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到御書房。
趙洞庭推門走進去,剛準備去牀榻上坐着翻閱奏摺,朱河琮便走上來稟道:“皇上,元朝使臣已到候旨亭。”
候旨亭是長沙城外一處地名,距離長沙城不過數裡遠。
趙洞庭微怔過後輕輕點頭,“那看樣子現在應該快到皇宮了。”
“真是沒得消停啊……”
他輕輕嘆息了聲,只得又扭頭向着外面走去,“宣陸國務令、王提刑令、張監察令等各省正副主官進宮吧!”
元朝派遣使臣來長沙,這消息在元朝使臣還未出發之時就已經傳到大宋宮中。
眼下雙方議和,元朝既然是派正兒八經的使臣前來,趙洞庭也不好太過怠慢。而且,來的人在元朝朝廷之內地位着實不低。
正使乃是元監察御史、翰林學士王惲。
王惲此人雖然不在忽必烈的智囊團核心之內,但文采斐然,剛到元朝爲官既是中書省詳訂官。其後數年便升任監察御史,並在河南、山東,乃至福建都曾擔任過提刑按察副使。趙洞庭奪回福建時,他又已經升遷,回往元朝中都任翰林學士。
在元朝大興府內,他也算是個人物了。起碼這樣的身份出使,已經可以體現忽必烈的誠意。
而此行使團中的副使,身份較之王惲卻還要嚇人許多。
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太適合作爲正使,此行,正使根本就輪不到王惲的身上。
甚至說得難聽些,王惲雖然是個人物,但在這位副使面前,怕真的只有提鞋的資格。
元國師、法王,且兼之被忽必烈稱爲“上師”的集小乘佛教大成者,元朝最強高手——洛陀。
誰也不知道這老和尚跟着過來湊什麼熱鬧,但他到來,總是能讓得大宋朝內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這老和尚雖然在政治、軍事上都並沒有什麼建樹,但他在小乘佛教中的地位,卻不亞於忽必烈在元朝的地位。
如果說元朝也是如吐蕃那般宗教力量凌駕皇權力量的話,那洛陀就是當之無愧的元朝真正主宰。
當然,這只是假如。
忽必烈雄心壯志,作風強硬。在元朝,宗教力量現在還是依附着皇權力量的。
趙洞庭邁步走出御書房,揉揉腦袋,道:“讓武鼎堂榮耀殿諸位供奉也都到大殿候着吧,唔,嶽殿主便不用了。”
這時候,他是有些頭痛的。爲洛陀而頭痛。
這位從未謀面過的和尚可是常年高居高手榜前三的人物,實力絕不在真武境巔峰之下。雖然皇宮之內禁衛如雲,其中亦是不乏高手,且洛陀也不太可能會在皇宮大內對趙洞庭出手。但是,趙洞庭還是擔心啊!
自己和陸秀夫、王文富等人都是大宋頂樑,要是這姓洛的在大殿大開殺戒,大宋豈不得麻煩了?
甚至趙洞庭覺得,就算這元朝法王真在皇宮之內殺得血流成河,到最後,他可能還能安然無恙的離去。
真武境巔峰啊,那幾乎是超出世俗的力量。
“是!”
朱河琮、朱海望兩人在後頭領命。
趙洞庭帶着韻景又走向大殿,心中卻是在輕嘆。
大宋武鼎堂短短數年之內,能夠擁有洪無天、許夫人、鐵離斷這些高手已經是殊爲不易,但終究,還是缺乏最頂尖的力量。
整個武鼎堂之內,到底還是沒有能夠震懾整個江湖的人。洪無天等人強則強矣,卻終究不具備不敗之資。
甚至,趙洞庭都有些懷疑,要是洛陀真大發兇威,洪無天等人齊聚是否就擋得住他。
可惜。
可惜空蕩子態度曖昧,只是坐鎮藏劍閣巋然不動。
可惜。
可惜無得在世佛只願在民間普渡衆生,不願入朝爲官。
趙洞庭心裡面還真有些怨過宋朝前面那些皇帝,若不是他們傷害空蕩子、無得等人,大宋武鼎堂又豈會是現在這種局面?
當然,要是那任君主太過賢明,也就沒他趙洞庭現在什麼事了。
只能說,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到得大殿以後,趙洞庭傳令趙大、趙虎兩人,又讓他們率領兩千飛龍軍神龍銃手在殿外候命。
他實在是對那名聲彪炳的元朝法王很是忌憚。
如果不是將在鎮南軍區的君天放請來太過顯得膽怯,趙洞庭甚至都早有想將君天放給請到皇宮中來坐鎮的打算。
洪無天、君天放兩個真武后期,還有一個許夫人真武中期,樂無償、鐵離斷、熊野三個真武初期。這算是武鼎堂扛鼎的力量。
他們若是齊聚,就算洛陀真欲不軌,也應該擋得住吧?
趙大、趙虎兩人得到傳令以後,很快帶着兩千甲冑鮮亮的飛龍軍士卒趕到皇宮大殿之外。
霎時間,大殿前後都被圍得水泄不通。明面上或許看不到多少人,但藏在暗處的卻是不知道有多少。
這兩殺才甚至還調來數挺擲彈筒,就對準着皇宮大殿。
他們現在也隱約知道真武境巔峰有多麼厲害。
更何況,洛陀甚至可能是極境高手都說不定。
這樣的強者,哪怕是兩千最爲精銳的神龍銃手都未必能斬殺,他們實在沒有掉以輕心的膽子。
洪無天、陸秀夫等人陸續趕到大殿。
陸秀夫等人不通武道,臉上倒是不顯得有多凝重。洪無天幾人則是神情嚴肅得很。
趙洞庭輕聲道:“諸位前輩只當來作陪便是,元朝法王應該沒有這個膽子的,也無需太過擔心。”
話是這樣說,但他的臉色卻也難免有些凝重。
一行人走到大殿中,各自坐定,等待王惲和洛陀的使者團到來。
而與此同時,元朝使者團也終於進得長沙城門。
他們從北城門入。
整個使者團不過寥寥十餘人,喇嘛和使者參半。
王惲坐在馬車之內。
法王洛陀卻是帶着親傳弟子羅宗武巴等數個喇嘛走在隊伍前面。衆喇嘛臉上俱是有着悲天憫人之色。
洛陀穿着袈裟,赤足,走得不急不緩,看起來和尋常老人並無兩樣。
莫說是殺氣,在他臉上,便是連半點戾氣都見不着。
單從面相上來說,這位元朝法王還是相當有氣度的。當然,若非如此,他們黃教也難以在元朝境內有那麼多的信徒。
街旁許多長沙城內百姓熙熙攘攘,看着這羣人從大街上過,知道大概是元朝的人,但臉上也並沒有什麼恨意。
這年頭,化外之人是很受人敬重的。
當然,百姓們臉上也並無什麼膜拜之色。
大宋境內可不信黃教。
要想百姓們頂禮膜拜,除非是無得在世佛那樣的佛門高僧來到還差不多。
就這樣,在無數百姓帶着疑惑的矚目中,元朝使者團緩緩往皇宮行。
到宮門外,守門禁衛並不阻攔,只是向裡頭喊道:“元朝使者團覲見!”
王惲終於走下馬車。
他的年級看起來便比洛陀要小得多了,蓄着山羊鬍須,約莫五十歲左右。
一行人入宮。
一聲聲喊向着皇宮深處傳去。
最終,這喊上傳到皇宮大殿。殿內,趙洞庭等人對視過眼神,並未有什麼舉動。
宋朝現在正是兵鋒披靡的時候,該拿捏的架子自然還是要拿捏的。哪怕是洛陀親至,趙洞庭也不會親自相迎。
除非……忽必烈親至還差不多。
可忽必烈敢來大宋皇宮麼?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喊聲才落下不久,洛陀、王惲等人身影便出現在大殿之外。從龍壁上緩緩拾階而上,漸漸露出全身。
王惲穿着使臣官袍,腳步還是稍微落後洛陀數分。
他心中明白,這回主角不是他。說得難聽點,他只是過來陪太子讀書而已。真正的主角是法王,他也沒膽量去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