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柳河淡淡回道,濃重的鼻音掩蓋了聲音裡的不耐煩。
只官場混跡了那麼多年的人,怎麼會連這樣的臉色都看不出來。聶父無奈的嘆了口氣,到底沒有再說些什麼。
“安安,這次回了京城就別在回去了吧。大家都在京城,也好有個照應。”一個是自己的父親,一個是自己的妹妹,兩邊都是他的親人,看到他們兩個人僵住,聶紹輝還是忍不住出來打了個圓場。
柳河對聶紹輝倒是一如既往,“我沒事,上次的事情是個意外,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我今天看過母親,明天再去看看姐姐,沒什麼事,後天或者是大後天就回省城。”
柳河簡單的把自己的行程告訴聶紹輝,聶紹輝心裡不贊同,但是看到柳河此時倔強的模樣,再想想此時聶家的一片混亂,只怕留下來他暫時也無暇照顧,最後便也沒有挽留。
如此柳河和聶紹輝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還不見何小曼出來,柳河便擔心起來。
“我過去看看吧”,說着,柳河就往何小曼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還沒有走到何小曼身邊,遠遠的只能聽到跪在地上,上半身幾乎貼伏在地上的何小曼發出的壓抑又暢快的“嗚嗚”聲。
柳河猶豫了一下,還是緩步走到何小曼身邊,也朝着聶母的墓碑跪了下來。
“媽。你別太難過了。母親知道你把我照顧的這麼好,肯定不會怪罪你的。”柳河柔聲安慰道。
何小曼的額頭還貼在地面上,保持着磕頭的姿勢。聽了柳河的話。她哭的更大聲,柳河心下稍安,還能聽進去她的話,還有反應就好。
“媽,你也別太自責了,你這樣,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如果母親還活着的話。肯定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柳河伸手拍着何小曼的後背,眼睛卻落到墓碑上。輕輕緩緩地說道。
說完這一句,她許久都沒有說話,何小曼的哭聲也漸漸緩了下來。
天色越來越暗,朦朦朧朧的。遠處可見萬家燈火悉數點燃的時候,何小曼終於直接了身子,一把抱住柳河。
“安安,媽媽以後一定要好好的對你,連帶着你母親要對你的好,一起給你。”何小曼粗噶着聲音,哽咽着說道。
柳河點頭,輕輕撫着何小曼的後背,“好。以後不光要對我好,還要對我還的孩子好。媽,是個好媽媽。以後還會是好外婆。”
母女兩個人相擁着說了幾句話,何小曼的情緒總算穩定下來。兩個人跪的久了,腿都麻了,特別是柳河,她本來就因爲懷孕而腫起的腿,此時愈發的難受。
何小曼慢慢站起來。又來扶柳河,兩個人相攜着。踉踉蹌蹌地往車子的方向走去。
晚上,彭菁芸帶着幾個女人回了彭家老宅,這幾天她們都要住在這裡。
柳河梳洗過後並沒有回她和彭煜城的房間,而是去了何小曼住着的客房,母親兩個人擠在一張並不多大的牀上,也不用多說什麼,便是一室溫暖和煦。
第二天,柳河吃過早飯便打算獨自開車去京郊別墅看望聶欣榮,只彭菁芸和何小曼都不放心她,最後留下吳微在家做午飯,兩個人都陪着柳河過去了。
聶欣榮還是老樣子,並不知道自己的母親離開了這個世界,還是在幾個傭人的伺候下,對這個世界毫無感知的活着。
柳河明明就坐在她身邊,她卻彷彿身邊根本沒有人似的,只呆呆的看着窗外。柳河也不打擾她,就這樣陪着她,看了一上午窗外蒼茫到甚至有些頹敗的冬景。
中午傭人來叫聶欣榮吃飯,柳河才離開。
剛走出別墅的大門,灰濛濛的天空便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潔白晶瑩,柳河忍不住伸手去接,可是雪花掉落在掌心,只片刻功夫,便成了一個水點,再不是原來的樣子。
無端端的,叫人傷感。
就像聶家,原本是紛紛揚揚的雪花,可是卻逃不脫命運的大手,最後,也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聶家完了,看到聶老爺子頹然的躺在牀上,看到威嚴不再,只餘慈和的聶父的時候,她就知道,聶家這一次,真的完了。
以後的京城,旁人在提起聶家,恐怕也只有唏噓分了。一個大家族的沒落,也只在頃刻之間。幸好,聶紹輝不是靠着聶家的庇護纔有了今天的成績,否則的話,聶家,就真的要淹沒在京城這個圈子裡了。
柳河一行人並沒有多停留,看完聶欣榮,柳河又抽空見了聶紹輝一面,便回了省城。
進了十二月,柳河的生活忙碌又輕鬆。肚子太大,她現在幹什麼都不方便,連穿鞋這樣的小事,做起來都十分費事。
何小曼和彭菁芸甚至比她都還要緊張,整天拿着日曆算日子。等到足月之後,更是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柳河的肚子一發作就趕緊送醫院。
只大人着急,肚子裡的小傢伙卻一點兒也不急,還安安穩穩的睡在柳河的肚子裡。
柳河自己也拿着日曆算了一下,她參加研究生考試的時候,正好懷孕四十週,如果不出意外,正是生產的時候。
她苦惱的不行,最近更是連書都看不進去,準備了這麼久,不會真的沒辦法參加考試了吧。就算是能參加,她現在的狀態,能夠堅持下來嗎。
一共三天的考試,一科目最少也要三個小時的考試時間,對於腦力和體力來說都是極大的考驗。
當然,這些還不是最讓柳河擔心的,她最擔心的是,萬一在考場上發作了怎麼辦?那樣的話她自己難受,孩子遭罪不說,恐怕還要打擾到其他考生,若是因爲她影響了別人,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越想越是焦躁,晚上的時候,柳河忍不住給彭煜城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安安,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
“你有什麼事啊?”柳河疑惑地問道。
“之前你不是問我安重森這件事的結果嗎,今天已經結果已經出來了。”彭煜城回答道。
早前柳河和彭煜城通電話的時候問過彭煜城,安重森走私軍火案的審理結果出來沒有,這件事涉及的面太廣,電視上根本沒有報道,尋常老百姓甚至都不知道還有這麼個案子。
“什麼結果?”柳河急急問道。
“安重森死刑,立即執行,章靜怡有期徒刑兩年,張澤鍇的結果還沒有出來,還要等軍事法院審判。聶二嬸有期徒刑十年,聶二叔三年六個月,開除黨籍,沒收全部財產。”彭煜城只撿幾個柳河可能比較關心的人說了。
還有許多牽涉到這個案子裡的人,比如聶二嬸的孃家人,幫助安重森生產武器的國內軍工企業的負責人等等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一番風雨飄搖,京城隕落的大家何止聶家。經此一番折騰,京城豪門幾乎重新洗牌,很多已經沒落下去的家族,又開始有了重新崛起之勢,比如這次立下汗馬功勞的彭煜城所代表的彭家。
“張澤鍇的結果什麼時候能出來?”安重森幾個人的結果並沒有出乎柳河的預料,只有張澤鍇,柳河根本想不出他最後會如何。
“應該不會太久,年前肯定出結果。”彭煜城回覆道,然後又說起了高興的事,“安安,石頭的爸爸,終於被追封爲烈士了。”
也就是說,多年前那一場槍戰,終於被搬到明面上來說了,而英勇就義的石長志,也終於出了那一份撫卹金之外,得到了該屬於他的榮譽。
“真的?太好了!”柳河果然很高興,追問道:“怎麼回事?那麼久的事,怎麼又突然翻出來了?”
雖然柳河知道彭煜城一直沒有放棄爲石長志正名,可是突然得知這個好消息,她還是很好奇,彭煜城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當年和我們對戰的那一夥兒人,就是安重森的走私團伙,只是被上面的人壓了下來,現在徹查,當年負責那件事的人也牽涉進來,他也是安重森的人。”彭煜城簡單的說道,更多的卻是不能和柳河說。
柳河也沒有多問,只要結果是他們都想要的,就好了。方姐和石頭苦熬了這麼些年,也終於熬出頭了。
“對了安安,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啊?是不是閨女不乖了?”彭煜城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鐘,恍然想起是柳河主動給他打的電話。
柳河一拍腦袋,她自己竟然也忘了給彭煜城打電話的目的。
她把自己的擔憂和彭煜城說了,最後問道:“你說,我應不應該參加考試啊?”
在月份還沒有這麼大的時候,她就問過彭煜城一次,那時候彭煜城讓她準備着,到時候如果沒生就去考試,如果生了,那也就只能等明年。
這一次彭煜城和上次的回答一樣,不過又加了一句,“安安,到時候我陪在你身邊,不用怕。”
陪在她身邊?是生孩子陪在她身邊,還是考試陪在她身邊?
柳河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