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鵬也在殿內,聽到這將領彈劾他,怒目圓睜,立刻站出來道:“那軍士不適應這方氣候,這才病倒,幹我何事?”
這將領卻是道:“爲何他早適應,晚適應,偏偏就現在不適應了呢?”
嶽鵬被他這般強詞奪理,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這時,蘇劉義突然開口,說道:“太后,事實如何,宣幾位侍衛步軍將領過來一問即可。”
楊淑妃輕輕點頭,“那便將侍衛步軍諸班指揮使以上的將領都宣來吧!”
立刻有太監匆匆出去。
趙洞庭對嶽鵬使個眼神,示意他先退下,仍是默不作聲。
很快侍衛步軍的兩個班都指揮使、都虞候,還有幾個指揮使都被太監引領進來。他們好似商量好的,等楊淑妃發問,便都跪在地上說道:“實是主管副公事大人操練無度,請太后、皇上明察。”
“你們!”
嶽鵬氣得不行。他自認這幾天從未胡亂操練,卻沒想被人這般對待。
“退下!”
楊淑妃喝退嶽鵬,偏頭輕聲問趙洞庭道:“昰兒,你以爲如何?”
趙洞庭只道:“依孃親意思,應當如何?”
楊淑妃道:“這幾日你玩也玩夠了,這嶽鵬是你提拔的,行事卻如此無度,依本宮看,你還是將侍衛親軍交還給楊儀洞楊大人統帥,如何?”
趙洞庭心裡想,原來這纔是你們的目的。
他正襟危坐,對楊淑妃道:“孃親,昰兒敢問這天下兵馬皆屬於誰?”
楊淑妃道:“你是當今聖上,當然屬於你。”
趙洞庭又道:“那孃親這個‘還’字從何而來?難道侍衛親軍本該是屬於楊儀洞的不成?”
楊淑妃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孩子竟然還會從自己的話裡行間鑽空子,當下被問住,無可作答。
趙洞庭指向那個彈劾嶽鵬的將領,接着道:“既然他說衆將士們叫苦連天,現在我們還只是問過諸位將領的意思。朕覺得,咱們還應該去問問那些軍士們的意思。若是連他們也都說岳副公事的不是,那朕立刻撤掉嶽將軍的官職,如何?”
趙洞庭不信,他們能夠操控這些將領,還能夠操控所有的侍衛步軍。
再者,若嶽鵬真的操練無度,不會練兵,那撤掉他的官職也是應該,趙洞庭並不會袒護他。
可在場的侍衛步軍將領們誰不知道實情?
這幾天嶽鵬治軍有方,仁智並施,是頗爲受士兵們愛戴的。瞬間心裡微微叫苦起來。
楊淑妃心裡也是有數,說道:“依本宮看,無此必要。”
趙洞庭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楊淑妃又道:“且不說軍士們如何說,這些將領都不服嶽鵬,他日後如何領軍?如何做到令行禁止?”
趙洞庭微微沉下臉,“孃親打定主意要撤嶽鵬的官職麼?”
“不。”
楊淑妃輕輕笑着,柔聲道:“嶽鵬是昰兒你提拔出來的,爲娘怎會直接撤他的職?”
說着她眼神直視前方,看向大殿內衆人,道:“嶽將軍雖治軍有失方法,但本宮聽聞他武藝超羣,乃是我大宋朝難得的悍將,從此便擔任侍衛步軍教頭,教導軍士們習武罷!”
嶽鵬的臉上瞬間失去些許血色。
羣臣跪下山呼“太后聖明”,趙洞庭還想再說什麼,卻也無從開口了。
楊淑妃叫他來,根本就沒有打算給他反駁的機會。羣臣都向着楊淑妃,趙洞庭這個小皇帝根本無能爲力。
此刻,趙洞庭牙關微微咬緊,心裡喃喃道:“難道真的要逼我使手段來從你手中奪權麼?”
楊淑妃攜大臣專斷朝綱,而且還是和自己這個皇上作對,這讓得趙洞庭心裡着實冰冷幾分。
而楊淑妃根本沒有看趙洞庭的臉色,接着又道:“侍衛步軍仍舊由楊儀洞楊大人執掌,蘇泉蕩蘇將軍補楊萬里副公事職缺。至於都虞候一職,便由楊大人和蘇將軍兩位在軍中舉薦賢才擔任吧!”
楊儀洞和之前那個彈劾嶽鵬的將領站出身來,“謝太后!”
蘇泉蕩?
趙洞庭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微凜,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然後他也不在這大殿中多呆,對楊淑妃說了聲昰兒身體抱恙,便帶着李元秀匆匆離去。
也沒誰攔着他。
初到南宋,趙洞庭剛剛打開的局面,在這早朝上瞬間又被楊淑妃打回原樣。
嶽鵬被降職,連侍衛步軍也被楊淑妃一句話給重新奪回去,交給楊儀洞掌管了。
回寢宮的路上,趙洞庭冷聲問李元秀道:“公公,這蘇泉蕩是否和蘇劉義蘇大人有什麼關係?”
他現在心裡還滿滿都是怒火。
李元秀是朝中老太監,對百官那是門兒清,當即答道:“蘇將軍乃是蘇大人的親侄子。”
趙洞庭冷笑着,“原來如此。”
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當初提拔嶽鵬做副公事時,蘇劉義爲什麼多次阻攔了。蘇泉蕩原任侍衛步軍都虞候,肯定有心接手楊萬里留下的副公事之職,蘇劉義自然偏幫自己的侄兒。
而楊淑妃,也是想幫楊儀洞重新執掌侍衛步軍。
趙洞庭心裡越想越冷,這場早朝,十有八九就是他們自導自演出來的一場戲。
蘇泉蕩的彈劾,根本是有預謀的。說不得,是他們早就和楊淑妃商量好的。
現在,楊儀洞重掌侍衛步軍,蘇泉蕩也如願以償升爲副公事,他們可謂大獲全勝。
“都是利益交換啊……”
趙洞庭心裡感慨着,意識到自己的行事方法並不適合這南宋朝廷。百官各成派系,要讓他們站隊,就得給他們足夠的利益。若非楊淑妃許給蘇泉蕩副公事之職,只怕蘇泉蕩和蘇劉義也未必會這麼費力彈劾嶽鵬,甚至不惜聯合其他將領。
一路沉思着,很快回到寢宮裡。
穎兒見到趙洞庭回來,迎上來道:“皇上,早朝這般早便散了?”
她還在爲趙洞庭高興,以爲趙洞庭得到太后認可了。
趙洞庭點點頭,沒有多說。這些煩心事,他不想讓穎兒也跟着不開心。
李元秀是趙洞庭近侍太監,當初又是趙洞庭開口才從楊淑妃手中活下來的,倒是站在趙洞庭這邊,此時輕聲道:“皇上,依老奴看,不管侍衛步軍那檔子事也好,這樣皇上也有精力來全心鑽研武學。”
趙洞庭沉吟幾聲,不答話,只道:“待得早朝散去,讓嶽鵬來見朕。”
李元秀輕輕應是。
然而,還未等到他去宣嶽鵬,不多時就有個太監在門外喊道:“太后駕到。”
然後門被推開,楊淑妃緩緩走進來。那些小太監、宮女們都候在屋外。
趙洞庭有些疑惑,淡淡道:“孃親怎麼來了?”
楊淑妃卻是讓穎兒、李元秀退下去,然後笑着對趙洞庭道:“昰兒這是在生爲孃的氣?”
瞧着屋內也沒有其他人,趙洞庭索性點頭,直言道:“孃親爲何不讓孩兒執掌政事?”
楊淑妃在趙洞庭的座位上坐下,“你以前對政事毫不上心,怎的現在這般迫切?”
趙洞庭道:“昰兒想要光復大宋!”
楊淑妃輕輕笑着,“不,本宮不相信昰兒大病初癒後便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聞言,趙洞庭的心裡瞬間緊繃起來,有種不詳的預感蔓延。
果然,楊淑妃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起來,“你大病前後性情大變,判若兩人。以前總是叫本宮‘娘娘’現在卻稱本宮爲‘孃親’,以前總是嬉戲玩耍,現在卻勵精圖治,行事老辣。說,你到底是誰?使的什麼妖法變幻成我昰兒的模樣?我昰兒又在哪裡?”
原來她早已經懷疑趙洞庭。
趙洞庭心裡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