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葉家的世交,一個葉家永遠不會懷疑的世家。
葉雨知道,單憑自己的這番話,無法讓葉家真正的將阮家當做狐獴防備着,可只要父親懷疑了,只要爺爺留意了,總會在細節中看出一二,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夠面面顧及的不留一絲破綻,阮家更是不能。
“爸爸,咱們且不去管奧斯丁這話是真是假,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還有一句話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阮家,我們便日久盡人心吧!”
葉文山目光驚異的凝望着葉雨,沉默的點了點頭,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葉雨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因爲緊攥的拳讓手上剛剛結疤的傷口再次的破裂,她是多麼想要跟他們說,阮家就是隱藏在暗中虎視眈眈的豺狼,可是她不能,她無法說出前世的一切,更不能憑三言兩語讓他們深信不疑,她,只有等待,只能等待阮家自露馬腳的時候。
“雨兒,你…”葉文山面色複雜的望着面前小小的還不到他腰間的人兒,心中無數的言語全部都堵在喉嚨中。
他的雨兒不過十歲而已,爲什麼能在槍擊現場看到那麼多屍體以後不僅無恙,還能心思縝密的策劃一切,甚至騙過了自己與如玉;而她現在又爲什麼能說出這麼條理清晰的話,這樣的頭腦當真是一個十歲孩童能夠擁有的嗎?而且他的雨兒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之前明明與一般的孩童一樣,可爲什麼自從住院醒來以後,就變得不一樣了呢?
面對葉文山驚疑不定的目光,葉雨慢慢的垂下眼簾,她不能將前世的一切當做實事說出,可她卻能將前世當成夢境,當成自己昏迷數日中所做的噩夢。
“爸爸,在我這昏迷的十多天裡,我一直在做夢,我夢見你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幸離世,而媽媽在您走的兩年後因爲思念過重抑鬱成疾最終也離開了我,十二歲便由爺爺撫養,我很出色,跟隨着您的腳步,當上了比您還年輕的少將,還交了一個很愛的男朋友”
“可在我二十五歲那年,我卻在執行任務中,被我的男朋友殺死,而他叫阮志傑,我臨死前,他說:葉雨,當年你父親是死在我父親的手裡,而你現在即將死在我的手裡,你說葉老爺子聽到這噩訊,會不會受不了打擊,重病身亡。”
葉雨以爲她提及前世的一切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恨意,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不能,她不能,她想着在自己臨死前阮志傑瘋狂的大笑,她就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
葉雨臉上的恨意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讓葉文山與溫如玉驚恐不已。
“雨兒,雨兒咱不想了,那就是個夢,爸爸媽媽不是都還在這了嗎,不是都在你身邊了嗎?”溫如玉一把抱住葉雨的身子,才發覺她的全身竟是那麼的冰冷。
葉文山望着葉雨冷冽的眸,他平靜的面容下,心中卻揚起了驚濤駭浪,阮文浩是有個兒子叫阮志傑,可是那阮志傑卻是他的私生子,整個京都中都沒有幾個人知曉,就連他也是無意中聽說到的,雨兒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奧斯丁告訴他的?這個念頭閃過葉文山的腦中,就被他否決了,奧斯丁雖然是意大利黑手黨的兒子,可京都中的辛秘卻也不是什麼都知曉的。
雨兒做的…真的只是個夢嗎?這個夢會強烈到讓她露出現在這樣憤恨到讓一切都籠罩在黑暗中的表情嗎?葉文山望着葉雨,眸底一片陰鬱。
而此時被溫如玉抱在懷中的葉雨卻有些恍然,她前世經歷的一切真的是真實存在的嗎?會不會就像自己剛剛說的那樣,那不過只是一場夢。
葉雨自嘲的笑了笑,她此時倒是有些明白莊生曉夢迷蝴蝶的莊子當時是何感受了。
——
又過了兩天,今日一大早,葉雨便被門外那洪亮的大嗓門從驚醒:“你個混小子,雨兒出事了也不告訴我。”
隨着叫罵聲,一名身着暗灰色中山裝的老者龍行虎步的推開了病房的大門,直直的向着坐在牀上還未醒過盹來的葉雨撲去。
“雨兒怎麼愣愣的,你們是怎麼照顧我孫女的,這莫不是摔傻了。”葉建國虎目一瞪,狠狠地剮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葉文山,憐愛的撫摸着葉雨的小腦袋。
聞着鼻中熟悉的檀木香,葉雨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望着近在咫尺,臉上還不多皺紋的葉建國,葉雨一時間紅了眼眶,一把抱住了面前的老者。
是爺爺,是爺爺,葉雨將葉建國抱的緊緊的,似是生怕他會突然間消失不見,葉雨不知道前世爺爺在聽聞自己的死訊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她卻能夠想象,一個沒了老伴,死了兒子兒媳的老人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孫女也死於非命之時,會是怎樣的悲愴,她不敢去想一生戎馬的爺爺最終老無所依的模樣,他就連一個給他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這對於他來說是多麼的殘忍。
阮家,你讓我怎麼能夠不恨你們,阮正陽,我爺爺前世所受的苦,我一定要讓你百倍千倍的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