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聞萱華郡主遇刺受驚,帝后二人震怒,發嚴旨追捕行刺之人,並賜下大量名貴藥材金石玩賞綢緞珠寶等物撫慰萱華郡主。
只見三乘轎子從宮中擡出來,頭一乘是八擡髹金朱頂綠呢大轎,這頂轎子是睿郡王莊煜的,後頭跟着兩乘四擡朱漆銀頂藍呢轎子,乘坐之人分別是隆興帝身邊的大總管陸柄和懿坤宮的掌事嬤嬤常嬤嬤,這二位若是一起出動,便足以說明帝后二人的重視程度。
跟在轎子後面的是擡着各色御賜禮物的太監,皇后娘娘足足準備了裝滿八隻紅酸枝大箱子的賞賜,由三十二名太監擡了,大張旗鼓的前往忠勇郡王府。
如此一來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萱華郡主遇刺受驚嚇,皇家極爲重視此事了。東城大樹裡羊腸衚衕的廢宅之中,那些在小樹林埋伏莊煜煜無憂無忌一行之人聽了這個消息,嚇的面無人色,他們也沒敢殺人,只是放了幾輪空箭,何至於驚起這麼大的陣仗,若是皇家鐵心去查,還有什麼查不出來的呢。
“大哥,我們逃吧!”一個左臉長了一顆紅豆大黑痣,痣上還有幾根粗長黑毛的黃臉漢子向一個滿臉麻坑的高大黑胖漢子驚慌的叫了起來。
“慌什麼,我們又沒露什麼馬腳,且等等二爺再說。”麻子臉低聲喝斥了一句。他口中的二爺便是那臉上忠厚內裡一肚子壞水的溫誠。溫誠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被他的朋友們尊稱爲二爺。
“大哥,若真出了事,二爺也不能再來了,我們還是逃吧。手中有銀子,咱們兄弟幾個到哪裡不能混,何苦非賴在這裡等死呢!”一個瘦小乾枯頭髮枯黃的小個子也急急叫了起來。
“猴子,少說這種喪氣話,咱們哥兒幾個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身份還是二爺給幫着辦的,二爺幫了咱們天大的忙,又給咱們銀子,咱們這條命就是二爺的。出來混講的就是義氣二字,若沒了義氣,咱們兄弟還能剩下什麼?何況現在也沒有什麼風聲,若咱們突然跑路,反而會引人懷疑,現在不是跑路的時候,得出去多多打聽消息,打聽到確實的消息,咱們再跑也不遲。再者說,若真出了問題,二爺會頭一個就讓咱們哥兒幾個躲出去。”麻子臉人看着粗,心思卻不粗,一番話說的很有些個道理,那十來個兄弟聽完之後都連連點頭,倒沒了先前的驚慌。
“刀子,你下的手,可重傷了那個郡主?”麻子臉擰眉問道。如今外頭傳的沸沸揚揚,彷彿說那個什麼郡主離斷氣不遠了,這讓麻子臉很是不解,畢竟在出任務之前,溫誠再三交待絕不許傷了那郡主的性命,只取她的頭髮和幾滴血就行,哪怕是傷口拉的深個幾分都不許的,只要見血就行。
那個名叫刀子之人就是衝入七寶香車拔了卻邪頭髮,刺破卻邪手腕的黑衣蒙面人。他趕緊湊到麻子臉跟着委屈的說道:“大哥,我沒下重手,那刀上的血跡大哥後來也是看見的,要是劃的深了,怎麼可能就那麼一點點血。小弟敢拿腦袋保證那個郡主根本就沒有受重傷,就那點兒小傷口,擱咱們兄弟身上,咱們看都不帶多看一眼的。”
麻子臉疑惑道:“那爲什麼都在傳着那位郡主都快病死了呢?”
刀子兩手一攤,無辜的說道:“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沒下重手,就我劃那傷口,比六順前兒做飯被菜刀切了的傷口還小。”
麻子臉點了點頭,他的兄弟他自是相信的,特別是這種事情,能不傷人性命,他們也不願意背上人命官司。
麻子臉這十多個人都是軍中的逃兵,他們之所以做了逃兵就是不想過刀頭舔血的日子,他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所以能少惹事便少惹事,打聽消息這種事情他們願意做,可說到殺人,他們是真的不情願。到目前爲上,溫誠並沒有讓他們殺人,這也是麻子臉願意和溫誠合作的原因之一。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麻子臉剛唸叨了幾句二爺,溫誠便來到了這座廢宅。溫誠身着尋常的青緞棉袍,戴着一頂普通的棉帽,腰間紮了一條黑色汗巾子,完全看不出象是郡公府的二管家。平日在府裡之時,溫誠怎麼也要穿一件好緞面皮袍子的。
“大哥,二爺來了。”一個看上去年紀比其他人略小些的男人快步走進來向麻子臉報告。
麻子臉笑着迎了出去,一見溫誠便儘量放低聲音說道:“二爺可算是來了,兄弟都想聽您說說外頭的情況。”
溫誠拽着麻子臉走進內室,急急問道:“馬豹,你們可否是按我吩咐去做的?”
馬豹點點頭道:“我們自然是按二爺吩咐做事,一切都很順利,東西不都已經送給二爺了麼?”
溫誠急道:“這個我知道,我是問你們對郡主下手之時是不是嚴格照我的吩咐去辦的?”
馬豹忙道:“二爺放心,剛剛我才問過刀子,的確是按二爺吩咐去做的,那位郡主除了被拔掉幾根頭髮之外,就是手腕被劃了這麼長一個小口子,除此之外絕對再沒有受一點點傷。”
溫誠這才鬆了口氣,連聲說道:“這就好這就好!”他剛纔可是被莊烴狠狠罵了一通,莊烴罵溫誠辦事不利,讓萱華郡主受了重傷。溫誠心也在納悶着,馬豹那幫人他很瞭解,既然說了不許重傷萱華郡主,他們是絕對不會下狠手的。不過爲了能讓主子放心,溫誠這才又跑了一趟廢宅。
“二爺,外頭怎麼都在傳那郡主快活不成了,而且皇家怎麼那般重視此事,我們也沒怎麼樣那個郡主啊,更不必說傷着那兩個王爺,我們的箭都是朝地下放的,連他們一點油皮都沒沾着。”內室只有麻子臉和溫誠兩人,所以麻子臉便也不掩飾心中的擔憂,低聲問了起來。
溫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他知道此時絕對不能讓麻子臉自亂陣腳,一定要穩住他們。於是漫誠笑道:“你當郡主和你們一樣都是大老粗麼,郡主可是嬌生慣養,再是金貴不過的,別說是劃個口子,就是蹭破點兒油皮都要傳太醫的,小姑娘家家的見過什麼,當然會受些驚嚇,你不用往心裡去,太醫院的太醫們可不是白給的,一付安神湯喝下去就什麼事都沒了。”
馬豹疑惑的問道:“果然如此麼?”
溫誠特別真誠懇切的看着馬豹的眼睛,略帶點兒傷心的問道:“豹子,你我相交多年,我溫老二是那等騙人的人麼?”
麻子臉馬豹立刻羞愧了,他急急說道:“二爺別誤會,我馬豹絕對沒有不相信二爺的意思。”
溫誠這才笑道:“豹子,你還相信我就好。這幾日你多多約束着兄弟們,別出門,免得聽到一些不靠譜的流言亂了心思。最多不過十日,這事便能了結。到時候我請兄弟們痛痛快快的喝一場酒。”
馬豹笑道:“每回都讓二爺破費,我們怎麼過意的去,二爺已經幫咱們兄弟太多了,等事了了,我們兄弟羅漢請觀音,請二爺好好喝一頓。”
溫誠笑道:“只是兄弟們快活,怎麼樣都行,豹子,我還有事,先走了,過幾日再來看兄弟們。”說完,溫誠將一袋份量十足的銀子交給馬豹,笑着說道:“別委屈了兄弟們。”
馬豹也不推辭,只將銀子收了起來,他們兄弟幾個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多攢些銀子捎回老家,也好讓家人的日子過的舒服一些。
溫誠自以爲行跡隱秘,卻不知道他進出廢宅之事全都落在隆興帝派出監視廢宅的暗衛的眼中。暗衛們發了消息,自有人一路跟蹤溫誠去了敬肅公郡公府。
莊烴聽完溫誠的回稟,心中才算是鬆了口氣,若那萱華郡主真的受了重傷,那他的計劃也就徹底玩完了。好言誇獎了溫誠幾句,又賞了他一塊玉佩,莊烴才命溫誠退下。命人將大管家蘇保叫到了跟前。
“蘇保,你去備下份禮物讓溫嬤嬤送到忠勇郡王府,代本皇子去探望萱華郡主。”莊烴毫不猶豫的說道。
蘇保皺了皺眉,府裡如今還沒有女主人,郡公爺這麼大喇喇的給萱華郡主,他未來的王嫂送禮,這實在是與禮不合,就算是讓溫嬤嬤去也一樣不行。溫嬤嬤不過是個奶嬤嬤,身上又沒有正經的品級,而且論身份,萱華郡主比郡公爺還高,若要送禮,只能由宮中的恭嬪娘娘去送,斷沒有讓未成婚的皇子給已經定親的女子送禮的道理。
看到蘇保既不動也不說話,只木着臉站在下首,莊烴不悅道:“怎麼還不去?”
蘇保躬身道:“回公爺,您不能送禮給萱華郡主,這與禮不合。”
“你……”莊烴被氣了個倒仰,他之所以不喜歡蘇保,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蘇保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稱呼他爲“公爺”,而不是“六殿下”。對莊烴來說,公爺這個稱呼代表的是羞辱,他更願意聽別人叫他六殿下,只不過絕大多數人都稱呼他爲“公爺”,只有極少數的人,比如安國公府和錦鄉侯府,再有便是暮雨殿的內侍們纔會叫他“六殿下”。
“萱華郡主受了驚嚇,連父皇母后都多加賞賜,本皇子送禮探望有何不可?”
蘇保面無表情的說道:“只有等公爺大婚之事,府中有了名正言順主持中饋的女主人,才能如此送禮,否則便是不合規矩。不合規矩之事,公爺萬萬不可爲之。”
蘇保的講規矩在整個內府都出了名的,在蘇保的眼中,規矩高於一切,一切不合規矩之事都要堅決徹底乾淨的剷除。就是因爲蘇保這樣的性格,內府都總管纔會將他選爲敬肅公府的大總管。莊烴開府之時恭嬪正在禁足,所以沒有人替莊烴求情,讓他自由選擇他喜歡的大總管。他比不得莊煜,睿郡王府的大總管丁伯可是皇后娘娘千挑萬選才選定的。丁伯最會照顧人,這在內府也是極爲出名的。
何大人是個很能記仇的人,莊烴打了內府的人,他不能明着報仇,自然要在暗處時不時的給我莊烴下絆子。莊烴不是最氣憤身份之事麼,那何大人便將蘇保這個最重規矩之人派到敬肅公府做大總管。有蘇保看着,敬肅公莊烴就別想有一絲一毫的逾制之舉。
莊烴被蘇保的死板守規矩快要氣的吐血了。蘇保是內府指定的大總管,除非莊烴掌握了蘇保確鑿的罪證,否則他不能輕易罷除蘇保大總管之職,若莊烴由着性子免了蘇保,內府可就有話說了。
因此莊烴氣歸氣,卻拿蘇保完全沒有辦法,只得一甩袖子憤憤的哼了一聲,喝道:“本殿下知道了,退下。”
蘇保向莊烴行了禮便退了下去,直到走出了房門,蘇保的眉頭才皺了起來,這郡公爺的脾氣越發大了,還那麼不守規矩,真的讓他很是頭疼。
暗衛將敬肅郡公府的二管家溫誠進出廢宅之事報到隆興帝的跟前,隆興帝的臉色立時陰沉下來,雙眉緊鎖好半天都不說話。莊烴自從上次被他圈在東四宮房靜心思過之後,已經明顯比從前好多了,隆興帝還打算等莊烴大婚之後升一升他的品級,讓他繼續回禮部辦差,怎麼說也是親兒子,隆興帝又不是那種極狠厲的性子,只要莊烴肯學好,隆興帝不會不給他機會。
只是暗衛送上來的消息讓隆興帝很是失望,難道莊煜無憂無忌一行遇刺之事是莊烴安排的,他到底爲了什麼呢?因爲那一場非正常的刺殺,隆興帝感覺極爲困惑,刺殺,總是有確定的目的,可是隆興帝到現在都沒有想出來那場刺殺的目的是什麼?
莊煜和無憂無忌都好好的,當然,那假扮成無憂的小廝受了一點點輕傷,不過就那樣程度的輕傷,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就算是平日練武刀劍無眼,受的傷也會比那重的多。隆興帝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通,隆興帝便覺得不再想了,將那些人全都抓起來審問不能什麼都清楚了。有斷案高手刑部尚書馬志明在,隆興帝不認爲有什麼是審不出來的。
“陸柄,命人將那廢宅中的一干刺客全都緝捕歸案,還有那個溫誠也一併抓了。”
陸柄應了一聲,然後低聲問道:“皇上,是否要驚動敬肅郡公?”
隆興帝皺眉問道:“能不驚動麼?”
陸柄點點頭道:“總有辦法不明着驚動的。”
隆興帝沉沉嗯了一聲說道:“那便不要明着驚動。”雖然隆興帝心裡知道這事怕是與莊烴脫不了干係,卻還存着一絲希望,希望這只是溫誠的個人所爲,與莊烴並沒有關係。
陸柄領旨,退下去將兩個暗衛頭領叫到自己的房中,與他們二人低聲說了一陣子,二人領命出宮,兵分兩路前往廢宅和敬肅公府。
廢宅那邊沒有什麼可說的,暗衛們以雷霆之勢闖入廢宅,將所有刺客一網打盡,暗衛們來去如風,等住在羊腸衚衕之人反應過來之時,暗衛們早已經抓了刺客呼嘯而去,只剩下那一座廢宅。
而敬肅郡公府那邊的暗衛,便沒有在廢宅抓人的暗衛那麼痛快了。因爲陸柄特意交代下來,命他們不要驚動了敬肅郡公。所以暗衛們便想出了一個主意。
爲了辦事方便,莊烴特許溫誠不住在府中,他在敬肅郡公府後街有一所自己的小宅院。幾個暗衛扮成綁匪便去了溫家,一通打砸搶之後,還綁了溫誠的獨子溫小寶做人質,要脅溫誠一個人兩天內拿一千兩銀子前往京城七十里外的虎峰山贖人。
溫誠得了消息大驚失色,溫嬤嬤更是哭的死去活來,溫小寶是溫家唯一的男孫,他若沒了溫家的香火也就斷了。所以溫氏母子二人求到莊烴面前,求他讓溫誠帶着銀子去虎峰山贖人。
虎峰山上的確有一幫子專做沒本錢賣買的土匪,官軍曾經清剿了許多次,都因爲虎峰山地型太過複雜而無功而返。那羣土匪慣以綁票爲生,不過只要苦主肯付銀子,他們便不會爲難苦主和肉票,只有苦主沒有按時拿銀子贖人或者是報官他們纔會撕票,所以莊烴也沒有多想。便給了溫誠一千兩銀子去虎峰山贖人。
溫誠帶着銀子隻身一人騎了一匹快馬趕出京城,誰也沒想到他剛出城門便被暗衛們抓了個正着。溫誠被打暈後裝進黑布口袋裡運回京城直接送進了刑部衙門。
因這個案子是隆興帝親自交待下來的,馬尚書不敢馬虎,調集了最精幹的捕快衙役牢子將溫誠等人分別關押起來,免得讓他們有機會串供。
溫誠被抓之事,莊烴一點兒都不知道,他還以爲溫誠真的去虎峰山贖人了。只安慰溫嬤嬤道:“嬤嬤放心吧,那些土匪只是求財,他們不會傷害小寶的,溫誠一定會把小寶平安帶回來。”
溫嬤嬤哭着跪下給莊烴磕頭,莊烴對這個從小便照顧自己的奶嬤嬤很有感情,親自將她扶起來,又說了許多安慰的話,總算哄的溫嬤嬤心裡踏實了一些,莊烴便命人扶溫嬤嬤下去休息了。
雖然不知道溫誠被抓之事,可本能卻讓莊烴有些隱隱的不安,他在府中也待不住,乾脆遞牌子進宮,也好探一探那位高人開始做法了沒有。
內侍將敬肅郡公請求入宮的消息稟報給我皇后娘娘,正在懿坤宮中的隆興帝聽罷很不悅的說道:“從前也沒見他進宮進的如此之勤。”
皇后還笑着說道:“老六和恭嬪到底是母子連心,恭嬪被禁足一年多,他們母子必有許多話要說,如今又在大正月裡,進宮勤些也在情理之中。”
隆興帝聽了這話臉色才略略和緩了幾分,只沉聲說道:“宣敬肅郡公進宮。”
莊烴進宮,自得先給帝后請安,隆興帝雖然對莊烴各種懷疑厭棄,卻也沒有太過明顯的表現出來,在莊烴請完安後便將他打發去了錦棠宮暮雨殿。
莊烴心中有事,也顧不上去仔細觀察他的父皇母后眼中的神色如何,只匆匆去了恭嬪之處。
暮雨殿中,順寧公主莊嫣正和恭嬪說話,因爲莊烴大婚在即,兩人討論最多的便是有關婚禮的一切細節。恭嬪正和莊嫣討論着怎麼準備聘禮之時,莊烴便到了。
莊嫣忙站起來迎向莊烴,如今她再不會在這種小節上頭失禮。莊烴是兄長,她是一定要站起來相迎的。
莊烴倒沒有在意,只笑着說道:“嫣兒也在啊,正陪母妃聊什麼呢?”
莊嫣笑道:“母妃正說爲哥哥準備聘禮之事呢,才我聽母妃的意思,竟是要把整個暮雨殿搬空了給嫂子做聘禮呢。說起來母妃還真是偏心,對侄女兒兼兒媳婦可真好。”
莊嫣到現在還不知道恭嬪和莊烴準備送聘禮的對象可不是錦鄉侯府的胡碧芸,而是忠勇郡王府的萱華郡主。是以纔會這麼笑着打趣起來。
恭嬪和莊烴眼神微微一滯,恭嬪旋即笑道:“嫣兒可是吃醋了,你只管放心吧,母妃給你準備的私房嫁妝可是一點兒都沒有動的。”公主出嫁,自有內府置辦嫁妝,不過公主的生母再給置辦一些也不是不被允許的,總是錦上添花的好事,自然不會有人說怪話的。
莊嫣羞的滿臉通紅,只跺腳道:“母妃您說什麼呢?”
莊烴亦笑道:“嫣兒,到時候不獨母妃給你置辦,哥哥也是要給你置辦的,必定讓你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出閣。”
莊嫣扭身羞道:“母妃哥哥,你們只會打趣我,我不依啦……”說着,莊嫣便飛快的跑開了。未出閣的姑娘家一聽到有關自己婚事的事情,飛快跑開纔是有規矩的表現。
莊烴看着莊嫣跑走的背影笑了起來,他若不這和說,莊嫣再不會走的,那麼他就不能打聽那位高人做法的消息了。
恭嬪知道兒子的心思,便將在周圍服侍的人以各種藉口給打發出去,房中便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莊烴如今行事也比從前嚴謹了許多,雖然現在是天寒地凍的正月,可莊烴還是將窗子打開,這樣一來他就能從窗子裡看到外頭的一切情形,能確保有沒有人在偷聽。
恭嬪自然知道兒子的用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打開窗子之後,莊烴走到恭嬪的面前,低聲問道:“母妃,那位高人是否已經開始做法了?”
恭嬪笑着點頭道:“母妃就知道烴兒是來問這件事的,你只管放心好了,那位高人昨天便已經開始做法了,今天是第二天,再有六天我烴兒便能趁心如意了。”
“真的?”莊烴驚喜的叫了一聲。
恭嬪笑道:“母妃還能騙你麼,烴兒你只管放心好了。六天之後,那萱華郡主保管象是變了一個人。她會上趕着求皇上開恩解除與五皇子的婚約,轉而請求嫁給你的。”
莊烴急道:“那兒子呢,兒子會不會受什麼不好的影響?”
恭嬪搖搖頭道:“烴兒本就想娶萱華郡主,便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最多便是與萱華郡主一起去求你父皇成全。皇上那麼疼愛萱華郡主,一定不會爲難你們的。最多輕輕責罰你們一回也就是了。若能求娶到萱華郡主,便是受些個責罰也是值得的。”
莊烴連連點頭道:“母妃說的是,若能娶到萱華郡主,受什麼樣的責罰都值的。”
可嘆這母子二人被萱華郡主季無憂背後的勢力迷了心眼,只想着如何能娶到萱華郡主,卻不想萱華郡主與睿郡王的婚約早就公告天下,哪怕是這兩人相看成仇抵死不願成親,都無法改變她們一定要成親的事實。倘若萱華郡主死心踏地的抗旨不遵,還死乞白咧的要嫁給小叔子莊烴,帝后二人便是再寵愛季無憂,也不能容她再活在世間。
自無憂裝病之後,莊煜便有了十足的理由整日泡在忠勇郡王府,自然,在此之前他的閒暇時間也有六成是在忠勇郡王府裡打發的,還有三成是在宮中,在他自己的睿郡王府,不過是區區一成的時間,爲此,一心想照顧睿郡王卻沒有大顯身手之處的丁伯極爲鬱悶。他甚至比莊煜本尊還盼着大婚之期早早到來。至少大婚後他還有服侍的對象不是!
“五哥,你都不進宮去陪姨媽麼?”無憂無忌姐弟有點兒不堪莊煜所擾,無忌不客氣的問了起來。
莊煜如今早就練出一副堪比京城城牆的厚臉皮,他只笑着說道:“我一早就進宮請安了,還陪父皇母后用了早膳。”
無忌驚呼道:“那你剛纔一進門就叫餓,還要我們陪你吃早飯。”
莊煜笑嘻嘻的說道:“在宮裡沒吃飽,並且你們王爺的飯菜更對我的胃口。”
無忌狠狠白了莊煜一眼,扭頭對無憂說道:“姐姐,你不能再由着這個人了,再這麼下去,他得長在我們王府了。”
無憂淺淺笑道:“無忌,今天初五了,五哥還有十天就要去鬼方,便是由着他,也就只有十天了。”
無忌一聽這話,什麼火氣都沒了,只低低嗯了一聲。去鬼方要承受什麼樣的風險,無忌心裡也很清楚。
莊煜見狀忙笑道:“你們可別這樣,我不過就去鎮守鬼方,又不是去送死……”
“呸呸呸……”莊煜話沒說完,無憂便狠狠啐了起來,用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瞪着莊煜,眼中幾乎要噴出實質般的怒火,便是無忌也瞪着與他姐姐極爲相似的大眼睛,憤憤叫道:“五哥不許胡說!”
莊煜心中流過一陣暖意,他笑着用雙手握住無憂無忌的手,鄭重的保證道:“無憂無忌,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兩年之後,我會全須全影的回來,風風光光的迎娶無憂。”
無憂臉上羞紅一片,輕輕往後抽手,可莊煜握的很緊,她無法抽出來。無忌聽了莊煜之言,立刻沉了臉,甩開莊煜的手道:“你走,走的遠遠的,別打我姐姐的主意。”
莊焊無奈的叫了一聲:“無忌!”每回他只要一說到與無憂大婚之事,無忌這小子必定炸毛,根本不讓他把話繼續說下去。若非顧慮無忌的心情,莊煜早就想下小定了。雖然已經有了婚約,可不把三書六禮的程序都行完,莊煜心中到底沒有踏實的感覺。
無憂也有些無奈,她比誰都清楚弟弟對自己的依賴,自從父母過世之後,她便成了無忌心中的最後的依靠,無忌再有本事,爵位再高,都掩不去他只是個十歲孩子的事實。想到弟弟要孤孤單單住在這忠勇郡王府之中,無憂便覺得心中象被針扎一般的疼痛。
無憂知道自己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陪伴莊煜,可是能陪弟弟的時間卻不多,等弟弟成親之後,他就不再需要自己了。想到這裡,無憂看向莊煜,眼中有一抹企求的神色。
莊煜最是捨不得無憂爲難,他立刻放開手,故做輕鬆的笑着說道:“無忌,再過十天五哥就走的遠遠的,煩不着你了,你要好好照顧姐姐,連五哥的份一起算上,別叫她受委屈。”
無忌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些,點點頭粗聲道:“我知道。”莊煜笑笑,掩去眼底的小小失落。只是這份小小的失落無憂已然看在眼中了。
“無忌,你不說給五哥準備了一份禮物麼,現在就給他吧,要不等過幾日各府餞行宴一多,五哥會沒有時間的。”無憂笑着說道。
無忌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莊煜忙低聲問道:“無憂,你給我準備了什麼?”
無憂笑着白了莊煜一眼,輕聲道:“明兒給你。”莊煜聞言立刻開心的笑了起來。
只見無忌拿着一口箱子走了進來,他將箱子往莊煜面前一方,粗聲道:“你自己看吧。”
莊煜知道無忌心裡還彆扭着,也不介意無忌的語氣,只將箱蓋打開,便見一隻只有半隻手臂長短的微縮版勁弩顯現在莊煜的面前。
“無忌你做成了?”莊煜驚喜的叫道。
無忌點點頭,將那隻勁弩拿起來綁到莊煜的左小臂上,將他拉到門外說道:“五哥你試試射天上的鳥。”
莊煜擡頭看看天空,只隱約可見幾個黑點,目測距離少說有近十丈,他猶豫道:“這麼遠,能行麼?”
無忌不高興的搶白道:“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莊煜擡起左臂瞄準天空的黑點,右手一扣扳機,只聽“嗖嗖嗖……”三聲破空之聲,便見三隻四寸長的利箭刺破青天,直直的飛入雲霄。
莊煜驚呼一聲:“竟是連珠弩,無憂你真了不起!”無忌聽了這話真心誇讚的話,緊繃的小臉上才露出了笑容。
莊煜話音剛落,只聽啪啪啪三聲,三隻鳥兒便落到了院中,莊煜快步上前拾起三隻倒黴的鳥兒,只見一隻鳥兒被射穿整個身體,一隻被射穿脖子,還有一隻被射穿了雙眼。
莊煜驚喜的對跑到自己身邊的無忌說道:“無忌,這是你改造的,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你給它起名字了麼?”
無忌很有幾分得意的說道:“我給它起名爲連珠臂弩,最多可以同時發出七枝利箭。”
“能發七枝!”莊煜難以置信的驚呼起來,以大燕目前的最高的軍工水平,也只能造出連發三箭的牀弩,而且那牀弩極爲笨重,展開來足有一丈見方,移動起來極爲不便,需要三名士兵一組才能完全操作起來。可無忌製造連珠臂弩只要一人便能操作,而且能同時發出七枝箭,如此一來殺傷力大的可不是一點點。
莊煜一把將無忌攔腰抱了起來,興奮的大叫道:“無忌你太了不起了,這臂弩應該以你的名字命名!”
爲了研製這連珠臂弩,無忌不知翻查了多少資料,熬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從七歲那年開始,無忌整整研究了三年,才製出這連珠臂弩。聽到莊煜這麼激動的誇讚自己,無忌又開心又彆扭,他彆扭的不是別的,只是因爲他此刻正被莊煜攔腰抱起,這讓自覺已經是大人的無忌很不得勁兒。
掙扎着跳下來,無忌仔細向莊煜講解起有關使用連珠臂弩的要點,莊煜便認真的學了起來。
在廳中的無憂看着莊煜和無忌頭頂着頭說的很是熱鬧,全沒了剛纔的尷尬,臉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忠勇郡王府其他樂融融,可刑部大牢卻是陰風陣陣了。大過年的被抓差突擊審案子,任誰都不會開心。何況馬大人出了正月也要娶兒媳婦,這會子正是忙的時候,雖然諸事都有馬伕人張羅,可馬大人在府裡待着,就好似定盤星一般,讓馬伕人心裡到底要踏實許多。
然而隆興帝一道密旨便將馬大人詔入刑部連夜突審溫誠馬豹等人,隆興帝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將這案子審結,刑部尚書馬志明便不可離開刑部半步。
主審官心裡一鬱悶,受審的溫誠馬豹等人可就格外遭罪了,馬大人也懶得對他們用什麼攻心手段,先審一堂,不論溫誠和馬豹都是抵死不招。馬大人心道:“不招好啊,你們若是痛快招了,本大人豈不是沒法子出氣。”
一聲厲喝過後,馬豹等人便被綁到架子上,衙役用蘸了鹽水帶有倒刺的絞鋼絲牛皮鞭狠狠抽打起來。一鞭下去,便會撕下一絲絲血肉,鞭上的鹽水侵入簇新的傷口,那種疼痛簡單令人難以想象。
不過馬豹等人都是兵油子出身,鞭打對他來說還不是無法承受的,因此馬豹等人死死咬住牙關,一副打死不說的架勢。
馬大人當然沒有指鞭打一頓就讓馬豹等人全都招了,他眼風掃過這十來個人,見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胖子雙腿抖的厲害,馬大人手一指黑胖子,喝道:“將人解下來梳洗。”
馬大人所說的梳洗當然不是給犯人梳頭洗臉,而是將犯人扒的精光,綁在鐵牀上,以開水澆身,再用鐵刷子一下一下的將皮肉抓梳下來,直到皮肉盡去白骨盡現爲止。
馬豹等人並不懂得什麼是梳洗,因此臉上並沒有什麼恐懼之意,馬大人冷冷一笑,好整以暇的坐在書案之後,端着紫砂小茶壺悠哉悠哉的喝了起來,跟着馬大人辦案近二十年的長隨立刻去準備了幾樣紅紅白白的下酒小菜。原來馬大人好酒,他那紫砂小茶壺中盛的可不是茶水,而是極烈的燒刀子。
黑胖子被扒光衣裳綁上鐵牀,開水一澆下來他就厲聲慘叫起來,馬豹等人都扭過頭去不忍再看,可是馬大人一個眼神下來,便有衙役上前按住馬豹等人的頭,硬逼着他們看下去。
“大人饒命啊……”黑胖子的慘叫之聲完全變了腔調。
馬大人愜意的夾了一片炙牛肉送入口中,淡淡問道:“肯招了?”
那黑胖子哭叫道:“大人,小人剛纔已經招了。”
馬大人臉色一變,厲聲喝道:“梳洗!”
一個衙役立刻拿着一把半尺長的鐵刷子上前,照着黑胖子的前胸便是狠狠一刷子,疼的黑胖子“嗷……”的一聲慘叫便昏死過去。
一個衙役提着混了冰塊的濃鹽水潑到黑胖子的身上,讓他生生疼醒過來。
“我招,我全都招,大人饒命啊……”胖人比一般人都怕疼,所以梳洗之刑在黑胖子身上使用,效果便特別的好,馬大人淡淡一笑道:“那就說吧,若是說實話,這梳洗就免了,若然還敢欺騙本官,哼哼,這梳洗之刑還是刑部裡最輕省的刑罰……”
黑胖子嚇的渾身亂顫,當下什麼都不顧了,竟從自己這一郡人當逃兵說起,一起說到受溫誠收買爲他打探消息和行刺萱華郡主。
馬豹恨的目眥盡裂,他只恨自己被死死綁住,不能一腳踹死沒有骨氣的黑胖子。
馬大人聽罷黑胖子的話,臉上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