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正義(十六)

面對法庭所出具的各種人證物證,鬆井石根不得不供認道:

“餘於1937年11月被任命爲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攻擊南京時不意若干青年軍人竟於佔領南京時有殘暴行爲,實屬遺憾。”但他並不服罪。他想避重就輕,推卸責任。於是他使出第三招。

鬆井石根大言不慚:“我始終堅信,日中之間的鬥爭是亞洲大家庭中兄弟間的爭吵,日本不可避免地要動用武力,以拯救旅居中國的日本僑民,保護我們的權益,這同哥哥經長期忍耐後趕走不聽話的弟弟沒什麼兩樣,目的僅僅是促使中國回心轉意。驅使這一行動的動機並非仇恨而是愛憐。”

他說:“由於我多年宿願乃是使日中共存共榮,因此在佔領南京時採取種種預防措施,以避免這一戰爭給全體中國人民帶來苦難。”

鬆井石根的辯護人、曾駐南京的第九師團第三十六聯隊長脅阪次郎大佐在宣誓證詞中說:“鬆井大將常常訓示部屬要嚴守軍紀3紀,宣撫愛護居民。”

難以置信的是,鬆井石根怎麼竟能承受住事實與謊言之間如此巨大的反向力量。在暴行達到頂峰時,國際安全區的負責人竭力對獸軍進行勸阻,同他們討價還價地談條件,通過新聞記者向世界輿論揭露獸軍的暴行,同時將暴行整理成備忘錄,兩次通過外交途徑向獸軍當局提出強烈抗議。

檢察官季南並沒有受到干擾,他訊問道:“國際委員會送交的日軍暴行備忘錄,你看到過嗎?”

鬆井石根回答:“見到過。”

“那麼你採取的究竟是些什麼措施呢?”

“我出過一張整飭軍紀的佈告,貼在一座寺廟的門口。”

“你以爲在浩大的南京城內,日軍殺人如麻,每天有成千成萬的男女被屠殺和**,你的一張佈告會有什麼效力嗎?”

鬆井G塞。他想了想,說:“我還派了憲兵維持秩序。”

“多少憲兵?”

“記不清了,大約有幾十名。”

“你以爲在幾萬日軍到處瘋狂地殺人、放火、**、搶劫的情況下,這樣少數的憲兵能起到制止的作用嗎?”

鬆井又想了想,說:“我想能夠。”

當證人證實當時南京只有17名憲兵,這些憲兵本身也參加了暴行時,鬆井煙鬼般的臉上又重重地刷上了一層死灰色。

鬆井企圖逃脫罪責的努力落空了。

早於開庭審判前的調查訊問期間,鬆井就力圖推卸自己的責任。面對莫羅檢察官的訊問,他說要把日軍在戰場上的行爲同作戰外的不法行爲區分開來,犯罪分子當時已被處置。他強調說,他並非是要譴責朝香宮,但南京暴行確實是朝香宮任司令官的上海派遣軍部隊乾的。爲了表明自己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具有積德行善的情懷,他告訴莫羅,他從南京回國後,即在熱海市附近的伊豆山上修建了一座神殿,塑了一尊觀音菩薩的全身像,並將從長江盆地運來的染血的泥土撒在基座上。他曾晝夜不息地在這神像前爲兩國軍人的亡靈得以安息,爲世界和平得以實現而祈禱。

這在無意當中透露出日本政府對南京大屠殺的態度。迫於世界各國輿論的壓力,鬆井石根及其部下80名將校被召回國內,但沒有受到任何處罰。鬆井回國後被任命爲內閣參議。由於在戰爭中的“功勞”,日本天皇還於1942年給他授勳。他對人說,他回國不是因爲他的軍隊在南京犯了暴行,而是他的任務到了南京業已終結。

夫人磯部文子陪着他到伊豆的山淙淙園靜養。陶瓷觀音像落成後,他寫了一篇《興亞觀音緣起》的文章刻在它的基石上。文章寫道:

“中國事變,友鄰相爭,掃滅衆多生命,實乃千古之慘事也。餘拜大命.轉戰江南之野,所亡生靈無數,誠不堪痛惜之至。茲爲弔慰此等亡靈,特採江南各地戰場染彼鮮血之土,建此‘施無畏者慈眼視衆生觀音菩薩’像,以此功德,普渡人生……”

抑或鬆井石根真的要立地成佛了?臂帶“MP”標誌的國際憲兵在巢鴨監獄寬大的走廊裡來回走動,粗重的皮靴踏下去,傳出響亮的震感。鬆井感到不安了?感到恐懼了?而生反悔之心了?他用血腥氣猶烈的手,在牢房的牆上掛了一幅觀音畫像,每天早晚在像前合十禮拜,誦讀《般若心經》和《觀音經》。他在等待着最後的命運。

因南京大屠殺而作爲甲級戰犯同時受審的,還有華中方面軍副參謀長武藤章。

武藤章協助鬆井指揮日軍攻陷南京後,奉命安排日軍宿地。他藉口“城外的宿地不足”,“由於缺水而不敷使用”,命令城外的日軍可隨意在南京城內選擇宿營地。堤壩開了,亢奮的洪水撞擊着,嘶喊着,帶着巨大的破壞力晝夜不停地在大街小巷奔流,給市民帶來了滅頂之災。12月17日,日軍舉行盛大的“入城式”,他陪同鬆井石根穿過中山門,進入血雨腥3的南京城,分享着獸兵們對統帥的歡呼。第二天,他又陪同鬆井參加了“慰靈祭”。對於發生在他身邊的燒、殺、奸、掠,他只是獰笑,獰笑。他給了狂獸們更大的勇氣和更野蠻的慾望。

殘暴是他的性格。1945年初,武藤章任駐菲律賓的日本第十四方面軍參謀長,指揮日軍同美軍作戰。美軍到達之前,他的部下在馬尼拉市搶劫、**、屠殺,製造了駭人聽聞的“馬尼拉慘案”。

在“馬尼拉慘案”中,最爲殘忍的是日軍在聖保羅大學一次殺害800多菲律賓兒童。獸兵們在大學餐廳裡擺放了一些點心,把800名孩子哄騙進來。正當孩子們吃點心的時候,一個獸兵拉動了藏在燈架內的集束手榴彈,懸掛在兒童頭頂的五盞枝型吊燈轟然一聲巨響,屋頂掀開了,孩子們被炸得血肉橫飛,沒死的在奔跑中倒在了機槍的火舌下。多麼殘酷的遊戲,只有滅絕人性的瘋獸才能幹出這樣的勾當。還有,日軍士兵強迫一名美國俘虜把自己手背上的皮剝下來吃掉。一批平民像圈羊般被趕到一起,四周堆滿澆上汽油的木器,一把大火點燃,燒乾了人血。日軍在光天化日之下恣意**年輕姑娘。反抗被斬首,顱腔裡往外噴着熱血的屍體也遭到**。可憐的姑娘,他們連一個乾淨的屍體都不留給她!值得提出的是,日軍制造“馬尼拉慘案”,是在指揮官的命令和准許下進行的。美軍繳獲到一份這樣的日軍命令:“殺死菲律賓人時,儘量集中在一個地方,採用節省彈藥和人力的方式進行,屍體的處理很麻煩,應把屍體塞進預定燒掉或炸燬的房屋裡,或扔進河裡。”

二戰期間在太平洋戰場發生的“三大慘案”,即南京大屠殺、菲律賓大屠殺和泰緬鐵路戰俘事件,武藤章主謀參與的就佔了兩個。

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根據大量的人證、物證,確認南京大屠殺是現代戰史上破天荒之殘暴紀錄。在長達1218頁的《判決書》中,用兩個專章,作了題爲“攻擊南京”和“南京大屠殺”的判詞。

《判決書》認定了鬆井在侵佔南京中的作用:

“鬆井被任命爲上海派遣軍司令官離東京赴戰地時,他已經想好了在預定佔領上海後就進兵南京。他在離東京前,要求給上海派遣軍5個師團。因爲他早就對上海和南京附近的地形作過調查,所以他對進攻南京作了實際的準備。”

鬆井和武藤縱容暴行:

“1937年12月初,當鬆井所指揮的華中方面軍接近南京市的時候,百萬居民的半數以上及全體中立國的國民——其中除少數留下來以便組織國際安全區外——都逃出了南京。……因爲中國軍隊差不多已全部從南京市撤退,或已棄去武器和軍服到國際安全區中避難。所以,1937年12月13日早晨的佔領完全沒有遭到抵抗。日本兵雲集在市內並且犯下了種種暴行。……日軍在佔領南京後,至少有六個禮拜,包括鬆井和武藤入城後的至少四個禮拜,一直不斷地在大規模地進行着大屠殺。”

暴行驚天地,泣鬼神:

“中國人像兔子似地被獵取着。”

“全城中無論是年輕的少女或老年的婦人,多數都姦污了。並且在這種**中,還有許多變態的和淫虐狂行爲的事例。許多婦女在遭強暴後被殺,軀體被斬斷。”

“日軍僅於佔領南京後最初的六個星期內,不算大量拋江焚燬的屍體,即屠殺了平民和俘虜20萬人以上。”

武藤與鬆井完全知道所發生的種種暴行:

“南京安全區委員會幹事史密斯說:‘在最初的六個禮拜中,曾每天提出兩次抗議。……無論是武藤和鬆井都曾承認,南京失陷後,他們還在後方地區的司令部時,就已聽到過在南京所犯的暴行。鬆井承認,他曾聽說過許多外國政府已對這類暴行提出了抗議。”

鬆井是指揮南京大屠殺的罪魁禍首,其大罪不容抵賴:

“鬆井在1935年退役,在1937年因指揮上海派遣軍而復返現役。接着,被任命爲包括上海派遣軍和第十軍的華中方面軍司令官。他率領這些軍隊,在1937年12月13日佔領了南京市。中國軍隊在南京陷落前就撤退了,因此所佔領的是無抵抗的都市。接着發生的是日本陸軍對無力的市民施行了長期持續的最恐怖的暴行。日本軍人進行了大批屠殺、殺害個人、**、搶劫及放火。……當這些恐怖的突發事件達到最高潮時,即12月17日,鬆井進南京城並曾停留了五至七天左右。根據他本身的觀察和參謀的報告,他理應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自己承認曾從憲兵隊和使、領館人員處聽說過他的軍隊有某種程度的非法行爲。在南京的日本外交代表每天收到關於此類暴行的報告,他們並將這些事報告給東京。本法庭認爲有充分證據證明鬆井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對於這些恐怖行爲,他置若罔聞,或沒有采取有效辦法來緩和它。”

沒有根據證實鬆井由於生病而無法實施制止暴行的願望:

“他的疾病既沒有阻礙他指揮在他指導下的作戰行動,又沒有阻礙他在發生這類暴行時訪問該市區達數日之久。而對於這類暴行具有責任的軍隊又是屬他指揮的。他是知道這類暴行的。他既有義務也有權力統治自己的軍隊和保護南京的不幸市民。由於他怠忽這些義務的履行。不能不認爲他負有犯罪責任。”

武藤章被認定犯有參與策劃發動侵略戰爭、製造南京大屠殺和馬尼拉慘案等多項罪行。

時間倒退回到1937年年末。

朝香宮鳩彥畢恭畢敬地走進明治宮殿二層的政務室,天皇還沒到。像往常一樣,天皇寬大的辦公桌上放着硯臺盒、印色盒、筆洗、自來水筆的貯墨管,還有圓形鐘錶和檯燈。此外,天皇不離手邊的生物學筆記和分類卡片也放於臺案上。桌子的後面放着一張深咖啡色的皮轉椅。椅子右後方的牆角有一個裝飾架,上層是林肯的胸像,下層是達爾文的像。

天皇走了進來。如果是去綾綺殿,他是要穿黃櫨染御袍的。而來這裡,他通常身穿陸軍大元帥軍服,戴着大勳位的副章,腰際挎着元帥佩刀。“七;七”事變以後,他停止了一切娛樂,全神貫注於戰爭全局。

朝香宮深深地垂頭敬禮,天皇也輕輕點了下頭。

天皇看了他的這位叔父一眼:“華中方面的戰事,你怎麼看?”

朝香宮有所預料:“最近的局勢很可樂觀。”

“有必勝的把握嗎?”

“皇軍無敵。”

“是這樣嗎?”天皇緊接着說:“聽說鬆井石根大將近來身體不好。我想派你擔任上海派遣軍司令官,協助他會攻南京,逼迫南京政權投降。”

朝香宮胸部一挺,提高聲量說:“臣有信心發揚日本武威使中國屈服!”

天皇點點頭。朝香宮多次煽動少壯軍人鬧事,他對這位不安分的叔父是不滿意的。這回好像是要給他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受命後尚未出發,朝香宮就迫不急待地把天皇的決心電告前線部隊:“切望攻佔南京”。12月5日,他帶着加蓋了國璽的絕密敕令飛離東京,7日到達華中前線,敕令裡寫道:“華中方面軍司令官當與海軍協同進攻敵國首都南京。”弧光一閃,朝香宮拔出雪亮的指揮刀。

部隊接到了親王的密令:“殺死全部俘虜。”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任何組織所喚起的忠誠都不能與民族國家所喚起的忠誠比擬。而這種國家的主要活動是進行大屠殺準備。正是對這種殺人的組織的忠誠,使得人們容忍極權國家,並寧肯冒毀滅家庭和兒童乃至整個文明的危險……”

日軍官兵完全瘋了,他們完全變成了喪盡人性的獸。帶着皇氣的朝香宮與鬆井石根聯手,指揮獸兵們把南京推進了血海。中國人的鮮血濺上古城牆根,染紅浩浩長江。

1月30日,朝香宮奉電召回東京,向天皇陳情邀功。天皇滿意他們的表現,稱朝香宮、鬆井石根和柳川平助爲“攻佔南京三元勳”。2月26日,天皇在他舉行登基儀式的葉山行宮接見三名劊子手,盛宴除塵。宴畢賜每人一對雕有皇室神聖徽記菊文章的銀質花瓶,親手爲他們掛上多枚勳章。這是最高的殊榮。

然而,朝香宮卻沒有被送上國際軍事法庭的被告席!

在巢鴨監獄的秘密訊問室裡,除了鬆井石根強調了朝香宮對南京大屠殺應負的責任外,田中隆吉也指出:朝香宮鳩彥的上海派遣軍在南京事件中的表現是惡劣的。但這些被掩蓋了。追究皇親的戰爭責任直接威脅到天皇,這不符合美國的利益。罪惡累累的陸軍元帥、皇親梨木宮守正被作爲戰爭嫌疑犯抓了起來,幾個月後又被麥克阿瑟釋放。而對朝香宮更是秋毫無犯。

審判大廳裡進行着曠日持久的脣槍舌戰。法官們,被告們,律師們,證人們,似乎誰都忽略了朝香宮的存在。被告席沒有他的位置,甚至沒有被作爲證人帶上法庭。他被遺忘了。在他的身後是天皇。

不——

他們就在被告席上!我們分明看到他們站在被告席上。他們在恐懼地顫抖,垂下的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我們,在南京大屠殺中屈死的鬼魂,我們要控告他們,審判他們,懲罰他們!

我叫唐鶴程,原是教導總隊當營長的警衛員,在*鞋峽大屠殺中遇的難。我證實日本鬼子用機槍掃、刺刀戳、汽油燒,極爲殘暴地殺死了57418名中國軍民。

兵潰如山倒。軍民被硝煙和屍臭味裹着,在夜色中拼命奔逃。天矇矇亮時我們被鬼子抓住了,被關進幕府山用鐵絲網圍起來的場地裡。這裡有難民和散兵,男女老幼,還有幾十個女警察。幾天中沒吃沒喝,鬼子持着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人羣裡走來走去,一有個不順眼就砸就戳,每天都往外面的壕溝扔被奸死的婦女。被抓到的人仍源源不斷地向這裡匯聚。

人們不甘心坐着等死。第四天夜裡,一個四川兵放火點燃了用蘆*蓋的大棚,烈焰藉着3勢騰空而起,人們乘勢往外衝。日本兵的軍號和機關槍響了起來,逃跑的人被打死幾千。

過了一夜天還沒亮,開來幾輛載着整匹白洋布的卡車。鬼子用刺刀把白洋布撕成布條,把我們膀子靠膀子綁了起來。人羣離開了幕府山,被鬼子用刺刀押往*鞋峽。天黑時到達了那裡。

“坐下!統統的坐下休息。”鬼子一邊喊一邊後撤。江灘上黑壓壓地坐滿了人,我們預感到鬼子要下毒手了,便互相用牙齒咬開了繩結,想伺機與鬼子拼個魚死網破。這時江邊兩艘小艇上的探照燈射向了人羣。路邊澆上汽油的柴*也點着了,江邊混亂起來,我們向來不及後撤的鬼子撲上去。鬼子的重機槍從四面向我們掃來,人羣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像被割的稻子一樣成片地倒伏下去。一股發燙的血柱噴到我的臉上,幾乎是在同時,我感到自己的腦門一亮,灌進了一股涼3。我死了。另一個人的屍體重重地壓住了我。

槍聲停了,鬼子端着刺刀在屍叢中來回地尋找戳刺傷者,最後搬來稻*和汽油焚燒。我聽到了人肉人骨燃燒的聲音,聽到未死者的叫罵和鬼子的獰笑。我聞到了人肉人血燒焦後濃烈氣味,看到嬰兒化作了黑煙!

傷天害理的鬼子,你不要以爲焚屍滅跡就能逍遙法外了。我要鑽到你們的腦殼裡去刮大3,每天每天刮!

我不是人呀——我是個王八蛋!皇軍,都***是狗孃養的畜牲!

王小六目光呆癡,蓬頭垢面,光赤着雙腳站在荒墳野*中。

我不是人。我原名叫王少山,曾在東京的一所醫學院留學,和龜田是同班同學。南京一淪陷,龜田要介紹我去日軍司令部當翻譯,我就昧着良心當了漢奸。哪曉得,大禍就要臨頭了。

我經常帶着一大幫獸兵闖進安全區搶漂亮姑娘。龜田這個鬼孫子卻盯上了我的老婆。我老婆年輕的時候是鄰里間有名的大美人,四十歲的年紀了模樣仍然不減當年。我上還有年近七旬的老父,下有一對雙胞胎女兒,造孽哇。

我真是胡塗。龜田不久接到了調防的命令,當天晚上,他找個藉口把我支走,帶着15個鬼子闖進我家,一進門就把我老婆按在牀上行奸。我老父要阻止,就被捆住吊起來,他一邊掙扎一邊大罵,鬼子就鏟來大便糊他的嘴。別的鬼子在一旁**我那兩個可憐的女兒。他們在母女身上發泄了獸慾還不夠,惡作劇地把我的老父放下來,剝去衣褲,逼着他奸我老婆。鬼子淫笑着,一刺刀扎死了兩條命。

第二天早上一回家門,我的兩眼突然發黑,過了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情形。全家人一絲不掛。老父冰涼的臉上凝結着極度的痛苦和仇恨,兩個女兒被奸死,下身浸在血泊中,陰部插進了木棒和黑色的刀把。老婆張了張嘴,我趕緊湊過去,她只說出“龜田”兩個字就斷了氣。

我返身跑出家門,跌跌撞撞跑到司令部找龜田質問。他狠抽了我幾記耳光,把我拖出司令部扔在臭水溝裡。我爬起來尖叫一聲,破口大罵。龜田叫來一羣憲兵,向我做了一個砍劈的手勢,幾把刺刀同時扎進了我的胸膛。他們用繩子捆住我的脖子,把繩子的另一端栓在摩托車的後座上,加大馬力狂開一氣,馬路上留下一道血跡和東一塊西一塊的爛肉碎布。

天打五雷轟的小鬼子造孽啊,我要捏住你們的心,用刀子割。瞧,這團漆黑的東西就是他們的心。

我不是我,我是永遠站在那棵槐樹下的那個女人的靈魂,她名叫靜緣,她瘋了。所以,我不是我。

那時我13歲,在庵觀當尼姑。1937年12月14日,畜牲日本鬼子放火燒了庵觀,我師傅被畜牲**後痛不欲生,跳入火中自焚。我僥倖逃了出來,全城都燃燒着大火,往哪兒躲啊,我只得躲在一棵大槐樹下。我驚懼地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還是被6個畜牲逮住了。他們中間的4個人輪流在我身上發泄獸慾,瘋狂地摧殘我,咬掉我的耳朵,**拉出一道深及脅骨的口子,全身血跡斑斑,沒有一塊好皮肉。我的下肢完全麻木了,被塞滿了石子和泥土。我昏死過去,被好心的中國人擡到了醫院。我的爹孃啊,女兒對不住了。

畜牲日本鬼子說他們篤信佛教,敬畏神靈,呸!全是騙人的鬼話。當時不少人跑到寺廟庵觀避災,結果呢?不要說市民百姓,就是和尚尼姑也照樣被殺被奸。南京一帶有名的和尚隆敬、隆慧,尼姑真行、燈高、燈元都是在畜牲的進城第一天在廟庵中被殺掉的。畜牲日本兵還常以辱殺僧人取樂,他們於****少女後,抓來僧人令其向受害者行奸,有敢違者即割去生殖器致死。這些渾身長毛的畜牲!

在醫院醒過來,我木瞪瞪地看着圍護我的人們,安格爾護士流着淚說我瘋了。我沒瘋,瘋了的是靜緣。她是我的殼,我是她的靈魂,我找到了仇人,我每天唾罵、控訴他們,叫他們永遠不得安寧。

十七歲的潘秀英從泥土裡走了出來。她的短髮幾乎是豎了起來,藍士林褂子上掛滿血跡。她的一雙大眼睛像凝結了千年的火焰。

我要控訴鬼子,是鬼子殺了我的家,殺死了中國人無數好端端的家!

鬼子打進南京時,我才結婚幾個月,懷上了孩子。在白下路德昌機器廠做工的丈夫帶着婆婆和我進了難民區。一看人太多,我丈夫說自家門口有可藏身的防空洞,就返了回來。聽說他師傅被鬼子打中七槍死了,他急忙去中華門外埋師傅。

他回到家同我沒說幾句話,鬼子就嘰哩哇啦地來了。我和婆婆趕緊鑽進地洞,丈夫在上面蓋了些雜物,躲到了後院。鬼子進門後用刺刀亂捅亂翻,很快發現了地洞,槍拴拉得嘩嘩響,我和婆婆被逼着爬出了洞口。婆婆的腳跟還沒站穩,白光一閃,頭就飛了出去,*出一丈多遠。接着我的脖子也捱了一刀,刀鋒碰到了我的喉嚨。我昏死過去。

鬼子走後,丈夫跑到前院,一見這個光景,他的身子一抽,全身發出折斷的悶聲。他跪在我身邊,抱着我又晃又喊,用淚洗我的臉。迷迷糊糊看到了他的臉,我說:“世金,世金,我不行了。”我的脖子還像被刀子一下一下地割。他把婆婆的頭捧起來放進蒲包,找來幾個鄰居幫忙,把我擡到鼓樓醫院。

他得回去給婆婆收殮,不想路上被鬼子抓了夫。八天後回到醫院,我已不能說話了,我死了。在此之前我流產了,我們三個月的血淋淋的骨肉放在我身邊盆子裡。我的家死了,我的丈夫空了。

幼女丁小姑娘被13個獸兵**,在淒厲的呼喊聲中被割去小腹致死。

姚家隆的妻子在斬龍橋被姦殺,她八歲的幼兒和三歲的幼女在一旁號泣,被獸兵用槍尖挑着肛門扔進燃燒的大火。

年近古稀的老婦謝善真在東嶽廟被奸後,獸兵用刀刺殺,還用竹杆插穿她的陰部取樂。

民婦陶湯氏遭**後,又被剖腹斷肢,逐塊投入火中焚燒。

她們在控訴!

雨花臺2萬多受難者的冤魂在控訴!

中山碼頭2萬5幹受難者的冤魂在控訴!

魚雷營9千受難者的冤魂在控訴!

燕子磯5萬多受難者的冤魂在控訴!

光華門,漢中門,紫金山,安全區……

34萬亡魂匯聚成黑色的大火,熊熊燃燒。

爲了逃脫罪責,遮掩罪行,日本軍方和政府採取了多種措施。

1939年2月,日軍軍部下發了一個《限制自支返日言論》的密令,舉凡“作戰軍隊,經偵察後,無一不犯殺人、強盜或**罪”,“**後,或者給予金錢遣去,或者於事後殺之以滅口”’“我等有時將中國戰俘排列成行,然後用機槍掃射之,以測驗軍火之效力”等等,對於這些,歸國士兵都嚴禁談論。

在日本司法省密檔中有一份叫作《散佈謠言事件一覽》的文件,爲1938年度思想特別研究員西谷徹檢察官所寫,記載了因違反密令而受處罰的事例。比如,一個尉官說:“我們在南京時,有五、六個中國女學生替我們做飯,燒完飯要離開時,我們把她們全殺了。有個走投無路的八歲男孩在哭泣,我的部下把他抱起來,因爲小孩反抗,其他士兵就把他刺死……”這個尉官被判監禁三個月;一個老兵說:“在戰地,日本士兵三四個人一組到中國老百姓家搶豬搶雞,或**女人,把俘虜五六個人排成一列,用刺刀刺殺”,他因而被判監禁四個月;另有一個士兵說:“日軍真亂來,最近從大陸回來的士兵說,日本士兵由於沒嘗過殺人的滋味,想殺殺看,就大殺被俘中國士兵和農民”,他被判監禁八個月。

皇親自然在最嚴密的保護層中。

日本投降後,以當時日本政府及軍部意志混亂、怕軍隊對天皇詔書生疑爲由,朝香宮於8月17日親抵他曾經的嗜血之地,與中國派遣軍司令官岡村寧次密談,從後來戰犯庇護自己罪行的手段和事實來看,他不會不爲自己的罪惡進行清掃。岡村寧次與包括最高統帥在內的國民政府諸多高官關係甚密,後來連他本人這個侵華一號戰犯也得已逃脫審判。而對朝香宮這樣一個罪惡昭彰的大戰犯,國民政府在給國際軍事法庭的戰犯名單上從未提起。死難者的血債被埋得更深,死難者再一次受難。

朝香宮終未被送上法庭。另外的幾名屠城主犯,日軍第十軍軍長柳川平昭1944年病死;會攻南京的第十六師團長中島於1945年10月死亡,他們真的死了嗎?第十八師團長牛島與第一一四師長末松下落不明,他們是戰死了?是自殺了?還是藏匿起來了?成了歷史之謎。

他們中的兩個,第十軍參謀長田邊盛武被印尼爪哇軍事法庭處決;第六師團長谷壽夫在巢鴨監獄被關押半年後,被作爲乙級戰犯,於1946年8月引渡到中國受審。在中國政府提出要求之時,美國有關人員同中國法官還有一段莫名其妙的交涉。盟軍總部法務處處長卡本德忽然跑到東京帝國飯店的中國法官住處,問梅汝?對此事有什麼個人意見。他似乎很嚴謹,對梅汝?說:“我擔心中國法庭能否給谷壽夫一個‘公正審判’,至少做出一個‘公正審判’的樣子”。

“你放心,”梅汝?明白了卡本德的來意,直感到受難國人的血浪在胸口激濺,他義正辭嚴地對卡本德說:“根據一般國際法原則和遠東委員會處理日本戰犯的決議,對於乙、丙級戰犯,如直接受害國引渡,盟軍總部是不能拒絕的。”

雖然劉建業在法庭庭審期間竭盡全力,利用各種手段和方式,爲把日本天皇及其皇室成員送上軍事法庭受審製造輿論壓力。但是,美國政府出於統治日本的政治需要,採取了各種手段,強行壓制住了各方的輿論。麥克阿瑟也多次在不同場合對劉建業旁敲側擊,提醒他作爲盟軍駐日佔領軍的一部分,必須與盟軍最高司令部的步調保持一致,不能自行其是。而來自國內政府方面的各種信號也像劉建業表示,在某些方面他不能走得太遠,否則,後果將是很嚴重的。

劉建業在實際操作的時候,也逐漸感覺到了來自各方的強大壓力和掣肘。這一切不能不讓劉建業感到灰心喪氣。

“爲什麼明明知道那些人手上沾滿了罪惡,證據也很充分,我就是沒有辦法把他們送上軍事法庭接受歷史的審判?難道這就是政治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種政治未免也太黑暗了。”站在東京居所的陽臺上,劉建業披着一件大衣,看着滿天的星斗默默苦思。

“大哥,你不要太自責了。我知道你的心裡很苦。”王靖芸靠在劉建業的肩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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