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國公幾乎是用搶的趕緊拽過那隻碧色玉盒,一直懸在他心中大石總算是落了地。程老太醫的醫術自是極好的,想必他的孫女兒身體差不了。這回,應該再不會出現那種剛定了親女方就病死的慘劇了吧,就算是那杏雲縣主偶爾有個小毛小病不舒服什麼的,家中看着個國手祖父,必定不會有事的。
“世叔,明日小侄便請大媒前往府上提親。”毅國公生怕程老太醫反悔,趕緊把這事兒給徹底敲定下來。
程老太醫知道魏玄連互兩次未婚妻對毅國公府是份不小的心理負擔,他既然決定將最鍾愛的孫女兒許給魏玄,自然也願意配合毅國公府幫助魏玄擺脫“克妻”的名聲。便笑着說道:“好,那明日老夫回家專候賢侄請的大媒。”
毅國公見程老太醫如此體諒自己,激動的抓着程老太醫的手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了。程老太醫拍拍他的手背笑道:“賢侄,你我兩家將要結爲姻親,自當相互體諒守望相助。老夫真的很喜歡玄兒這孩子,難得他有一身好才學,卻無一絲傲氣!”
毅國公一聽程老太醫誇自己的小侄兒,樂的眉毛都飛了起來,只拉着程老太醫沒口子的誇讚他的小侄兒魏玄是多麼的聰明能幹仁義忠孝,直誇了足足兩刻鐘,若非有人來請他們入席,毅國公還得往下接着誇。程老國公活了這偌大年紀,還真頭一回見到誇自己家孩子能誇的如此直白露骨,絲毫沒有一點丁兒的不好意思。
宴罷,莊煜與無忌送走賓客們,程老太醫先給無憂和小莊曉診了脈,確定她們的身體情況並沒有什麼變化,這才提了明日毅國公府請媒提親之事,莊煜無憂一聽立刻命人備車轎,好送程老太醫和程靈素回府。
程靈素還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定親了,還搖頭道:“明兒還要接着擺百日宴,我得留下來幫着姐姐姐夫照看着,怎麼能回家呢。”
無憂抿嘴輕笑,看向莊煜輕輕點了點頭,莊煜會意,立刻請程老太醫到外面暫時等候片刻。無憂怕程靈素不好意思,便命身邊服侍的丫鬟嬤嬤全都退下,也好方便與程靈素說些私房話。
程靈素見無憂突然讓所有的人都退下,心中不免猜到幾分,小臉兒先自紅了。無憂拉着程靈素的手,讓她挨着自己坐下,笑着說道:“靈素,姐姐知道你最是聰明,今兒毅國公府的夫人少夫人們來的這麼全,想必你也猜出來她們是幹什麼來了。”
程靈素羞澀的輕輕點了點頭,用細若蚊蚋的聲音低低道:“可是來相看靈素的?”
無憂點點頭道:“對,就是來相看你的,她們是爲毅國公三弟的獨子魏玄相看你,嗯,也就是那百粵鎮守使夫人的嫡親兒子,阿紫的親哥哥。”
靈素象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輕輕啊了一聲,原來她突然想起自從臘八之後,每回見到魏紫之時,魏紫都會有意無意的誇她的哥哥魏玄,還氣鼓鼓的很抱了一回不平。所以說魏玄的基本情況程靈素差不多都知道了。現在想來必定是魏紫那人小鬼大的丫頭有意爲之。
無憂見程靈素臉上的紅暈越發濃了,便笑着猜測道:“可是已經聽阿紫說了許多?”程靈素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其實自從聽魏紫說了許多有關她的哥哥魏玄的事情,程靈素對魏玄這兩個字已經有了些印象,或者說是想象。做爲一個十五歲還沒有定下親事的大姑娘,程靈素在獨處之時也會爲自己的終身發愁,對於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魏玄,難免也會有一絲絲的想法。
無憂笑道:“阿紫那個鬼丫頭倒是機靈。靈素,剛纔程爺爺已經特意考究過魏玄了,若他不滿意,斷斷不會提出帶你回府的。”
程靈素的臉紅的更加厲害了,她深深低着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無憂也知道程靈素害羞,便也不在追問,只說道:“靈素,回頭和程爺爺一起回府,明兒定親之後再回來,我們睿郡王府也是你的孃家,姐姐還指着你幫忙呢。”
程靈素羞怯的點了點頭,無憂輕輕拍着她的手低笑道:“好妹妹,姐姐已經打聽清楚了,毅國公府是難得的和睦之家,婆媳妯娌之間也沒有那許多勾心鬥角之事。今日你也見到毅國公老夫人和百粵鎮守使夫人了,能教養出阿紫這麼乖巧伶俐的丫頭,可見她們都是極好的人,你心裡很不用沒底兒。”
靈素輕輕點頭低聲道:“嗯,謝謝姐姐,靈素知道了。”
無憂笑笑,便沒有再往深裡說,反正從定親到成親少說也得有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程靈素跟着祖父回家,次日一早,毅國公府請的大媒陳國公主便來到程老太醫府上,正式爲魏玄向程靈素提親。程老太醫自是一口答應下來,行過納采之禮問名二禮,莊靈攜了程靈素的庚貼送到毅國公府,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了下來。
因爲兩府事先已經約定好了,所以莊靈應毅國公老夫人所請,特特擺起大公主的儀仗前往程老太醫府上作媒,所以在定下親事之後不過兩個時辰,杏雲縣主與毅國公府的九公子魏玄定親之事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自從程靈素被封爲杏雲縣主之後,她就成爲灸手可熱的媳婦人選,動這個心思的人可不在少數,因此她們一聽說杏雲縣主有了人家,還是那素有“克妻”之名的毅國公府的魏玄,衆人心中羨慕妒忌恨不說,還會拍着大腿連連的感慨,直說可惜了那麼好的一個媳婦人選,就這樣白白被坑害了,當然還有好些人酸不溜丟的說程老太醫年老發昏,要生生的害死孫女兒。
種種酸話若只是不相干的外人說也就罷了,可是程靈素的親孃也這麼認爲,公公的決定她這個做兒媳婦的不敢反對,只能在私下裡拉着程靈素的父親哭個不停,完全沒有女兒終於定親的了歡喜。
程靈素的父親是個澹泊之人,還很孝順,便安慰妻子說道:“你別哭了,父親向來最疼愛靈素,他斷斷不會把靈素往火坑裡推的,昨天晚上父親就告訴我此事,父親還說他已經細細的考過魏玄,那孩子才學極好,人品也端方,是極難得的佳婿人選。毅國公府也是京城之最有名的興盛和睦之家,他們家重嫡妻輕妾室,只要嫡親有子,甚至都不納妾的,能嫁進這樣好的人家,是咱們靈素的運氣,你快別哭了,仔細讓靈素聽到。”
程靈素的孃親哭哭啼啼的說道:“聽到就聽到,反正她又和我不親,枉費我這一片做孃的心。”
原來程靈素有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弟弟,而程靈素的孃親基本上將所有的精力放到兒子身上,對於程靈素這個女兒關心的極少,小時候因爲疏於照顧,程靈素得了一場極重的風寒,是程老太醫不眠不休親自照顧了七天七夜,才把程靈素的小命從閻王殿裡硬生生搶了出來。
那時和靈素才三歲,從那以後,程老太醫便將可憐的孫女兒帶在身邊親自照顧教養於她。所以程靈素對她的孃親並不親近,倒有些與祖父相依爲命的意思。後來與無憂結識之後,甚至無憂對程靈素的關心都比她的親孃來的多。而程靈素的親孃因爲想讓女兒在睿郡王等人的面前提攜她的兒子,程靈素的弟弟,卻被程靈素拒絕。程靈素不是不想自己的弟弟好,而是她的弟弟被孃親嬌慣的不象話,都十四歲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所以程靈素纔會拒絕孃親的要求。可這樣一來,母女之間的裂隙就更加大了。
程靈素的父親原本還在安慰妻子,可一聽後面那句話,他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一甩袖子走開了。這幾年妻子越來越不象話,他只有躲入書齋之中或者出門到外頭走走,才能避開妻子的抱怨與嘮叨。
可是程靈素的孃親完全沒有意識到丈夫已經心中厭倦,猶自說道:“剛纔我孃家嫂子還來探我的口風,說是定國公府的世子想求娶我們靈素,我都已經允下了。人家這幾日就要上門提親的。”
程靈素的爹已經走到門口,一聽這話便猛的轉過身子疾步走到妻子面前,咬着牙森森的問道:“你已經允下了?定國公世子?”
程靈素的孃親用力點頭,猶自說道:“是啊,老爺您想,若是靈素嫁給定國公世子,將來就是定國公夫人,可那魏玄是什麼,說是毅國公府的九公子,其實不過是毅國公府三房的兒子,將來能有什麼爵位!”
程靈素的爹勃然大怒,劈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到程靈素孃親的臉上,將她打的跌坐在地。程靈素的娘傻了,她嫁進程家十七年了,這是頭一次挨丈夫的打,當年就算是因爲她疏於照顧女兒,讓女兒染上極重的風寒,她的丈夫都沒有動她一手指頭。
“定國公世子是什麼人,那是滿京城沒人敢把閨女許給他的腐朽之人,髒臭之人,無恥之人,我程志方的女兒便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斷斷不會許給那種混帳東西,賴氏,我警告你,你最好警告你的孃家嫂子,若有一絲對靈素不利的風聲傳出來,我必定將你休回孃家!”說罷,程靈素的爹憤憤轉身離去。
程靈素的娘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哇的一聲撲在地上大哭起來。可是因爲剛纔她的丈夫已經將下人們都攆走了,所以連個安慰攙扶之人都沒有,賴氏只能哭累之後自己爬起來。她不敢怨恨丈夫,便將這一腔怨意都投到了女兒程靈素的身上。幾乎是在一瞬間,賴氏便決定就算是不能阻止女兒的婚事,她也要在辦嫁妝,行三書六禮之時狠狠下女兒和毅國公府的面子。
程老太醫的府第並不是很大,所以程靈素爹孃鬧意氣之事很快便傳到了程老太醫的耳中,程老太醫忍不住又一次埋怨起已經過世的老伴兒,若不是她堅持爲兒子娶孃家的遠房侄女兒爲妻,又何至於有今天。
程老太醫立刻打定了主意,明天便帶靈素去睿郡王府,一來他得給無憂母女診脈,二來,他也想請無憂幫忙,能讓程靈素順順利利的出嫁。程老太醫心思再細也只是個男人,辦嫁妝備嫁這種事情他可是一竅不通,而程靈素的親孃現在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睿郡王府百日宴的最後一天,程老太醫帶着孫女兒回到睿郡王府。在所有的賓客散盡之後,程靈素便去安排王府下人收拾,程老太醫則在診脈過後紅着老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無憂聽罷立刻笑着說道:“程爺爺放心,靈素是王爺和我的妹妹,我們睿郡王府也是她的孃家,既然是孃家,這備嫁之事我們做哥哥姐姐的豈能不問。您只管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們身上。我這裡還存了好些上等的木料,等量了房子就開始給靈素打嫁妝。”
程老太醫忙從懷中拿出一小疊銀票放到無憂身邊的高几之上,急急的說道:“不不,不能讓王妃破費,這是老夫給靈素存的嫁妝銀子,王妃拿着只管置辦。”
無憂不悅的皺眉說道:“程爺爺,你這是把我們當外人了,怎麼我們做哥哥姐姐想爲發嫁妹妹盡一份心,您都不讓呢?這銀子您到時候只管給靈素做壓箱銀子,讓靈素踏踏實實風風光光的出嫁。”
程老太醫忙道:“這怎麼行?”
無憂飛快的接口道:“這怎麼不行?程爺爺,你要執意給銀子,那我們就來算一算,您和靈素救了寧嬤嬤,救了我和寶兒母女的三條性命,這又怎麼算呢?”
程老太醫急道:“不不,王妃別這麼說,這只是老夫的醫家本分,哪能放一起說的。”
無憂看着程老太醫輕輕嘆了口氣,低低說道:“程爺爺,若今日我們睿郡王府和忠勇郡王府窮的叮噹響,無憂也不會打腫臉充胖子,可是您知道,我們並不艱難,我把靈素當親妹妹看,妹妹出閣,做姐姐怎麼盡心都不爲過。不瞞您說,昨兒無忌送十萬兩銀子過來,說是讓我用那些銀子給他靈素姐姐置辦嫁妝,務必要讓他靈素姐姐嫁的風風光光。無忌都有這份心思,我又怎麼會沒有呢,程爺爺,不要拒絕我們的心意。”
程老太醫很是震驚,忙搖頭說道:“這怎麼行,這怎麼行,老夫……”
無憂笑着說道:“程爺爺,我們姐弟都當您和靈素是一家人,若您再推辭,那就真的傷了我們的心。”
程老太醫半晌之後才點點頭道:“好,好,老夫懂了。無憂,老夫和靈素能與你和無忌相識一場,是我們的造化。”
自此,無憂便命人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因爲魏玄今年都十七了,所以毅國公府上下都想他快些成親,因此這三書六禮便走的很是緊湊,當然,這些都沒魏玄什麼事,因爲他馬上就要下場科考,一門心思考個連中三元回來光宗耀祖揚眉吐氣。
春闈正在進行之時,無憂派人去毅國公府量了房子,因爲毅國公府想盡量趕在今年年底之前爲魏玄完婚,所以無憂重金禮聘了十幾名手藝高超的木匠給程靈素打嫁妝。以求儘早將所有的傢俱打出來。
春闈之後四月放榜,因京城四月正是杏花盛開之時,所以這一榜又稱爲杏榜,魏玄果然不負衆人的希望,一舉壓得頭名會元,他這已經是連中兩元了,若是四月底的殿試之中再能一舉奪魁,那他就是連中三元,自大燕立國百年以來,連中三元之人一個手掌都數過來,這魏玄的錦繡前程已然是鐵板釘釘了。
程老太醫在得到魏玄高中會元之後,笑的直合不攏嘴,拉着孫女兒程靈素將魏玄又狠狠的誇了一通,直把這個未來的孫女婿誇的如仙人一般,直羞的程靈素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哪裡有樣夸人的。她都已經羞喜的受不住了。
此時程靈素的孃親才知道自己的女婿原來那麼有出息,她歹轉變了態度,這纔想好好給女兒準備嫁妝。可是程靈素與魏玄的婚期已經定在十月二十六,只剩下半年的時間,現打傢俱肯定是來不及了的。程靈素的孃親還不知道公公已經託睿郡王府爲程靈素準備,便想出了個湊數的主意,她竟去庫房中挑選那些材料不錯的老傢俱,準備重新上漆拋光以充做女兒的嫁妝。然後又拿出三千兩銀子採買首飾布料等物。其實以賴氏的私房,她完全能拿出多十倍的銀子給靈素備嫁,只是賴氏心裡想的到底還是兒子,那十幾二十萬的傢俬,都是她給兒子攢的,自然捨不得用在發嫁與自己並不貼心的女兒身上。這讓暗中看着的靈素父親越發寒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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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急事沒能更新,今天二更補上。這是第一更,二更在晚上十二點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