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暖的心,也會被冷冰冰的人情給刺得麻木。
衆人沒有再話,在吳長運、吳曄霖幾人的領路下向着吳家用飯的宅院走去。
何縣令還在吳家,吳長運總不能不去管他。
吳阿淼、淼淼還有柳紅,必然也是得到那桌吃飯的。
只吳長運有沒有抱着別的心思,現在除去他自己外,別的人自是無從揣測。
衆人很快到得那個用飯的院落。
吳阿淼帶來的皇宮禁衛和靜江府守備軍士卒們則是被吳家管家帶往其他地方。這麼多人,總不能都圍在那院子裡吃飯。
何縣令和其兒子又已經在飯桌旁做好。
聽得屋外腳步聲,便向外張望。最初看到的便是穿着金甲的吳阿淼。
只何縣令不過是區區長河縣主官,自是也不清楚各軍甲冑樣式,也沒想吳阿淼會是皇宮禁衛中的人。
他仍然只是在桌旁坐着。
畢竟現在還不知道吳阿淼到底是何底細,他沒必要起身相迎。
因爲若是吳阿淼官銜尚且不如他,那就是落自己臉面了。
吳長運帶着吳阿淼等人走近屋內。
屋內的吳家主夫人還有另外幾個家眷都是神色震驚、古怪。
看着威風凜凜的吳阿淼,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纔好。
吳長運笑吟吟替吳阿淼介紹道:“阿淼,這位是咱們長河縣的父母官何縣令,和他的麟兒何公子。”
吳阿淼卻仍是神色清冷,全然沒將何縣令放在心上,只道:“本將軍已說過,吳家主該稱我爲將軍。”
吳長運臉色有些難看。
何縣令看出來不對勁,面上不動聲色,問吳長運:“吳家主,敢問這是吳家哪位大才?”
吳長運有些訕訕道:“這是我的第五子。因這些年我對他的關懷不夠,讓縣令您見笑了。”
“呵呵。”
何縣令輕笑,卻是不再說話。
這讓得吳長運頗爲失望,他本來還想何縣令替他說幾句話的。但現在看來,絕無這種可能。
吳阿淼的底細沒露出來之前,這老狐狸不會輕易幫助吳家。
他只得硬着頭皮對吳阿淼道:“請吳將軍入座吧!”
吳阿淼點點頭,徑直向着何縣令走去,然後站在何縣令身旁。
何縣令頗有些古怪,“吳將軍你這是?”
吳阿淼開口道:“上官在此,難道你還打算繼續坐在主位?”
何縣令愣住。
以他的年紀,再加上在長河縣的地位,估計沒被人這麼對待過。
要是就這麼讓出去,他這張老臉可就沒了。
他的兒子更是在旁冷哼,道:“不知吳將軍在靜江府守備軍中擔任何職?”
長河縣縣令是七品。這樣的官銜,在靜江府守備軍中也相當於是副團級別,並不算低。
吳阿淼看向旁邊柳紅,道:“本將不在靜江府守備軍中任職,不過單單我的夫人,便是皇上親封的四品誥命夫人。”
何縣令屁股瞬間坐蠟,臉色古怪至極。
四品誥命夫人!
且不說四品這個官銜就要較他大得多,光是能被封爲誥命,就足以說明吳阿淼定然頗受皇上重視。
現如今整個朝廷,誥命夫人可也不過那麼寥寥百餘人而已。
他再也不敢坐着,站起身對着吳阿淼拱手道:“下官見過將軍。”
吳阿淼順勢在他的位置上坐下,“免禮,都坐吧!”
旁邊何縣令的兒子也不敢再繼續坐着,忙給柳紅讓位。
柳紅因吳阿淼的關係被封爲誥命,他可沒因爲他父親的關係而被封爲什麼。
說白了,他在長河縣的地位僅僅是縣令的兒子而已。
於是,淼淼、吳阿淼和柳紅各自佔據主位。
旁邊吳家衆人更是瞠目結舌。
好半晌,他們才總算是反應過來。各自落座。
何縣令臉色沉悶,想走,卻又沒敢走。眼神時不時瞥向吳阿淼。
他也想知道,吳阿淼到底是何職位。
而這個問題,最後是吳家的主夫人問出來的。
以她在吳家的身份,面前能和吳阿淼說話。而且縱是被吳阿淼懟回來,也不至於太損吳家的顏面。
她有意坐在淼淼的旁邊,笑眯眯地瞧瞧吳阿淼,最後劍走偏鋒,卻是問淼淼:“妹子,現在阿淼在何處任職啊?”
她很熱情的拽住淼淼的手,“阿淼如今有出息了,可是咱們吳家的榮光啊!”
這當然是她自己拿的主意。
估摸是瞧着吳阿淼臉色不太好,她才從淼淼這裡入手。
淼淼卻也是不知,只帶着詢問之色看向吳阿淼。
吳阿淼淡淡道:“你們不必擔心,我算不得什麼大官。不過在皇宮禁衛中當差而已。”
吳家衆人中有人輕輕鬆口氣,這幾人,都是沒什麼眼力勁的。
吳長運等人自不滿足於此。
吳長運又給自己的夫人遞着眼色。
吳夫人笑眯眯,順杆往上爬道:“阿淼你從小就是過於自謙了。瞧瞧你身上這身甲冑,這般威風,職位定然不低吧?”
柳紅是四品誥命夫人,吳阿淼也定然是四品。
這已然能讓吳家衆人震驚。
但四品和四品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如果吳阿淼只是個從四品閒差,那當然沒法和正四品掌權的將領相提並論。
吳家在他面前也不必過於拘謹。
吳阿淼淡淡又道:“不算高。只不過是皇宮禁衛副統領而已。”
滿堂之人都是色變。哪怕是淼淼,臉色也是微微變化。
誰也沒曾想過吳阿淼的官職竟然會高到這種地步。
皇宮禁衛是什麼?
那是替皇上鎮守皇宮,皇上出遊、巡狩時護在皇上左右的嫡系、精銳部隊。
禁衛雖然不過是軍級編制,但其地位,應該說較之尋常禁軍都還要高些。
能在皇宮禁衛中任副統領,基本上等於說吳阿淼若是到禁軍中去,能被任命爲軍長。
而軍長,通常都是正三品或者從二品了。
這比何縣令這區區七品縣令,不知道要高多少個層次,連宜州知州都相去甚遠。
甚至,吳阿淼的地位儼然都能勉強和廣南西路的安撫使相提並論了。那可算是廣南西路父母官。
只這個時候,何縣令卻是忽的笑道:“敢問吳將軍,既然是禁衛副統領,爲何只是四品?”
他發現這個漏洞,也爲之高興。
他覺得吳阿淼應該是在吹牛。畢竟在吳家吹牛,又不會傳出去,而且不算犯法。
吳阿淼卻是笑得更爲高興,將自己的腰牌直接扔到了桌上,“何縣令看看?”
接着又道:“皇上本來是打算封我正三品的,只是我不願管事,只想在宮中過閒散日子。是以才特意要個四品官銜而已。”
滿座再驚。
何縣令吞嚥着口水,只用眼睛瞧吳阿淼的令牌,都不敢伸手去拿。
他當然能看得出來這令牌的真假。
而吳阿淼這番話,可是比之他禁衛副統領的官職還要嚇人。
乖乖!
能在皇上面前想要什麼官便是什麼官,這和皇上得是什麼關係?
哪怕是吳阿淼沒有官職,單憑這點,也能讓得各地官員對他畢恭畢敬了。
吳長運等人更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似的,滿臉粗紅。
有人喘着粗氣。
這實在是吳家鼎盛的好機會啊!
若是能和吳阿淼親近,以後吳家絕不僅僅只限制於這區區長河縣。
但是,現在吳阿淼儼然沒有和他們親近的意思。
有人看向吳長運去,臉色頗爲埋怨。
若是當初吳長運對吳阿淼母子不那麼不管不問,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哪怕是吳曄霖,也同樣是以這樣的目光看着吳長運。
他和吳長運的性格相似,都是極爲寡淡之人。
親情,在他們心中並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