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巴聞言,並沒有說話,仍然只是看着鍾晉,眼神些微變幻。
鍾晉大有揮斥方遒的氣派,又道:“不知丹巴大帥您現在是否已經收到消息,我大宋大理軍區數萬大軍已經瀕臨吐蕃國境。我朝禁軍將士個個都配有神龍銃,軍中擲彈筒、沖天炮、熱氣球等軍備亦是無數,不知大帥覺得你們吐蕃大軍是否能夠擋得住咱們大宋的禁軍?不瞞大帥,我朝皇上聖旨中有明言,若是吐蕃投誠,那什麼都好說,大宋樂意和吐蕃結秦晉之好,而若是吐蕃……呵呵,我等守軍雖然不及禁軍那般驍勇,但也會和禁軍將士同時殺進吐蕃國境!到時候,我朝皇上,怕是不會再給貴國國主,也不會再給大帥您……投降的機會了。”
他這連番的話說出來,並沒有更加激怒帳內的那些吐蕃將領們,反而是讓得帳內氣氛有些古怪起來。
那些個持刀怒目的吐蕃將領皆是微愣,然後緩緩坐下去,都看向了丹巴。
丹巴也不知是不是佯裝,愣住了半晌。
然後他忽的用力拍手,大笑道:“鍾將軍果然膽色過人,這言語,也是非常的犀利啊!早聞宋軍將士個個都不怕死,現在從鍾將軍的身上看,果真不虛。”
鍾晉客套式地拱拱手,“大帥客氣了。鍾晉無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只我們當兵的,向來都是如此直來直往。”
丹巴連連點頭,“是極是極,我啊,就喜歡和鍾將軍你這樣的人打交道。”
鍾晉挑眉,“那大帥的意思,是答應向我們大宋俯首稱臣了?”
“不,不,不。”
丹巴卻是搖頭,“這件事並不是我丹巴就能夠拿主意的。鍾將軍應該知道,我丹巴不過是國主的奴才而已。”
說着,他緩緩走到了鍾晉面前,“再說,即便我丹巴能夠做主,又怎知道你們宋軍會不會是元軍的對手呢?如果我的消息沒錯的話,現在元朝也應該擁有你們宋軍引以爲傲的火器了吧?”
鍾晉微笑,直視着丹巴的眼睛,“大帥的消息果然夠靈通,只可惜……還不夠靈通啊……元軍現在是擁有火器不假,但他們在南京路和西夏都被我大宋將士打得丟盔棄甲,這點,不知道大帥有沒有聽聞?唔,還有,大帥您又怎的知道,這麼多年過去,我們大宋沒有研發出來新的武器呢?”
“哈哈。”
說完,鍾晉忽的笑了兩聲,對着丹巴拱拱手:“在下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五天,希望五天內,大帥能給我們答覆。”
然後便向着帥帳外走去。
丹巴和衆將都不自禁看着鍾晉的背影。
丹巴的臉色並不好看,眼中隱有怒容。
“鍾將軍!”
直到鍾晉快要走到門口時,他忽的將鍾晉喊住。
鍾晉駐足。
丹巴道:“這裡距離國都尚遠,本帥還需得請示國主定奪,五日的時間是不是有些短了?”
鍾晉笑道:“早有耳聞吐蕃戰馬速度快,耐力強,五日,在下以爲足夠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向着帥帳外走去。
有聲音從帥帳外飄進來,“在下也想多給元帥些時間,只可惜,皇上認爲,咱們給吐蕃觀望的時間已經夠長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去。
帳內,丹巴又坐回到主位上,只這刻,卻是忽的輕笑起來。
有將領忍不住問道:“大帥爲何發笑?”
丹巴道:“你們難道沒有看出來,這宋將很有底氣啊!看來,宋國的確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強些。”
那將領又道:“大帥此話的意思……”
丹巴道:“自我們吐蕃投降元朝,一直在給元朝做牛做馬,受他們的剝削,連王子都被破送往中都爲質。以前,誰都覺得元朝會得天下,也就認命了,而現在宋國崛起,看起來是我們脫離元朝掣肘的好時機啊……”
“可……”
又有將領道:“宋國皇帝也要讓我們俯首稱臣?這和繼續對元朝稱臣又有什麼區別呢?而且現在元朝官吏以及在我們國內擁有極大的勢力,我們突然投向宋國,國內必然會生大變啊……”
丹巴幽幽道:“國內生變是必然之事。要不然,你以爲咱們國內那些元臣,怎會輕易讓本帥率軍前來出征?”
帳內衆將聞言微微變色。
有人腦袋靈光些,看向丹巴的眼神瞬間有了變幻。
丹巴大帥是國主近臣,國主在國都範圍內最大的依仗。那些元臣讓他率軍出征,是想徹底將國主掌控在手中,作爲質子啊!
可以想象得到,只要是吐蕃選擇向宋國投誠,那些元臣必定會對國主發難。甚至,國主很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而現在丹巴大帥卻又明顯有要向宋國俯首稱臣的意思,他到底在想什麼,他麾下這些個將領又怎麼會想不到?
國主失勢,吐蕃會亂。
到時候,丹巴元帥完全可以以勤王的名義率軍直往國都。甚至可能取得宋軍的幫助都說不定。
國主那個位置,可是極爲誘人的。特別是在這個特殊的關頭。
而丹巴這時又幽幽道:“宋朝皇帝,可要比元朝皇帝要仁慈許多啊……我們吐蕃若是向宋國投誠,不會向現在這樣處處受制的。”
這話落下,帳內衆將都是對丹巴的意圖再無懷疑。
有人眼神變幻。
只也有人猛地跪倒在地,對着丹巴道:“末將願聽從大帥號令!”
大概連趙洞庭也想不到,他不過順勢而爲的動作,現在卻有引得吐蕃大亂的跡象。
……
中興府。
到這個時候,被洛陀給打暈過去的李秀淑自是已經醒轉。
洛陀爲防止李秀淑選擇自盡,特意安排了幾個弟子守在李秀淑的周圍。當然,也有防範武尚雲等人的意思在內。
那些個大夏將領,還是想要殺李秀淑的。畢竟,唯有殺死李秀淑,西夏纔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李秀淑纔剛剛醒,洛陀的幾個弟子便都向着她看過來。
其中有個人更是快步掠到李秀淑身旁,直接將李秀淑的穴給點了。
李秀淑美眸瞪得滾圓。
隨即她竟是哭出聲來,像個小女孩似的,“嗚嗚……你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她的這副模樣,直讓得洛陀的幾個弟子都有些懵了。
有人眼神古怪地打量李秀淑半晌,向着屋外走去。
不多時,洛陀親至。
他走到李秀淑牀邊,面上帶着慈悲之色,微笑,“女帝……”
眼淚都還未乾的李秀淑卻只是以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這讓得洛陀都不禁微微皺眉,深深打量起李秀淑來。直過去半晌,他才站起身,沉聲道:“她怕是失心瘋了……”
這話,讓他幾個弟子都是錯愕。
洛陀眼神掃過他們,又道;“此事,誰都不得傳揚出去半點。”
“是,師父。”
他的幾個弟子連忙答應。
洛陀忽的貼到李秀淑耳邊,“本尊不管你是真瘋還是裝瘋……總之,不會讓你現在就死就是……”
說罷,他便就向着屋外走去。
李秀淑滿目茫然地看着屋內的幾人,只是不斷哭鬧。
現在的她,看起來全然就是個小女孩子。無助、茫然等等表情,在她臉上淋漓盡致,看不出半點僞裝的模樣。
又是夜了。
宮殿內的李秀淑不再哭鬧,只是卻也不許誰近她的身。
荊湖北路龍陽城外。
趙洞庭率着大軍到達這裡。
這樣的行軍速度,怕是能讓全天下將士都爲之咂舌。
這夜,趙洞庭仍是隻讓龍陽守軍送軍糧出城,並未率領大軍進城。
而在距離中興府數十里處,石開濟等人也是收到密信,讓他們不得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