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趙洞庭率着飛龍軍和武鼎堂供奉到高州城外時,率軍駐紮高州的獨眼神箭張紅偉已帶着麾下偏將在城門口等候。
要說現在南宋將領中最爲感激趙洞庭的是嶽鵬,那緊隨其後的,應該就是張紅偉了。
張紅偉在軍中並不如嶽鵬和蘇泉蕩那般出名,軍功也遠遠沒有那麼顯赫,能成爲天機軍的都指揮使,都是因爲趙洞庭的器重。當初在碙州他以箭矢救下趙洞庭,也只是被封爲侍衛親軍龍衛左廂軍統帥。
雖然說救聖駕已經是難得的大功,但這樣的功勞在軍中顯然並不足以人盡皆知。
嶽鵬闖到現在,殺敵多少?立功多少?
原本張紅偉只是嶽鵬麾下偏將,連侍衛親軍中的前五把手都算不得,隨軍打仗,功勞自然要小得多。
但是,趙洞庭建立天罡十五軍時,仍是將張紅偉提拔爲天機軍都指揮使。
這點,連文天祥當時都提出過疑慮,認爲張紅偉無論是資歷,還是軍功,亦是聲望,都不足以爲都指揮使。
趙洞庭是這麼說的,“張紅偉雖軍功不足,但他心中的大義,軍中罕有人及。”
是的,他看中的不是張紅偉的箭術,更遑論軍事才能,而是張紅偉對大宋的忠心。
趙洞庭至今仍然記得碙州之戰時,張紅偉在大軍之中的表現。他身處雷州軍中,只是區區小卒,但卻並未隨波逐流。可以說,當初雷州軍軍心渙散,倒戈者衆多,其中張紅偉有很大的功勞。
是他的大義和舉動,感染到其他士卒。
他是有主見的人。
軍事才能可以學,但這種忠心和心中對大義的堅守,是難能可貴的,特別是在這個年代。
原南宋將領無數,可當元軍犯境時,有多少人望風而降?
在趙洞庭看來,與其啓用那些意志不堅定的將領,倒不如將類似於張紅偉這樣的人培養起來。
這也是爲什麼新建的十五軍都指揮使都非老將的原因,南宋剩餘的忠義老將不多了,那些得過且過的,趙洞庭又看不上。
高州城外,見到趙洞庭車輦到,張紅偉率着偏將和士卒們跪倒在地叩迎。
趙洞庭走出車輦,讓他們起身,眼神掃過眼前的士卒還有高州城頭。
在高聳的城牆上,旌旗飄揚,有許多持槍而立的士卒。
這些士卒的精氣神大概比不得嶽鵬的天魁軍,但也已經讓得趙洞庭頗爲滿意。
他們都是昂首挺胸,這足以說明,他們是有戰意的。如果張紅偉是草包,麾下將士不可能有這樣的精神。
將領影響士卒,而要看將領如何,看他麾下的軍卒就足以。
若是麾下軍卒懶散,那大概軍中將領也就那樣。
趙洞庭輕輕笑着,道:“天機軍不錯。”
張紅偉微有激動之色,道:“都是皇上所定的軍紀嚴明。”
這句話雖有拍馬屁之嫌,但趙洞庭也看得出來,張紅偉這句話是由心而發。
當初張紅偉升任天機軍都指揮使,可以說是空降,只是從侍衛親軍中帶走幾個親信而已。麾下天機軍更是由原阿里海牙的降卒組成。在短短時間內,降卒能夠有這樣的神氣,不可能和軍紀沒有關係。
而南宋的軍紀,全部都是由趙洞庭定下的。
他定下的軍紀仿照現代軍隊,沒有動不動就斬首的條例,但關禁閉什麼,也算是恩威並施了。
這些降卒本來就是宋軍,先是降元,現在又降宋。本來心有惶惶,甚至還有人趁機爲亂,但那些爲首者被斬首後,他們便也安分下來。其後再見到自己在軍中並未受到什麼歧視,沒有光做那些髒亂苦的活,而是和其餘禁軍有相同的待遇,自是更爲安分下來。
這年頭跟着軍隊打仗,只是爲混口飯吃而已,在宋軍中的待遇比在元軍還好,爲什麼不跟着宋軍幹?
雖然現在宋朝處於絕對的劣勢,可這些降卒,當初領教過宋軍的厲害,對大宋,也抱有不小希望了。
趙洞庭輕輕點頭,眼神帶着笑意在張紅偉麾下諸位偏將面上掃過,大步入城。
這些偏將也都是降將,其中便有原來阿里海牙麾下的那個萬夫長,見趙洞庭眼神,都是若有所思。
皇上這是在鼓勵我們?還是在警告我們?
無疑,剛剛趙洞庭微帶着笑意的眼神很是有些深邃,讓他們琢磨不透其中意味。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爲趙洞庭是皇上。若是他是尋常人,誰會理他什麼眼神?
隨着趙洞庭入城的途中,衆偏將顯得更爲恭敬幾分。
而其後軍容齊整的飛龍軍,也讓得他們心中微凜。
個個都是墨甲銀槍,腰間還垂着匕首和神龍銃,神情傲然,這樣的精卒,他們在元軍中都沒有見過。
可以說,趙洞庭特意打造的這支特種兵,完全超乎這些偏將對軍隊的認知。
如飛龍軍這樣的軍隊,是超出這個時代的產物。
雖然趙洞庭什麼也沒說,但光是飛龍軍,也足以微微震懾這些偏將了。
而其後到高州府衙內,衆將坐定,趙洞庭更是當衆宣佈留下趙虎率領兩百飛龍士卒和兩百挺擲彈筒協助守城。
這讓得張紅偉大喜。
他當然知道擲彈筒的威力,有兩百挺擲彈筒,便是三五萬元軍來攻高州,他也不怕。
偏將們也是滿臉喜色,但心中到底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這日夜裡,趙洞庭睡在府衙內,卻是給趙大下了道密令。
其後,以十人爲組的十支飛龍軍小隊悄然離開府衙,往高州內軍營摸去。
這夜,張紅偉麾下的十個千夫長偏將都沒能夠睡得安穩。
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悄無聲息闖進來,用匕首比着他們的腦袋,他們怎麼能夠睡得安穩?
而衆飛龍軍士卒得手以後,便亮出自己的令牌,“皇上讓諸位將軍小心元軍刺客。”
說完這句,也不管這些偏將們什麼臉色,施施然離去。
偏將們傻眼了。
皇上這是讓我們小心元軍刺客呢?還是說您隨時能取我們的性命啊?
飛龍軍卒的手段,也讓得他們深深忌憚起來。
這個年代,可沒有哪支軍隊能夠向飛龍軍卒這樣做出“斬首行動”。
翌日。
趙洞庭宣張紅偉和衆偏將到府衙正殿飲宴,衆偏將的臉色都是怪怪的。
趙洞庭臉上帶着笑容,從他們面上掃過,道:“諸位將軍安寢之時,可勿要鬆懈防範啊……”
張紅偉摸不着頭腦,那些偏將卻是臉都紅了。
皇上這臉可真是打得啪啪直響啊!
想他們個個都是軍中大將,卻被飛龍軍小隊摸到牀邊上都沒有發覺,這臉往哪裡擱去?
而趙洞庭,說完這句話,就埋頭吃飯,沒有再說話。
他能夠幫張紅偉做的,也就這些了。想必這些降將受到這樣的敲打以後,縱是心裡真抱着再次降元的心思,也應該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活着離開吧?
在碙州島險些吃下大虧後,趙洞庭對這些降將降卒實在不能放心。
縱是現在招降這些人,都有專門的人進行心理疏導、“政治覺悟”疏導,但人心終究難測啊!
等到衆將個懷心思的離開大殿,張紅偉實在忍不住,問道:“皇上,您那句話……”
趙洞庭笑吟吟道:“呵呵,朕只是昨夜讓飛龍軍士卒們去看看諸位將軍有沒有睡好而已。”
張紅偉懵了。
他又不傻,當然能聽得出來趙洞庭這話裡是什麼意思。
讓士卒去看將軍睡好沒有?
他這個主將怎麼沒有得到消息?
很顯然,皇上是讓人敲打那些偏將去了啊!
回過神後,張紅偉苦着臉道:“皇上,十個偏將中,有兩個是末將的親信……”
“呃……”
趙洞庭愣住,“這個,應該無妨吧?”
他剛來高州,其實也就知道張紅偉是都指揮使而已,對張紅偉下面的偏將所任,卻是壓根就不清楚。
也不知道,張紅偉那兩個忠心耿耿的偏將此時心裡是個什麼感受。
張紅偉道:“末將等下去與他們說說便是。”
趙洞庭點點頭,其後不多時,便就又帶着飛龍軍和武鼎堂衆供奉離開高州,往信宜而去。
在路上,樂無償由衷地感慨,“皇上昨夜敲山震虎一招,端是極妙。”
他兩眼睛圓鼓鼓地打量着趙洞庭,真不明白,皇上小小年紀,心裡怎麼就這麼多鬼心思。
樂無償設身處地的想,若是自己,大概也想不出這樣敲打偏將們的辦法吧?
始終在旁邊低頭看書的秦寒,這時也擡頭看了眼趙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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