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不光是喝茶的地方,三教九流混跡在此,什麼樣的人也有,什麼樣的稀罕事也能聽說,有人常說,每一個茶館兒是一個小江湖。
有人說,隔壁衚衕裡嫁過來一個姿色不錯的小娘們兒,生的是柳葉眉,丹鳳眼,窈窕的身段勾人魂兒,只是可惜這麼漂亮好看,模樣帶勁兒的小娘們兒竟然嫁給了衚衕里拉洋車的二愣子,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
茶客們垂涎人家小媳婦的美色,又爲這麼可人的美人嫁人不淑暗道可惜,至於會不會有人去幹出勾搭人家媳婦這種齷齪事,這不可而知了。
還有人說,昨個兒街,有個洋人開着汽車,撞死了張老漢家的一頭驢。
張老漢氣不過,一口氣把洋人告了官府,一般來說,洋人在國犯了罪,不管過錯是否在洋人的身,但是朝廷和民國政府都惹不起洋鬼子,都只能赦洋人無罪釋放,洋人在國享有至高無的特權,這是一場不可能贏的官司。
然而這一次卻出乎意料,政府居然難得的硬氣了一次,沒有偏袒洋人,選擇了爲張老漢主持公道,責令洋人立刻馬給張老漢道歉,並且賠償驢錢,沒收汽車,而且還通知了大使館。
見慣了欺軟怕硬的軟骨頭政府,忽然間硬氣一次,反而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老百姓們懷疑起政府的動機……
總而言之,在茶館兒的世界裡,到天地理,間時事政治,下到犄角旮旯,總會有所謂的大明白人高談闊論,引得旁人側耳傾聽。
茶館兒的牆曾貼着一張莫談國事的告示,後來民國時代來臨,講究什麼言論自由,通俗來講,是說什麼都可以。
隨便吹牛逼,扯淡,都沒人管你。
爲了聚攏人氣,茶館兒掌櫃的還會經常從外面請過來擺攤撂地的相聲演員進來表演段相聲,以此來籠絡顧客。
這一天也不例外,老闆請來了知名的萬人迷來表演,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塊紅布、一方醒目,簡單的四樣東西構成了單口相聲的舞臺。
萬人迷邁着穩健的步伐,款款落座,只是這往下一坐的姿態,便能看出一代名家的風範。
拿起醒目拍一下桌子,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吃茶聊天的茶客們不說話了,靜靜的聽着,偶爾間夾雜着籠子裡的八哥叫聲。
見場面安靜了下來,萬人迷開始了自己的表演,先來一段定場詩,這是單口相聲的慣例:“馬瘦毛長蹄子肥,張大帥帶兵到京城。降了國旗換龍旗,一時風光無限。
剎那間烽煙四起,張大帥火燒眉毛。討逆軍打進京城,張大帥揚言血戰,到最後,灰溜溜逃進了——領事館”
又是一拍醒目。
“好”
別管說的是啥,茶客們紛紛捧場。萬人迷也開始了單口相聲表演。
“今天吶,咱們說一段單口相聲,故事的名字叫九頭案,事情發生在清朝道光年間,北京城呀,有一條磚塔衚衕……”
茶客們被單口相聲的情節吸引,聚精會神的聽着,生怕錯過任何一段劇情。
在這個茶館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一張桌子,圍坐着四個人。
袁兆龍、馮國璋、曹琨、趙永亮。
袁兆龍磕着瓜子,着茶葉末沏的茶水,還別說,真有一番滋味,再看着眼前的情景,這纔是生活的感覺,這種氛圍,這種環境,袁兆龍真想這麼悠閒的過一輩子。
袁兆龍說道:“看來馮老哥還是個挺有情趣的人,我以爲以您的身份而言,這種環境這輩子都接觸不到,您竟然還能找到這種有意思的地方。”
“哈哈哈”
袁兆龍這話說的馮國璋直樂。
在座的四個人,三個督軍一個師長,那個不是權傾一方的土皇帝,誰能想到,在一條不知名的衚衕,一個不起眼的小茶館裡居然藏龍臥虎
馮國璋沒事的時候,經常換便衣出門溜達,衣服一換,牽小孫子,手裡再拎個鳥籠,活脫的市面一個普通的老爺爺,沒有架子,沒有權威。
走街串巷,在生活尋覓樂趣,這個茶館兒還是他在十年前發現的。
突發想,想帶袁兆龍來這裡感受一下氛圍。換了便裝的四個人,是普通的市民,到這裡閒聊天的普通人。
在這種地方,也不會有人懷疑你的身份,在人們的普遍意識,有錢人誰會來這個鬼地方
“小立本兒挑着兩個空桶,站在塔家門外衝着裡邊人喊道:大奶奶,劃道兒嗎?大奶奶屋裡頭有人沒”
……
角落裡坐着的四個人無心聽相聲,專心的討論着正事。
袁兆龍笑道:“馮老哥如今可是得償所願了,一直被段祺瑞壓一頭,現在終於可以壓過段祺瑞了,角逐大總統,您可是優勢最大的一位。”
馮國璋搖頭笑道:“老弟又在打趣。有資格問鼎總統之位的人,又不止我一個,敢說兄弟的心裡不對這個位置有過想法嗎?真要是爭起來,哥哥還未必爭得過兄弟你呢”
馮國璋也不必藏着掖着,乾脆點,實話實話,交心交底,他的確很想做大總統,但面臨着段、袁二人的競爭,馮國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拍胸口敢說自己是下一任大總統。
“哪裡哪裡,馮老哥說笑話了,兆龍資歷不夠,豈敢覬覦總統之位,民國成立這才幾年的功夫,從孫先生到黎元洪,前前後後換了三個大總統,可有一個是衣錦還鄉的嗎?一個個都落得是草草下野的地步,一個慘過一個,兆龍膽小,不敢貿然爭取。”
袁兆龍嘴說的好聽,不想當總統,可誰知道心裡是不是真的是這個想法呢。
這次把袁兆龍約出來的目的,最主要的還是想通過約見談話的方式,進行利益交換,讓袁兆龍放棄競爭總統的念頭,改爲支持自己,兩派合一,聯手對抗段祺瑞的勝算纔會更大。
馮國璋道:“不知老弟覺得哥哥我來做這個大總統如何?”
抓起一把瓜子,正在磕瓜子的趙永亮瞬間停住動作,繼而轉頭看向袁兆龍,袁兆龍的表情仍然波瀾不驚,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
“劃道兒嗎,大奶奶?小立本兒挑着空桶,走進了屋子裡,而在他的身後,站着一個男人,手裡頭淋着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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