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頗有剋制力的人。
而以他的性子都將杯子直接砸了,可見心中是如何的盛怒。
文起、任偉都陪在他的身邊,本在商議安排降卒之事。忽見得趙洞庭如此,都嚇得變了臉色。
他們還從沒有見過趙洞庭如此生氣過。
那前來通稟趙洞庭這消息的人也是忙不迭跪倒在地上。
這是軍情處的情報員。隸屬於文起的建康保衛處,只是不受保衛處指揮,直接聽命于軍情處。
軍情處在各保衛處中都有部門,全部都是獨立的。在軍中的地位,和各保衛處的監察部門差不多。
各保衛處中監察、律法,還有軍情等部,都是地位特殊的。這樣極大程度杜絕了保衛處元帥一手遮天的可能性。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過十數秒,趙洞庭臉色仍是鐵青,終於開口說話。
情報員連忙施禮,向着外面退去。
文起帶着些擔憂之色輕聲問道:“皇上,發生何事了?莫不是……元朝投降之事有變故?”
“不是。”
趙洞庭搖搖頭,眼中殺意凜然。
他大概也是不想壓制這股殺意,以極爲森嚴的語氣道:“是咱們國內生出了蛀蟲。”
“蛀蟲?”
文起和任偉的臉上都露出些疑惑之色來。
蛀蟲是什麼,他們當然知道。蛀糧食之蟲,蛀國庫之貪贓之徒。
這些年,大宋以極快的速度向着興盛繁榮前進着,律法也是逐漸健全,但貪官污吏,還真從沒斷絕過。
朝中有,軍中也有。
他們兩人都是在軍中、朝中呆過的,見到這樣的例子不少。有之前同朝爲臣的人現在還在大牢裡蹲着。
甚至其中還有關係不錯的。
這些人曾經也都是爲國拋頭顱灑熱血之士,只後來卻沒能經得住金錢的誘惑,越陷越深,直到東窗事發。
這當然讓人覺得惋惜,也會憤怒。但按理說皇上不應該爲這種事情而盛怒纔是。
皇上見過的貪官污吏還少了?
“皇上。”
文起帶着小心之色說道:“自古以來,不管哪朝哪代,蛀蟲皆是無法避免之事。依臣看,您實在不必爲了他們而生氣,龍體爲重。”
“朕又何嘗不知。”
但趙洞庭眼中殺意卻是不減,“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蛀蟲肯定是沒法徹底消滅的。再健全的律法、再嚴苛的監察,也總會有這樣的臣子冒出來,但有些錢……他們竟然也敢染指,真是殺一萬遍都不足惜。”
文起眼中疑惑之色更濃,“皇上您說的是?”
他還只以爲趙洞庭說的是軍餉。
這事關百萬將士,當然重要。尤其是那些死傷將士的體恤銀,那更是重逾千斤。
如果誰敢動這些銀子,那真是殺一萬遍都不多。
然而,趙洞庭卻是搖頭道:“不是。”
他忽地拿起書案上的筆,奮筆疾書起來。
文起沒有再問,但見趙洞庭並沒有讓他們迴避,是以眼神也落在趙洞庭面前的紙上。
轉眼便是數十龍飛鳳舞的字躍然紙上。
文起越看越是心驚。
爲信上的內容驚心,爲皇上的殺意而驚心。
趙洞庭這封親筆書是寫給軍情處、監察省還有律法省的,着三部聯合督辦此案。而且從嚴處置,不管何人,該殺當殺,該辦當辦。哪怕是皇親國戚,也絕不容情。衆犯之審判,酌情重判一到三個等級。
大宋現在的刑罰裡面有死刑、死緩、無期、有期等等。
重判一到三個等級,可是相當嚇人了。
原本是死緩的,提一個等級,那就得直接執行死刑。而無期,也會變成死緩。
“皇上……這到底是?”
因趙洞庭並未在這封親筆書上寫到底是何事,讓得文起不禁更是疑惑,忍不住聞起來。
旁邊任偉也是伸長了脖子。
趙洞庭的殺意總算是減了許多,大部分,都浸到剛剛的親筆書上去了。
對書法稍有研究,亦或是武道等修爲頗有造詣的人,應該都能察覺得到他那些字上所帶的殺意。
“蜀中五縣受了震災。”
趙洞庭皺着眉頭緩緩說道:“當地許多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因受災人數衆多,範圍又廣,僅僅當地府衙一時之間難免手忙腳亂。有許多民衆自發助人……哼……朕當初洪災之後設有善濟會,你們可記得?”
“記得。”
任偉出聲道:“當初皇上您還說善濟會以救災扶貧爲任,應當爲全國百姓豎立良好榜眼。以善心爲濟。”
“是啊……”
趙洞庭嘆道:“朕當時甚至還將洪災中許多救災先鋒安排到了善濟會中去爲官,讓他們成爲朝廷命官。此次受災的嘉定府善濟會會長便就是當初救災先鋒之一。洪災時,他爲濟百姓將家中糧食全部都拿了出來,自己一家人卻去啃草根吃。可你們知,這回面對震災,他主持的善濟會卻是如何做的嗎?”
文起和任偉都是看着趙洞庭。
趙洞庭殺意又從眼中流淌而過,“善濟會從民間籌得不少善款、物資!可他們,面對這種災難,沒將善款發到那些災民中手中不說,連物資,也仍舊堆在倉庫中發黴!據軍情處調查,他們一個個都住在嘉定府內,醉生夢死,過着快樂無邊的生活!你們說,這樣的人,該不該殺?”
“殺!”
文起和任偉臉色都是變得極爲難看起來,齊齊說道。
緊接着文起跪倒在地上,道:“臣爲災民們請命,請皇統領這些人全部斬頭!”
他實在是氣得不輕。
善濟會的錢、物資,本來就是民衆們自願捐獻的。可以說,一根草一根毛,都應該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但現在,那些人卻是拿着這些錢在花天酒地,任由那些物資在發黴、腐爛。
這可都是能救災民們性命的東西啊!
他們喝的不是酒,而是那些災民們的血啊!
他們,也辜負了那些捐款的民衆們的一片善心!
這樣的善濟會,只會爲大宋朝廷抹黑。
不重處,不足以平民憤!不重處,必然寒了那些災民們的心。
善濟會這樣的衙門,無作爲本就已經是過錯,現在還從中貪墨,那更是錯上加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