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湖出不了空間。
古箐不能時時呆在空間之中,而空間裡的時間與外面又是大相庭徑,外面一日,空間內便是七日過去!
在古箐的每日每日,時間都是排滿的,根本不夠用,而在小湖這,時間是無法忽略的魔障,她每日都在虛度與等待中徘徊,欣喜、失落、期盼,成了她的全部!
太多太多的時間,令人瘋狂!
沒有人比她更渴望從前的愛與呵護,她還小,她只是一個幼崽,她渴望着從前的家庭,有爹、有孃親、還有弟弟,她是爹孃的掌心寶,弟弟的小姐姐。
那時的她每一天都過的幸福而充足。
可突然有那麼一天,幸福破碎了,她和弟弟被封印在這一片天地中,無法脫離,她本以爲修煉可以讓自己強到跳出空間,可當一日日的枯燥輪迴着,她快崩潰了……
這是一個孩子無法承受的,她失去了太多太多,感情的落差令她處於崩潰的邊緣,現在,隨着弟弟的隕落,最後的一絲希望與企盼也粉成末,碾成泥,化爲虛無……
孃親再不是昔日的孃親,爹爹也已不負往日疼惜愛寵,弟弟也消失了,當世界都已改變,小湖依然停留在原地,在這一片天地之間,她是那麼渺小,當長嘯於天,再也回收不到萬物的迴響,太孤寂,太令人害怕了。
她依然記得,當初母親愛撫着她的腦袋,說,“龍吟嘯天,可令萬物俯首,衆生膜拜,這是身爲龍,霸天獨存的驕傲。”
“娘……”在睡夢中的小湖,不安穩地蹙着小眉,淚水不間斷地滑下,身體在古箐的懷中蜷縮成一團,夢囈着,“你騙我……”
古箐心裡一陣酸楚,不住地親吻孩子的眉心,也不管倫次,輕聲迴應,“娘沒有騙你,娘怎麼會騙你呢,娘不捨得騙你的啊,你可是我最可愛的孩子……”
“胡說!”那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眼底顯出紅色,冰冷無情,“小虎弟弟纔是最可愛的。”
那雙平素溼漉漉、烏溜溜的眼珠子一瞬變得幽深空洞,無比沉寂,那眸底的紅侵蝕了原本的黑,失了神采,添了入魔的癡枉。
“娘,爹爹呢?你們爲什麼要管這世間之事?我們一家都在這空間安享一世無憂不好嗎?沒有嘰喳的鳥雀聲,煩人的人事糾紛,在這片天地,唯我獨尊!豈不快活?!”
古箐壓下心驚,柔聲道,“小湖,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很好啊。娘,你抱抱我可好。”小湖突然斂了煞氣,乖巧地依在古箐的懷中,閉着眼,輕輕用臉頰蹭着古箐的側臉,無限依賴。
古箐只覺得一陣冷意從兩人相觸的肌膚直達心裡,牽痛了感覺神經。
小丫頭的臉很蒼白,皮膚冰冷,尤若晶瑩剔透的寒玉,就連往常紅潤潤的小腮和嘴脣都變得清透起來,在這樣的膚色下,異樣頓時無所遁形。
在那濃黑的眉間,一股淡淡的黑氣縈繞,在眉心聚集,而那點硃紅砂,竟不知何時已經被漸漸淡化,現在也只剩下一點淡淡的痕跡,很快便會消失不見。
古箐想要把自己的靈力輸進丫頭的身體探查,可纔剛剛握住孩子的手腕,就見丫頭突然睜開了眼,直直盯着她,冷冷問,“你要做什麼?”
古箐不敢置信,“丫頭,我是娘啊。”
這般冰冷陌生的神色怎能不叫人心涼……
“我知道。我問你要做什麼?”那小小的眉頭竟蹙在了一處,神情不耐地逼問,小湖眸中急躁帶戾,脾氣壞極。
古箐驚得失了色,這樣的孩子失了平日裡的活潑俏皮,簡直像換了個人般。
“你是不是想殺了我?”一向單純的孩子口中迸出那個令人心驚的字眼,嚼字格外清晰,兩相對視,古箐竟從中看到了不加掩飾的煞意。
古箐再顧不得,握住丫頭的小細腕便把靈力探了進去。
啵——
輕微的聲音是古箐靈氣罩被攻破的聲音,一股強大的威勢被釋放而出,古箐的手才觸上丫頭的肌膚,便被無情地彈飛,重重落地。
血絲從脣角滑下,被古箐用手背拭去,好在她先前對靈力的操作熟練度已經加強練習過,纔在落地前集市展開,不至於受更重的傷。
可,看着那緩緩漂浮在空中,凌空而立的小丫頭,古箐這才發現,只一眨眼間,這丫頭竟變得如此陌生。全然不辨往昔粉嫩可愛的嬌憨模樣。
那剛過及肩的碎髮長至腳跟,圓嚕嚕的小眼也變得狹長邪魅,小嘴發黑,整個人都被黑氣籠罩其中,隱隱綽綽,魔魅非常,如狂化的魔女,渾身裹着驚人得煞氣。
“娘,不要逼我。”
古箐愣住,不解,她何時逼她了?
“娘,你是不是遇見她了,身上還殘留有她的氣味。”一個閃身間,小湖落在古箐的身旁,蹲下身,輕輕撫着她的臉,輕問。
“她是誰?”
“娘,你忘了嗎。是姑姑啊……”小湖拉起古箐的手,一根根指頭看過去,捏過食指,在手間把玩。
“姑姑?”古箐越來越聽不懂了。
“是啊,我已經有許多年沒見過姑姑了……”小湖就像是以往古箐遇到疑難般,用她那稚嫩的聲音解釋給古箐聽,只是,以往的孩兒是依戀地撒嬌,而如今,卻是在冷淡地吐字。
“嘶——”指尖突然傳來的痛感令古箐抽了抽手,小丫頭的手卻如鐵箍一般緊緊攥着,嬌嫩的舌輕舔傷處,眼簾淡淡垂着,似乎有些嫌棄地鬆了手,“孃的血,不如以前的好喝了。”蘇家七小姐之王妃不野蠻
“……”這丫頭,變了副模樣倒是有氣人的本事。
“娘,乖乖的,我不會傷害你的。”那比古箐小了不止二倍的小手指尖輕輕摩挲了下古箐的創口,那皮肉便漸漸恢復了原樣。
“呵,姑姑這次倒是做了好事,將魔氣存在你的身上,令這靈氣聚結之池枯竭,刺激的小湖失了心魂,誘我出來……否則,我還不知何時才能解放。”
輕輕撩着黑長的發,丫頭說着令人聽不懂的話,嘴角彎出的笑容弧度詭秘,她漸漸飄飛起來,腳尖點在敗落的荷葉上,一個連着一個,徒留下一池廢墟,“這便是自由啊。”
“真令人快活。”落在一顆芭蕉樹頂,小丫頭的身量輕得連葉子都不曾晃動一分,她擇下一顆芭蕉葉,遮在頭頂,“外面似乎下雪了,娘,拜拜,我出去了哦。”
古箐一驚,還來不及出言詢問,就見小丫頭一瞬間消失在原處,空間透明的漣漪盪開,在分明告訴她,丫頭前一刻確實在那。
出去?古箐掃了一圈沒見到人影,心中狂跳,閃念便出了空間。
小丫頭的身上還穿着古箐夏天給她買的裙子,夏裝單薄,款式多樣,這款粉色繡荷蓬蓬裙是小湖的最愛,所以時常穿在身上,常用淨身咒清洗,也不怕髒。
可現在是大冬天的啊!
古箐這纔出來,便感覺一股涼意迎面撲來,順着脖領子鑽進去,引得她抖擻了一下,起了雞皮疙瘩。
也許是古箐出來的時候沒留意,此時出了空間才發現,天空不知何時竟下起了些微的飄雪,冰白的顏色落在溫熱的肌膚上轉瞬便化爲雪水,透着沁人的涼意。
在前面的不遠處,小湖頭頂遮着芭蕉葉,長髮披散在身上,裹着這半年間抽高變瘦不少的身子,裸着兩條吃白的粉臂,光着腳丫踩在這佈滿了土落碎石子的地上,一步一步走着。
“小湖!”古箐叫了聲。
小丫頭腳步一停,半側過身,斜目看着古箐,“娘,我不是小湖,我是小虎。”
“!”
在古箐倏然睜大的雙目中,小湖再次迴轉過身,輕輕抖了抖芭蕉葉,整個身子便輕盈飛起。
張了張口,古箐來不及叫住,那道粉影便轉瞬消失在古箐的視線之中。
小湖……小虎?
古箐心亂如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誰又能告訴她?對着面前的空蕩,只有漸大的飛雪肆意揚撒,染白了她的視線。
古箐眉心一跳,反應過來,不能放下小丫頭不管!
慶幸的是她挑的地附近沒人,古箐循着丫頭消失的方向追去。
——
北極。
在一片極寒的冰白之地,一塊厚重的浮冰上建設着一座冰雕之城,冰檐玉瓦,清白雕龍遊走其上,鱗羽分明,栩栩如生。
一人行進宮殿之中,只見其間腹地極爲寬廣,九曲迴廊、院落內所,觸目所及,從住所到傢俱乃至陳設,全是冰塊雕刻而成。
那人停在一處門口,恭敬道,“寒主!”
“什麼事。”莊寒正在一塊鋪設了豹皮的千年寒冰上閉目養神,雙目未睜,只是那清挺的眉峰卻微微一蹙,表明了他對修煉被打斷的不悅。
“屬下今日去了冰封之地落回,發現……封印有所鬆動。”
莊寒睜開雙目,深遠的目光直直透過洞開的門,遙望天空,“人還在嗎?”
“這個……屬下不知。”落回封印之地在一千英尺之下,地球腹地,裡面藏有世間最深的惡意,不是任何人都能下去的地方,就算去了,也沒有人敢太過接近。
因爲裡面的惡意一旦纏上人,便會把人帶的跟着魔化。
莊寒掐指捏算,突然眉峰一凜,“不好。”
隨後,那人便看到一向穩重的寒主神色一變,隨後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