二胎,想生個兒子。可是爲了聶二叔的事業,她還是忍痛把孩子做了。
等她把孩子流掉之後,才聽說聶母也懷了孩子,且還打算悄悄生下來,她心裡就有些不平衡。
不過聶老爺子都沒說什麼,她一個弟媳婦更加不好說什麼了。
後來雙生女丟了一個,她還幸災樂禍了好一陣。再後來,聶二叔事業蒸蒸日上,終於當上了京城計生委的一把手,可是她卻再沒有機會生二胎。這麼些年,她也只有一個閨女。
聶父家也只有聶紹輝一個兒子,可是聶紹輝出息,不靠家裡就能混的風生水起,聶父的職位也比聶二叔高不少。
聶二嬸感覺到了危機,生怕聶老爺子糊塗,把聶家外人不知道的那些好東西全都留給聶紹輝。爲此。聶二嬸針對聶紹輝一家沒少暗中動手腳。聶老爺子這麼些年也不鬆口原諒聶紹輝,其中就有聶二嬸的功勞。
現如今聶二叔的事業可能還要再進一步,他年紀已經不小。若是再不往上爬一爬,再過幾年,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所以聶家甚至包括梅家都在全力幫助聶二叔。
而聶二叔的對手,卻是根基一直在南邊的董家。董家也不是吃素的,雖然根基不在京城。卻也在京城維護下了不少人,可以說是京城各大家族裡消息最靈通的。
他們利用這個優勢,挖掘對手的私隱,製造輿論話題。迫使一個一個對手主動退出競爭。
手段雖然不怎麼光明正大,卻十分有用。誰家還沒有個糟心事,想要像一潭清水那般澄澈。根本不可能。
這一次董家和聶二叔碰上了,聶二叔心裡自然忐忑。他帶着媳婦回聶家老宅找老爺子商量辦法的時候。不小心聽到聶父和老爺子說起當年丟失的女兒已經找到的事情。
聶二叔當時就慌了,若說他蠅營狗苟這麼些年,最大的污點是什麼,莫過自己的親大哥,在他上位最關鍵的時候沒有徹底的支持他的工作,偷偷摸摸生了孩子。
現在外界知道聶父除了聶紹輝一個兒子外,還有一個女兒,但是這女兒卻是傻的。聶老爺子早些年爲了讓兒子名聲更盛,悄悄傳出傻女兒其實是聶父收養這樣的話來。
若說一個傻姑娘還能遮掩過去,那再冒出來一個呢?當年聶二叔成功當上京城計生委一把手之後,聶父和聶母可私下裡着人查找過丟失的女兒。若董家真要想查,這也是一條線啊。
聶父走後,聶二叔和老爺子好好談了一場。聶老爺子當時就勸聶二叔,“聶家只有你和你大哥從政,到你現在這個位置,已經可以了,你就是升到天上去又能怎麼樣?爭來爭去,反倒沒把自己的日子過好,還是算了吧。”
這就是聶老爺子的態度,不贊成聶二叔爭權。
聶二叔小事上有主見,大事上不是聽老爺子就是聽自家媳婦的,所以他把老爺子的意思也告訴了聶二嬸。
聶二嬸和老爺子的意思截然相反,最後她對聶二叔道:“爸不支持你,還有我呢,還有我孃家。你放心,該是你的,跑不掉。咱們沒兒子,可還有閨女呢,你現在拼一拼,孩子以後也更有保障。”
最終,聶二叔還是聽了自己個兒媳婦的話,後面的一應運作,也都交給了聶二嬸和梅家。
聶二嬸和梅家,纔是聶紹輝真正擔心的。
沉默一刻,彭煜城嘆口氣說道:“所以,你當衆認安安做妹妹,就是想安你二嬸的心,告訴她安安絕對不會成爲你二叔更進一步的障礙?”
聶紹輝搖頭,“不全是,還有一方面,和你要娶安安是一樣的,我們都想名正言順地站在她身邊,保護她。”
“如果真的和梅家扛上了,你那套對付君子的手段可就完全用不上了,還是我的拳頭,最好使。”說到這裡,彭煜城又有些洋洋自得。
拳頭最不講理,也最講理。他在京城一貫就是以混出名的,再混一點兒也無所謂。
這次聶紹輝沒有說什麼,顯然,這一次他和彭煜城的想法不謀而合。
“這件事,我不希望你插手,畢竟是我們聶家的事情。”又過了一會兒,聶紹輝再次開口。
彭煜城眼色暗了暗,最後還是點了頭,“你們聶家的事,確實和我們彭家,和我彭家的媳婦無關。”
兩個人相視一笑,算是又達成一項共識。
柳河揹着揹包下樓的時候,彭煜城和聶紹輝正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沒有交流,但是氣氛卻並不冷凝。
“時間差不多了,走不走?”柳河問道。
彭煜城上前,很是自然地接過柳河的揹包,甩在自己的肩上。
“走吧”,彭煜城攬着她的肩往外走,聶紹輝跟在身後。
飛機晚點,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天都黑了。
上飛機前聶紹輝給彭菁芸打了電話,彭菁芸派了老吳來接他們,順道也把聶紹輝帶回了市區。
彭家和聶家隔得不多遠,老吳先把彭煜城和柳河送到彭家老宅,這才送聶紹輝回家。
下車,柳河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老宅子,看着古樸雅韻的二層小樓,驚訝不已。
“沒想到京城還有這樣的地方。”柳河悄聲對彭煜城道。
彭煜城牽着她一邊往裡面走一邊解釋道:“老爺子就是一莽夫,舞文弄墨這些根本都不懂。這老宅,是我奶奶家那邊留下來的,老爺子覺得住這裡能多沾點仙氣,所以纔沒住部隊安排的地方。”
柳河覺得老爺子挺有趣,眼見都要進院子裡,柳河突然挺住了腳,“彭煜城,我忘了一件事,我,我還不知道你爺爺是誰?”
柳河知道老爺子是個老戰鬥英雄,在部隊的地位舉足輕重,但是具體位置有多高,她還真沒有問過彭煜城,自己也沒有查過。
彭煜城輕笑一聲,“你就往最不可能的那個上面想,就是了。”
最不可能的那個……
柳河正想着,彭煜城已經拉着他進了正廳。
“怎麼纔回來?你姑姑說六點多鐘就能到,你看看現在這都幾點了?年輕人一點兒不守時,幹什麼都幹不好!”
他們剛進正廳,柳河還沒來得及擡頭四下看一看,就聽頭頂上傳來一個洪亮又威嚴的聲音。
擡頭去看,就見一個八十歲左右,精神矍鑠的老人拄着柺杖從二樓下來,木質紅漆的樓梯被他的柺杖敲擊着發出一聲一聲極有節奏的悶響。
柳河看着老人傻了眼,還真是最不可能的那個。教科書上的人物活脫脫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不吃驚纔怪。
老爺子下樓來,蹙眉看着柳河,“這小姑娘怎麼木呆呆的。”
柳河緩過神來,趕緊九十度鞠躬,“彭爺爺好。”
彭煜城嘻嘻一笑,拉着柳河坐下來,“您老一把年紀,還這般高大偉岸,英俊不凡,我媳婦這是被你周身的氣質震懾住了。”
柳河的腦袋原本還有些發懵,可是聽了彭煜城這般明顯拍馬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過她緊接着便發現不對了,趕緊收住笑,附和彭煜城,“是啊彭爺爺,被您的氣質震懾住了。”
老爺子冷哼一聲,臉上雖不見笑容,眼底卻有了笑意。
“安安是吧?”老爺子突然問柳河。
柳河忙不迭應聲。
老爺子擺擺手,“你和煜城的事情,煜城的姑姑都和我說過了,你們過來前,煜城也和我打過招呼,你們這次過來的目的,我也是知道的。”
老爺子說話像在訓小兵,聲音洪亮,抑揚頓挫,柳河不自覺挺直了脊背,身子緊繃起來。
彭煜城順了順她的後背,忍不住道:“爺爺,您有話不能好好說,您在部隊對女兵可不這態度……”
後一句,彭煜城的聲音明顯弱了不少。彭老爺子一記眼刀飛來,彭煜城最終住了口。
“小姑娘啊,按說這話不該我一個老頭子問你,可是我這心裡實在着急,你老實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