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的時候,羅建飛都不敢去看季夏的臉。季夏去訓練飛電的時候,他自己先去跑了二十圈,肯定是來北京之後訓練少了,精力過剩,所以纔會做那麼齷齪的夢。
季夏雖然不知道羅建飛在想什麼,但心裡也雀躍得很,對這次出差非常期待。這次去德國的,除了他們倆和另一個訓導員,還有一個領隊的中校軍官,軍官就是北京軍犬基地的,自然和另一名訓導員比較熟悉一些,對自己和羅建飛,除了問一下訓練情況,很少來找他們說話。等到了德國,他與羅建飛獨處的時間應該會非常多,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飛機五點起飛,他們兩點就到了機場,這是因爲要辦理飛電和另一條德牧虎子的託運,手續比較複雜一點。季夏看着籠子裡的飛電,有些擔心,飛行十幾個小時,飛電在貨艙裡能夠適應嗎?
羅建飛隔着鐵柵欄摸了摸飛電的腦袋:“別擔心,是有氧貨艙,不會有事的。乘務員還會去看的,這次飛電是咱們的主角,重點保護對象。”說乘務員會去看,那是安慰季夏。
季夏還是有些不安:“他們真能確保我的飛電安全?萬一有點什麼,那怎麼辦?爲什麼不讓飛電跟我們一起坐客艙,這樣才安全。”要是飛電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會後悔死,早知道這麼麻煩就不參加這勞什子比賽。
羅建飛拍拍他的肩:“別擔心,飛電是軍犬,它適應能力很強的。”
季夏又說:“貨艙裡是不是沒燈啊,黑咕隆咚的,那麼長時間,飛電會害怕的。還不讓我們多餵食喂水,飛電會餓會渴的。”通常爲了防止寵物的糞便外溢,機場方面要求寵物少喝水、不餵食。
羅建飛突然有種跟老媽子說話的感覺,平時季夏不是挺利落的人麼:“別擔心,才十幾個小時,就相當於天黑了一樣。飛電是犬,比我們耐飢渴得多,等下了飛機馬上就可以餵食喂水,餓不壞的。”
季夏有點送孩子上戰場的感覺,牽腸掛肚的,心裡難受得很,另一個訓導員伍元也沒好哪兒去,抱着他的虎子,差點都要哭了,他運氣沒有季夏好,季夏還有人開導呢。
一會兒領隊的中校方明傑過來了,看見伍元哭喪着臉:“五塊,哭什麼,別把虎子惹哭了。”五塊是伍元的外號。
伍元連忙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眼裡的擔憂卻不減。方明傑說:“你們兩個,都拿點自己貼身的小東西來,放在籠子裡,有你們的氣味陪着它們,它們就不會害怕了。”
“好。”季夏趕緊去翻自己皮箱,翻了半天,都沒找出來合適的東西。
羅建飛拉開行李袋側袋,翻出來自己的迷彩帽,說:“拿我的帽子吧。”
季夏這纔想起來,自己也有帽子啊,爲什麼一直想着找點有自己氣味的小東西呢。趕緊將自己的帽子翻出來:“我的也給飛電。”
於是乎,飛電和虎子的籠子裡都被放上了帽子,飛電的還是倆。行李是要先上機的,季夏一直拖到最後不能再拖的時候,終於戀戀不捨地看着飛電從傳送帶上進入了行李通道,最後消失不見了。
離起飛還有兩個小時,季夏心空落落的:“這機場怎麼安排的,就不能晚點嗎?飛機還沒起飛呢,就讓兩個大活物關進機艙裡了。”
羅建飛心裡也擔憂呢,但是看見季夏這樣,卻不能火上澆油,只好出言安慰。
季夏沒精打采的,跟着大家去安檢,突然聽見有人叫他:“季夏!”
季夏回頭一看,是周昭雲在叫他,他正陪在謝雪瑩身邊。季夏今天沒有穿軍裝,難爲周昭雲一眼就看見了他。季夏走過來:“媽,二哥,你們怎麼來了?”
謝雪瑩說:“我聽你大舅說了,你是今天這個航班,所以來送送你。”兒子要出國呢,怎麼不來送行。
季夏的心暖乎乎的,之前他對這個媽總有些牴觸的,畢竟因爲她的背叛,讓季夏成爲一個寄人籬下的孩子,過着並不幸福的童年和少年,現在看來,這個媽還是真關心自己兒子的,儘管她對季夏疏於管教,或者說管教不當。“謝謝媽。”
謝雪瑩抓住兒子的手,點了點頭:“這些都是你的戰友?”她看着季夏身後的三人。
季夏趕緊來介紹:“對。這位是我們領導,方中校。這位是我在雲南的戰友,羅中尉。這是北京基地的戰友,伍元。方中校,這是我媽媽和我二哥。”
幾個人互相打招呼寒暄,方明傑說:“你和你的家人聊聊,我們先進去了。”
季夏說:“好,我一會兒來找大家。飛哥,你等會兒唄,和我一起去,我沒坐過國際航班。”
羅建飛剛想走,被季夏叫住了,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季夏,點了點頭。
季夏說:“媽,飛哥是我的前輩,也是很好的朋友。飛電原來就是他訓的,後來才轉交給我,他幫了我不少忙。”
羅建飛點了下頭:“阿姨您好!”
謝雪瑩聽見兒子特意介紹這個戰友,不由得多打量了兩眼,挺帥的小夥子,比自己兒子都沒得差,還是個軍官,這麼年輕,有前途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羅建飛,叫我小羅就好。”羅建飛淡淡地說。
季夏又跟周昭雲說:“二哥,飛哥其實算我半個師傅,我的功夫,飛哥就指點了不少,他是高手。”
周昭雲伸出手來:“羅中尉,您好!謝謝您對季夏的照顧。”
“客氣了,其實我也沒做什麼。”羅建飛伸出手去和周昭雲握手,結果發現周昭雲的力道很不小,羅建飛皺了下眉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周昭雲吃痛,鬆開了手,羅建飛也鬆開了。周昭雲看着眼前的羅建飛,沒來由生出一種危機感,皺起了眉頭。
羅建飛是個極其敏感的人,他知道周昭雲不太喜歡自己,便說:“季夏,你們聊,我去那邊商店看看。”然後走開了。
周昭雲看着羅建飛的背影,說:“你的犬不是現在歸你管了麼,他去幹什麼?”
季夏說:“飛哥是這次的翻譯,飛電還是歸我管,偶爾他輔助我一下。”
謝雪瑩興趣濃厚:“這小夥子很不錯啊,外語居然也這麼好。而且看起來很年輕啊,多大了?”
“好像是26。”季夏說,“飛哥很厲害呢,立過兩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年底馬上要升上尉了。”語氣裡不無自豪。
周昭雲聽見季夏誇羅建飛,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你什麼時候也去考個軍校?”
季夏愣了一下,然後說:“等我從德國回來,大概可以申請上大學了。”
謝雪瑩高興地抓住兒子的手:“是真的嗎,夏夏?”
季夏點了點頭,這事領導臨回家前就跟他說過,如果想繼續深造的話,等從德國回來就寫申請去。軍犬訓導員的錄取不是靠考試,主要是靠推薦,以季夏這次在比賽中的突出表現,爭取一個名額不是什麼問題。
周昭雲問:“上什麼學校?”
季夏咧嘴:“其實就是在北京軍犬繁殖訓練基地學習軍犬訓導和繁殖,大專學歷。”
謝雪瑩聽說兒子要回來上學,高興得不知所措,也不去追究是學什麼的了:“回北京來上學?這真是太好了。”
周昭雲卻皺起眉頭:“怎麼還是訓犬?難道要訓一輩子犬?”
季夏說:“我覺得挺好的,我很喜歡和犬類打交道。”
周昭雲嘴巴動了動,還是沒說什麼,只說:“我去買點飲料。”剛轉身,羅建飛已經過來了,手裡端着幾杯咖啡。
羅建飛走過來:“不知道大家想喝什麼,買點了咖啡。”
謝雪瑩連忙說:“謝謝。”這小夥子挺有眼色,不錯。
羅建飛對季夏說:“也差不多該去安檢了,要提前45分鐘進候機廳。”
季夏說:“好。媽,二哥,我們要走了。等我回來的時候,看能不能抽空回家看看。走了啊,再見!”一邊說,一邊用端咖啡的手晃了晃。
謝雪瑩含着淚:“兒子,加油!取個好成績。”
季夏笑起來:“謝謝媽,我會的。”
羅建飛和季夏排隊去安檢,排隊的時候,羅建飛在前,季夏在後。這個點是安檢的高峰期,人不少,因爲是國際航班,各色膚色的人都有,語言五花八門,季夏聽不懂,豎起耳朵饒有趣味地感受着異國風情,一邊低聲和羅建飛說這話。
突然有什麼東西在屁股上碰了一下,季夏以爲是誰提着行李不小心,便沒在意。接着屁股又被碰了一下,季夏猛地回頭一看,這一看火氣頓時上來了:“我操,神經病!手怎麼回事,再亂動老子砍了你的。”
被罵神經病的高坤笑嘻嘻的:“小夏夏,真巧,同路啊!”
羅建飛聽見後面的動靜,回頭一看,季夏正氣得滿臉通紅,後面一個長得很猥瑣的男的笑得賤兮兮的,便問:“怎麼回事?熟人?”
季夏面無表情:“一個不認識的變態。”心情變得十分糟糕,本來還以爲是甜蜜之旅,結果變成噩夢纏身了。
“他碰你了?”羅建飛發現季夏的情緒完全變了,剛纔他還和自己有說有笑呢,自從見到這個人,全身都處於了皆備狀態,情緒變得非常低落,隱隱能感覺出有些暴躁。他看見高坤伸過手來準備拍季夏的肩膀,伸手一拉季夏,“我們換個位置。”
高坤的手沒收住勢頭,一下子便落在羅建飛身上了,羅建飛回頭狠狠一瞪:“幹什麼?”
高坤也不是善茬:“你誰啊?我找我朋友,你來多什麼事?”
羅建飛冷笑了一聲:“誰是你朋友?”
“就他,你前面那個。”
“你誰啊?”季夏非常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羅建飛繼續冷笑:“人家根本不認識你,少在這套近乎,給我規矩點,再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
高坤冷笑一聲,尖刻地說:“喲,小夏夏,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了,你忘了當初是怎麼求哥哥的了?哭得可是梨花帶雨的,多麼惹人憐愛啊。現在這麼絕情,真叫人心寒吶。但是哥哥不會計較的,哥哥的懷抱永遠爲你敞開着。”他其實老早就來了,一直偷看着季夏和羅建飛有說有笑的,心裡酸得要死,這會兒終於逮着機會說了。
羅建飛的臉色瞬時變得十分難看,這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這時季夏猛轉過身,閃電般地一揮手,一記漂亮的右勾拳將高坤打翻在地,周圍原本看熱鬧的人都驚叫出聲,往旁邊躲閃開來。季夏蹲下去,伸手掐住了高坤的脖子:“你還敢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弄死你!姓高的,別以爲我不敢!”他此時已經氣瘋了,這個高坤,居然當着羅建飛的面無中生有,他恨不得這一刻就掐死他。
高坤被季夏掐得臉紅脖子粗,進氣出氣都不順暢了。他的同伴趕緊上來幫忙,腿腳就往季夏身上招呼。羅建飛一看情況不對,擡腿一踢,將右邊撲來的那個人踢開,又一拳擊中了左邊那個的下頜,然後轉過身來抓住季夏的手:“季夏,你冷靜點,鬆手!”
季夏長吐了一口氣,手一鬆,高坤就那麼癱軟在地上,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好幾個機場保安衝過來:“誰在這裡打架滋事,都跟我到保安處去。”
羅建飛掏出自己的證件:“我們在執行特殊公務,馬上要趕飛機。這三個人身上帶有違禁物品,請你們將他們帶走搜查。”
領頭的保安隊長正好是從西南獵鷹出來的,他看着羅建飛證件上的番號,會心地笑了一下,跟他的同事說:“帶走吧,搜查一下。”
高坤纔剛反應過來,已經被兩個保安架起來了:“我是守法公民,你們不能隨便亂抓人,你們誰敢亂抓我,我就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保安隊長皺了一下眉頭:“對不起,我這是例行公事,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配合我們的工作。”
高坤大聲說:“那他們也不能走!我要告他們污衊!”
保安隊長說:“對不起,他們是特殊公職人員,有緊急公務在身,不能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