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脫力地倒在岸邊大口喘氣,腳還在水裡,身上溼淋淋的,被陽光曬得金光閃閃的。羅建飛已經上岸了,正站在水邊看落在最後的飛電,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季夏,修長勻稱的身體,健康而美好,不由得瞄了下自己的身材,嗯,也很不錯,非常陽剛。
季夏緩過勁來,翻身趴在地上,擡頭看羅建飛:“飛哥,包裡有毛巾。”順帶吸了下口水,身材真好!
“哦。飛電,加油!”羅建飛應了一聲,繼續給水裡的飛電鼓勁。
季夏回頭去看飛電,它的速度雖然不快,但是耐力極佳,遊了這麼久都沒覺得累,反而很享受在水裡優哉遊哉的感覺,遲遲不肯上岸來。“飛電,上來!”這泡久了也不好啊。飛電終於慢吞吞地朝岸邊游來了。
羅建飛翻出毛巾擦了一□上的水,將衣服褲子都套上了。
“飛哥,我揹包裡帶了內褲,新的,拿去換一下。”季夏再次下到水裡,潑水重新洗了一□體。
“不用,沒關係。”羅建飛滿不在乎,對他們來說,就算是大冬天,穿着溼透了的衣服訓練或者出任務,也都是稀鬆平常的事。
季夏接過羅建飛用過的毛巾,直接往自己身上擦:“我帶了吃的,咱們中午就在這邊過節吧。”
羅建飛剛從包裡取毛巾的時候就看見那些吃的了:“行,我去拾點柴火。”對着在岸邊抖水的飛電說,“走,飛電。帶你玩去。”
“等等。”季夏將手裡的毛巾蓋在飛電身上,替它擦了擦水珠,“好了。”
羅建飛嘴角微微向上彎了一下,帶着飛電進樹林子去了。
季夏將揹包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有五芳齋的糉子、牛肝菌油、犛牛肉乾、香腸、蘋果,此外還有香油、鹽、雞精、胡椒粉、洋蔥等調味料,還有兩個不鏽鋼飯盒、湯匙、錫箔紙,擺了滿滿一地,品種之齊全,任誰看了都會讚歎幾句
。大部分都是季夏在成都購置的,揹着飛了兩個省,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季夏在地上鋪上一塊塑料紙,將網兜的魚拿出來,開始剖魚。羅建飛的動作也相當麻利,很快便和飛電摟着一抱柴草過來了,看了琳琅滿目的東西,勾了勾嘴角:“你還準備得挺齊全。”
“嘿嘿,訓練的時候無意間找到這兒,就一直想帶飛電來這邊玩。”季夏拿飛電當擋箭牌,羅建飛哪裡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
羅建飛看了一下正在剖魚的季夏,正準備轉頭的時候,被他手裡的那把小刀吸引住了,那不是自己的刀嗎?然後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刀還在腰上彆着呢。張了張嘴,把想問的話嚥下去了,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野外生存是羅建飛常訓練的,生火做飯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小兒科了。很快,他便將火生起來了,季夏也將魚處理好,放調料醃了,等入味了再用錫箔紙裹起來放火堆裡煨。
羅建飛站起來:“我帶飛電去轉轉。”
季夏看自己手上還有事沒忙完,便點了下頭。羅建飛帶着飛電走了。
季夏做了個架子,用飯盒裝了兩條小魚,加上水,燒魚湯喝,另一個飯盒則裝上糉子,放在火上煮,雖然有點過家家的感覺,但也頗有趣味。
等他將魚用錫箔紙裹好扔進火堆,糉子煮出香味的時候,羅建飛帶着飛電回來了,手裡提着兩隻野雞,還有一條軟趴趴的長蟲,把季夏嚇了一跳:“飛哥,你弄條蛇幹嘛?”
“飛電發現的,幸虧是無毒的。我順手收拾了,拿回來烤着吃。”羅建飛將野雞扔給季夏,自己去處理那條蛇去了。
季夏知道他們野外生存訓練的時候,估計連生蛇肉都吃過,但是親眼目睹他抓蛇吃還是頭一回,心裡不由得有些感嘆,如果自己也進了特種部隊,那麼也是生吃過蛇肉了吧。他拿着野雞扒皮除毛去內臟,用羅建飛帶回來的樹枝穿了,直接放在火上烤。飛電聞到食物的香味,立即湊了過來,看着野餐布上的吃的,不住地舔嘴巴。
“飛電饞了
。”季夏笑起來,拿了一包狗餅乾出來,“來,給你點餅乾。一會兒等魚熟了吃魚,還有烤雞呢。”
羅建飛拿着去了皮取了骨切成段的蛇肉過來了:“飛電的少放點鹽,不能太鹹了。 ”
“嗯,我知道,分開了的,沒放鹽。”季夏看着羅建飛,他手上沾着血,將蛇肉用一片樹葉子託着,便問,“飛哥,這個怎麼吃?”
羅建飛看了一眼架在火堆上的飯盒:“跟魚一起煮?”
季夏想了想:“行。”
兩人坐在火堆邊聊天,季夏主動問起羅建飛野外生存訓練的經歷,羅建飛一改沉默寡言的形象,有問必答,還說了許多季夏沒問到的細節,聽得季夏神往不已。不知過了多久,飛電汪地叫了起來,跑過來咬着季夏的褲腿,將他往火堆邊拉,季夏這才反應過來:“應該是魚好了,飛電聞到了,它饞了。”說着將火堆裡的錫箔紙扒拉出來,果然飄來一股誘人的香味。
飛電早就聞到了香味,興奮地汪了一聲,尾巴搖得那個歡實,終於可以開吃了。
羅建飛將一個錫箔紙弄開:“哪個是給飛電的?”
“我看看。就你手裡那個,沒放洋蔥的。飛哥,給我吧,我給飛電摘刺兒。”
羅建飛說:“不用,我來好了。這魚刺不多。飛電,來這裡。”這魚不是鯽魚,是雲南地區特產的一種魚,味道極鮮美,而且沒有小刺。飛電果然乖乖蹲在羅建飛身邊,一眨不眨地看着羅建飛的動作,一邊不住地舔着嘴巴,剛纔的餅乾太乾了,味道也沒這個香,不好吃。
季夏看着那一人一犬,面上笑開了花,多溫馨和諧的畫面。羅建飛拿着季夏送他的小刀,將魚頭、腹刺和魚背脊都剔除了,將錫箔紙放到飛電嘴邊:“吃吧。”飛電嗷嗚一聲,歡天喜地吃魚去了。
季夏突生感慨:“怎麼感覺飛電像貓啊,這麼愛吃魚。”
羅建飛挑眉:“不都是你喂的?”
季夏摸摸鼻子,好像也是,飛電其實不挑食,一般都是自己給什麼就吃什麼,兩次吃魚的經歷,都是自己帶來的
。羅建飛看了他一眼,突然轉過頭去,肩膀上下抖了好一陣。季夏看得奇怪,看了一下自己手上,黑麻麻都是草灰,不由得大囧,一邊跳起來往水邊跑,一邊嚷道:“飛哥你不厚道!”
羅建飛哈哈大笑出聲,笑聲爽朗又快樂,把飛電都感染了,也興奮得直搖尾巴。羅建飛一邊轉着火架上的烤雞,一邊說:“難怪飛電愛吃魚,因爲它的主人是隻大貓。”
季夏突然就覺得這話裡有着無窮的親暱之感,也不計較,低着頭陶醉了許久。
這一頓午飯吃得極其豐盛,糉子就着魚湯,烤雞就着烤魚,吃得兩人一狗躺地上不想動彈了。季夏趴在地上,側臉看着仰面躺着的羅建飛,只能看見他的半張臉以及臉部的輪廓,從額頭到鼻樑再到嘴巴、下巴,最後落在滑動的喉結上,季夏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
他以一隻手撐起腦袋,從上到下看着羅建飛,羅建飛正閉着眼睛,一隻手放在旁邊的飛電身上。突然感覺到兩道灼熱的視線落在臉上,不由得睜開了眼睛,與季夏熱烈的雙目對了個正着:“你看什麼?”
“看你。”季夏的腦袋似乎停止了思維,就那麼順着羅建飛的問題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羅建飛臉上的神色微微一變,然後擡起胳膊,擋在了自己臉上:“毛病!”
季夏突然腦袋裡成了一片漿糊,不知從哪裡生出來一股勇氣,什麼步步爲營、潛移默化、水到渠成全都飄到天邊去了,只是順着自己的思維,把下面的話也說出來了:“飛哥,我喜歡你。”
羅建飛一下子從地上坐了起來,轉頭看向季夏:“吃擰了?發燒了?”
季夏突然驚覺到自己在做什麼,熱血慢慢涌上臉龐,心裡又緊張又慌亂,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再回避,他慢慢坐起來,堅定地看着羅建飛:“羅建飛,我喜歡你。”說完垂下眼簾,心裡說,上輩子就喜歡了。
羅建飛原本有些驚詫,這回完全是震驚了,這話、這話怎麼那麼像當初谷宇沒說完的那句話。他心頭大亂,站起身,本想拔腿就走的,但是覺得這樣不行,便站住了:“季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季夏擡起頭看着羅建飛,堅定地點了下頭,緩緩地說:“我喜歡——不,應該說,我愛你,很久了
。”
羅建飛本來想斥罵他幾句的,但是看着那雙清澈的眼,他發現自己居然看懂了那雙眼飽含的內容,那裡有一種柔得化不開的深情,與其說充滿了期待,不如說充滿了哀傷,那種哀慼,有着經歷了歲月沉澱的厚重,讓羅建飛突然莫名覺得心疼,這怎麼也不像是季夏會有的眼神。他突然不忍心責備了,只是轉過頭去,淡漠地說:“對不起。你需要冷靜一下。”然後轉身,離開。
季夏只覺得喉頭哽得有些難受,他咬住不停顫抖的嘴脣,以控制情緒不再決堤。他想開口問羅建飛:你還記不記得谷宇,你喜歡過他嗎?如果我說,我就是谷宇,你願意接受我嗎?
但是他沒有問出來,如果羅建飛知道他是谷宇,肯定會是另一種態度,他很有可能會和自己在一起。但這到底是喜歡谷宇,還是因爲對谷宇心懷歉疚和感激呢?說白了,季夏有點不甘心,他想要一份純粹的愛情,不是因爲內疚和感激。
飛電看見羅建飛突然走了,有些錯愕,它從地上爬起來,追了幾步,發現主人還坐在遠處沒動,它有些狐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建飛並沒有叫它走,所以它又回到季夏身邊,從季夏身上嗅到了一股哀傷的味道,它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季夏的臉。季夏伸出手,摟住飛電的脖子,將頭放在飛電身上。飛電非常乖巧地趴下來,靜靜地陪着季夏。
不知過了多久,季夏終於穩定下來,看着懷裡的飛電,這傢伙已經熱得滿身淌汗了,伸着舌頭默默地流汗,卻一句怨言也沒有,不由得心生內疚,摸着飛電的毛髮:“飛電乖,老爸對不起你,熱壞了吧。”
飛電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手。季夏想起羅建飛當時的表情,除了震驚,似乎並沒有嫌惡的表情:“飛電,你建飛爸爸沒有討厭我吧?他只是暫時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對吧?”
飛電舔了舔他的手,表示同意。
季夏捏了一下拳頭:“我決定了,反正話都說開了,我一定要直接主動出擊,把他拿下來。飛電,來,擊個掌,鼓勵一下老爸。”
飛電擡起前爪,和季夏握了握。“乖兒子,去洗個澡,然後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