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正下着淅瀝瀝的雨,讓得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城被籠罩在煙雨之中。
綠柳垂枝,黑瓦白牆,雨中的古城充斥着古色古香卻又清新的味道。
有撐着油紙傘的百姓在街頭熙熙攘攘。
皇宮內外琉璃金翠,甚是莊嚴。
好一幅古代雄城畫面,較之現代節奏緊張的生活,實在是要顯得安逸靜謐許多。
雖然,這本就是古代。
皇宮之內,有穿着青袍的太監沿着長廊直往御書房。
長廊屋檐兩側,雨水沿着琉璃瓦縫唰唰而下。
宮內芭蕉、假山、垂柳,都是顯得那般清新。躲雨的殿前司禁衛們在長廊或是殿宇下成羣而簇,有說有笑。
太監在宮中地位並不高,習慣性佝僂着些身子。但這些禁衛們瞧見他,卻是無人敢攔。
這是軍情處信鴿豢養司的太監。
自軍情處設立以來,暗中負責各地消息打探,埋下暗棋,明面上亦是負責各地軍機、政務大事傳遞。
各地軍政長官和朝廷通信,不論是信鴿還是快馬,都無法逾越軍情處這關。
類似這種信件,哪怕是軍情處總管吳連英,也無權過目。
這位執掌軍情處的大太監,只有各地暗棋傳遞往京城的消息纔會經過他手。
當然,此時這位太監自不是吳連英。而只是信鴿豢養司尋常的小太監,名爲易詩雨。
這是個極偏向女性化的名字。
上回重慶府傳密信到長沙,便是這個小太監將信件傳遞到皇上手中。其後,他也不知道是因何原因受到皇上青睞,得到直面聖上的特許。若光以見皇上次數而論,這個小太監能得見皇上的次數怕是比朝中許多達官貴胄還要多得多。
易詩雨很快走到御書房外,對着門口幾名禁衛稍稍躬身,而後向着裡頭輕聲喊道:“皇上……”
開門的是小黃門朱河琮。
易詩雨又對着朱河琮躬身,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然後才走到御書房裡去。
皇上趙洞庭正端坐在牀榻之上,手裡捧着本泛黃古籍。
瞧見易詩雨,露出些微笑容,“又有密信到了?”
絕大多數時候,皇上是平易近人,幾乎沒有任何架子的。
易詩雨叩首在地,老老實實行過禮,才走到趙洞庭面前,從袖袍中抽出密信遞上。
趙洞庭打開信看過,神色幽幽,卻是忽的轉身向着窗外看去。
窗外芭蕉幾許,在雨聲中被打得嘩嘩作響。
朱河琮、朱海望、易詩雨見到皇上這副模樣,都不敢輕易開口說話。
過好半晌,才聽得皇上說,“下去罷!”
易詩雨緩緩退出御書房去。
趙洞庭仍是看着窗外,出神。
密信共有兩張紙。
其一,有絕色佳人到橫山寨,惹得城內榮、褚、丁三家相爭,褚家將佳人請到府內。廣王府親衛前往褚家,將佳人和褚家家主押到王府,褚家家主被定當街強搶民女之罪,遭受杖責。佳人再無音訊。
其二,是張畫像。
沒有落款。
既是無名。
算算時間,無名到橫山寨也已經有些時日了。
這是他首次傳回來的密信。
沒有什麼廣王府密謀叛變的消息,但這封密信,卻是讓得趙洞庭更爲覺得耐人尋味。
這年頭畫師的功底不可小覷,玉玲瓏的容貌躍然於紙上。對這位絕色佳人,本就記憶力超羣的趙洞庭自是沒有忘卻。
只是不知,玉玲瓏用這般方法潛入廣王府到底是意欲何爲。
難道她想策反廣王?
趙洞庭想不出其餘的理由。
現在諸國之間戰事初休,不出意外便會做些陳倉暗度的勾當。這是在所難免。
哪怕是他自己,在和元朝簽訂議和文書以後,軍情處派往元朝境內的探子也未曾消停不是?
分化、策反,這些軟刀子,威力較之沙場廝殺並不差多少。
以邕州之兵力,若是廣王被策反,還沒法動搖大宋根基。但是,以廣王身份,他若是反了,影響力卻是無比巨大。
趙洞庭在剛剛看到信的瞬間,就有想要傳信提醒趙昺的想法,但轉瞬又將這想法止住。
他不確定廣王到底是什麼心思,這位同父異母的親兄弟到底是打算和他其利斷金,還有有其餘想法,現在趙洞庭還沒法定論。
而更重要的事情是,現在無名都已經將這消息傳回來,軍情處那邊卻是沒有任何動靜,這不太正常。
玉玲瓏進橫山寨轟動城池,最終落足廣王府。這等事情,軍情處的探子沒理由絲毫不知。
吳連英。
趙昺。
趙洞庭從窗外收回目光,在案几宣紙上緩緩寫下了這兩個名字。
其後,他又將這張宣紙放在油燈上燒成了灰燼,“河琮,宣吳連英前來覲見。”
軍情處大總管吳連英很快趕到。
這位服侍大宋宮廷數十年的老太監陰沉之氣難掩,但在趙洞庭面前卻是實打實的老奴模樣。
趙洞庭從龍榻上走下,讓吳連英起身,問吳連英道:“吳公公,這數日可又有元、理、蜀中的密信呈到?”
吳連英輕輕搖頭,“回稟皇上,並無新的消息。”
自趙洞庭到長沙以後,宋朝又頒發實施諸多新政,發展國力。元、理、西夏等自然也都沒有閒着。
元朝皇帝忽必烈將大宋視爲頭等大敵,逐漸開始收縮勢力,並且和蒙古四大藩國來往密切。
大理亦是仿效宋朝,推行新政。在國內開墾荒土,攤仃入墓,大力推行農業發展,諸多新政在國內廣受好評。
西夏女帝登基以後也同樣是以鐵腕手段推行諸多新政,多數針對國內大軍,算是正式將西夏各軍司遙遙掌控於手。
拓跋雄、赫連棟等人再也沒能離開中興府,明面上高居要職,但實際上,卻可以說已經淪爲人質。
原本就富足的蜀中倒是沒有什麼動靜。
“噢……”
趙洞庭聽得吳連英的回答,輕輕地應了聲,“那國內以及流求等地,可有什麼新的消息?”
“也沒有。”
吳連英低聲回答,然後忽的擡起頭,問道:“皇上怎的忽然問起這個?”
軍情處每日裡都會有太監將密信傳遞到御書房內,按理說皇室沒必要詢問他這些事纔是。吳連英自是趕到有些疑惑。
趙洞庭輕輕搖頭,道:“沒有。朕只是突然間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擔心是哪裡出現了什麼狀況啊……”
吳連英道:“興許是皇上近來太過操勞了,近來國泰民安,理應是出不得什麼狀況的。”
“希望如此纔好。”
趙洞庭扭了扭脖子。
吳連英很有眼力勁的躬身,“那老奴先行告退了?”
趙洞庭點頭,沒有再說話。
吳連英退着走出御書房,剛出房間,眼神便陡然變得深邃無比起來。
再離開,腳步較之來的時候便要顯得匆匆了幾分。
他在宮廷爲奴數十年,別的道理或許未必明白,但有點很清楚,皇上的任何哪句話,都不可能是無的放矢。
趙洞庭突然問他國內國外最近有什麼動靜,這顯然是已經對他軍情處有些不滿,或者說,是不信任。
而等吳連英剛剛離開,趙洞庭後腳便也跟着離開御書房,回了寢宮去。
寢宮太監領命,前往太后宮中請太后到寢宮用膳。
雨未停。
皇宮之內有信鴿冒雨躥起,向着邕州方向而去。
老太監吳連英坐在軍情處衙門裡,自飲自酌,最後離座,對着皇宮方向叩首。
楊淑妃到了趙洞庭的寢宮。
剛進宮,頭件事便是到房間裡去看望懷有身孕的張茹。
張茹肚子較之以前已是愈發顯得圓潤了。
穎兒和趙洞庭跟在旁側,穎兒俏臉羞紅輕輕拽了拽趙洞庭的衣襬。
趙洞庭會意輕笑,低聲在美人耳畔道:“今晚朕再帶你出宮。”
美人俏臉更顯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