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重歸於平靜。
樂無償重重鬆口氣,看向穎兒,“多虧有你了。”
他初入真武境,沒有把握面對黃粱這樣成名已久的大高手。如果不是穎兒,局面怕是已經難料。
穎兒卻是顧不得說話,連忙蹲在地上看趙洞庭的情況。
樂無償道:“應該只是迷藥,他們不會捨得就這般輕易殺害皇上的。”
穎兒稍稍放心,然後靜靜等待着趙洞庭甦醒。火槍卻始終沒有鬆手。她擔心黃粱策會殺個回馬槍。
如此直過去個多時辰。
趙洞庭悠悠醒轉過來,看看穎兒,再看看樂無償,“朕怎麼了?”
樂無償手裡捏着跟銀針,道:“皇上,您中了毒針。”
趙洞庭揉揉腦袋,還有些暈乎乎的,“朕怎麼好像看到有三個人?是什麼人?”
樂無償聲音微沉道:“是元朝宮廷的人,一位公主,還有一個大鷹爪黃粱策,還有一個刀客。他們已經被穎兒用火槍嚇走了。”
趙洞庭怔怔好半晌,才“哦”了聲。
他大概能夠想象到他剛剛昏迷時是個什麼局面,元朝高手殺到這裡,顯然是衝着他來的。
不過那公主,又是什麼鬼?
剛剛三個人裡面有女人?
趙洞庭暗自慶幸,幸虧他原來在宮中無聊時教過穎兒使用火槍。
無心之爲,這回倒是救下自己幾人的性命。樂無償神色這般凝重,那個大鷹爪黃粱策顯然不會是什麼庸手。
趙洞庭喃喃道:“看來咱們得儘快趕回平南了。”
他只以爲元朝的勢力已經蔓延到自杞這邊來了,這是即將要進攻的信號麼?
而此時,遠在十餘里外的山道上。
黃粱、中年刀客還有明珠公主在月色下緩緩走着。
明珠公主時不時的擡起秀腿踢旁邊的草叢,顯然還有些生氣,道:“公公你還有後續的安排?”
“唉……”
大鷹爪嘆息,仍是顯得陰測測,“那不過是老奴的權宜之計而已,公主,咱們回重慶府吧!眼下大宋皇帝已是被驚,我們再想拿他,不太可能了。”
明珠公主皺眉,“權宜之計?你打不過那個劍客?叫什麼斷山指的那個?”
黃粱策道:“打得過,不過誰來保護公主您呢?”
明珠公主偏頭看向還捂着手臂,臉色蒼白卻並不吭聲的中年刀客,重重冷哼,“廢物!”
如果不是他受傷,這回定然能夠拿下大宋皇帝。那可是潑天的功勞,便是她這公主也頗爲在乎。
中年刀客不着痕跡瞥了眼大鷹爪,沒有說話。
剛剛鷹爪公公黃粱策這話,可是有些誅心啊!
明珠公主微微苦着臉,“這回可是錯過大好機會了……”
她本來想着能活捉大宋皇帝,還興致沖沖,接連跋山涉水也不覺得累。可現在,卻是覺得小腿骨都疼了。
從小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裡的她,何時吃過這種骨頭?
“該死的大宋皇帝!還有那個婢女。”
想着想着,她卻是將怨氣全撒在趙洞庭身上。當然,還有拿槍的穎兒。
中年刀客終於忍不住說話,“公主,那女子手中持的是大殺器。若不是她,我們能勝。”
他鬆開手,露出自己血淋淋的傷口。
女扮男裝的明珠公主瞥了眼他手臂上的傷口,柳眉微蹙,露出些微不忍之色,沒有再說重話。
她驕橫任性,但並不傻。之前那聲槍響也將她嚇住,她知道怪不得這中年刀客。
甚至,如果不是中年刀客擋在前面,或許被暗器中傷的就是她。
再者,這中年刀客雖然是待罪之身,但無論如何,終究是她的族叔。族內人,還是更值得信任的。
她也知道黃粱策剛剛那句話裡的些微心思。她這個族叔,和大鷹爪可並不怎麼對付。
不,應該說,大鷹爪在元朝宮廷內本來就是樹敵無數。
他是皇帝的鷹爪,手上的性命能少到哪裡去?
沒幾個皇族人是傻子。是以,公主殿下也打算將這中年刀客怎麼樣。
雖然沒能擒住趙洞庭,但她其實也並沒有太多惋惜。只是懊惱自己跋山涉水這麼多天,白受累了。
大宋現在雖然死灰復燃,漸漸又有興起之勢。但黃爺爺宏圖大志,英明神武,滅大宋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宋朝皇帝死不死,並不是多重要。
即便是到現在,元朝中也沒多少人認爲大宋重新興起是趙洞庭的功勞。
趙洞庭的年紀爲他完美的塗上了一層保護色。元朝君臣,大多隻是覺得他身邊有能人相助而已。
天色微微亮時,趙洞庭五人便又啓程,馳馬全速往平南而去。
一路風餐露宿,又是二十餘天。
還未到平南,在空氣中便彷彿能嗅出些微異常的味道。
這是戰爭的味道。
百姓們便如同洪水降臨之前的螞蟻似的,對戰爭總能有種天然的預感。原野之處,偶爾可見成羣結隊的難民,皆是行色匆匆,和趙洞庭他們迎面向着廣南西路的西面趕去。
歷朝歷代戰爭,廣南西路西側靠近少數民族聚居地的地方相對無疑要安穩許多。
因爲,沒多少帝王願意去招惹少數民族。便是已經得到天下的帝王也是如此。
而眼下,不論是宋朝還是元朝,都並未完全稱霸,自然更不會去招惹那些少數民族。
不是惹不起,而是實在沒有必要惹。
這個年代,少數民族受到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族羣體制也大相徑庭。他們族羣意識極重,便是攻佔他們的土地,他們也不會屈服,多半是成爲亂民,不斷地興起反抗,就如同現在的瓊州那樣。
誰有經歷天天去平亂?
索性倒不如放任不管,等到天下徹底歸主,再隨便賞他們個名頭就可以,如同天可汗李世民那樣。
少數民族還是很老實的,除非沒飯吃,要不然不會造反。
趙洞庭看着這些神色悽悽的難民,心裡自然不是滋味。遠到異地他鄉,他們不可能過得很好。
但他也知道,這是社會發展必經的歷程,破而後立,眼下山河破碎,就是破的過程。
他可以選擇解散宋朝,讓元朝得天下,天地很快便會重歸於平靜,但他不願。他不願看到自己親近的人受到傷害,同時也很清楚,元朝縱是得天下,若干年後,戰亂還是會興起。這是社會體制的問題。
他不是大聖人,但已經來了南宋,又是皇帝,卻也想創造前所未有的盛世,讓國家能夠如後世那樣,長久的穩定下去。這也是爲什麼他始終堅持以民爲本的原因。
百姓穩了,國家便不會亂。
又過數天,剛到平南縣外,便可以聽到城內軍營中震天的呼喊聲,是將士們在集訓。
城門內已經看不到多少百姓的身影,來來往往都是身穿甲冑的將士。
南宋臣民都知道,這將是場驚天動地的大戰。若宋朝勝,元朝在南方地面上將會很難再保持絕對的優勢,而宋朝若敗,則又得從頭再來,甚至連再從頭再來的機會都不會有。
在城門口,趙洞庭幾人被攔住。大戰將至,爲防間諜,平南城內已是許出不許進。
可以想象,要是再過段時間,就更是不許進也不許出了,全城徹底戒嚴。
戰爭從來都不是玩笑。
趙洞庭讓樂無償拿着自己的令牌上前。
守城的士卒接過刻有虎頭,篆字“天下兵馬大元帥”的令牌,愣在當場。小卒遞給百夫長,百夫長握着令牌又匆匆跑上城頭,遞給守城的將領。然後千夫長級別的將領看向城下,見到坐在馬上的趙洞庭,慌忙跑下城頭。
南宋軍中的百夫長未必見過趙洞庭,但千夫長還是有不少見過的。
這個千夫長恰恰出自神丐軍,自是認識趙洞庭。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到城下,千夫長連忙跪倒在地。雙手捧着天下兵馬大元帥令牌,滿臉恭敬。
衆守城士卒也連忙跪倒在地,然後漫延向城頭,山呼聲不止。
樂無償輕輕接過令牌,回頭看向趙洞庭。
“諸位將士守城辛苦了。”
趙洞庭微微點頭,說了一句場面話,馳馬入城。
不過這簡簡單單的話,卻是讓得守城的士卒都異常激動。
這可是皇上啊,而且是少年英明,有可能讓南宋中興的帝王。
趙洞庭現在在南宋軍中的威望,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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