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李諳憤怒之下失手打了史悅而,父女發生混戰之後的一個小時後。李家的氣壓,始終維持在詭異的水平。
砰砰的槍擊聲,響個不停。史悅而對着自己的超級電腦——足有一間小小投影儀那麼的大的液晶屏幕前,駕駛着一艘宇宙飛船,不停的擊落敵方星系的蟲族怪物。
李睿站在門外轉悠了三圈,最後敲門了,不過在音響震得人耳朵都快聾掉的地方,敲門聲音再大,有什麼用?沒必要辦法,
“四妹妹……”
連續叫了三聲,史悅而也沒有反應。
相反,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被星際戰爭的的激烈感染了,臉上滿是熱血激動,“該死的!shit!狗屎!”
髒話隨口說出。
對自幼淑女教育的李睿,這跟身邊突然冒出一個狗屎,沒什麼區別。
閉上眼,吸了一口氣,正準備邁步進去李震和李成也到了。兩兄弟的臉色也不大好,似乎也不願意過來一趟。不過,這是李家祖宅,他們已經是這一代李氏子孫中,血緣關係最親密的兄弟姊妹。
當然,他們可以相互疏遠,當不知道,發生什麼,跟他們無關
。
可疏遠的結果,恐怕是長輩們也不認可的涼薄吧?有了這種評價,對他們自己而言,也大大不利。所以,無論是出於手足愛,還是手足無愛,都必須做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喜歡,討厭,都不能逃避。
“四妹妹!”
李震大聲喊。
沒有迴應。
李成個性比較直接,大踏步走過去,按住了暫停。
史悅而這才無聊的轉回頭,翻了一個白眼,“幹嘛?特意過來看我的出醜嗎?看吧。給你們看吧。”
她轉過頭,半張臉白嫩滑膩,半張臉青腫發紫,的確有些嚇人。
無論怎樣。暴力行爲就是不對的。李睿於心不忍,“我讓人拿冰塊過來。”
“行了,大姐,應該熱敷的。不過,你拿什麼過來,我都不會用的。我就這樣。”
“你想頂着這張醜臉到處晃悠?”被弟弟扯了一下,李震換了一個語氣,“好吧,我換種說法,這麼漂亮的臉蛋。你不覺得可惜麼?”
“呵呵!”史悅而現在不能笑,因爲笑會抽動臉頰的肌肉,抽抽的疼。她摸了摸鼓鼓的臉頰,疼得齜牙咧嘴。
“幸好……沒破相。你們可以想象,他當時有多狠!我耳朵沒被大聾。牙齒沒被打掉,是運氣。”
李成無語,“四妹,你幹嘛要跟三叔對着來?他平時的脾氣和藹,尋常事情他根本不會動氣。只有你,三番五次挑戰他的權威。這回,他是實在忍受不了了。纔會動手打了你。我想,他打完也會後悔的。”
“哈,他會後悔?他後悔沒多打兩下?”史悅而氣得要命,“我養父沒動我一根汗毛。他倒動手了!行了,你們要是想替他說好話而來,就省省口水吧。我要到貴族理事會控告他。都已經脫離父女關係了。他還敢打我!哼!”
“什麼?你想控告?你以爲脫離父女關係,就不是親生父女了嗎?你可真異想天開!”
李震掏了掏耳朵,“我知道,你覺得被打,非常憤怒是不是?可你別忘了。你不尊敬在先!你以爲理事會會站在你的角度嗎?不會,他們只會追問,你爲什麼不聽從父命!”
看見史悅而“靈頑不靈”,李睿也是百般糾結,語氣柔和,“四妹妹,告訴我,你爲什麼不肯去你生母的墓地?爲什麼呢?”
“大姐,你問這些幹什麼?四妹妹要是不懂得‘父權’兩個字怎麼寫,以後還要吃虧。她只專研過李家的族譜,李家沒有過‘父親打死兒子’的先例,不過,我告訴你,其他家族有,而且不止一例。你知道貴族理事會怎麼裁決的嗎?”
“怎麼裁決?”
“無罪
!”李震丟下振聾發聵的兩個字,“明白了?這纔是父權。子女的一切,包括身體前途未來,都是父親給予,都掌握在父親手中!李家的開明和寬容,太讓你驕縱得意了。所以才慣得你以爲可以跟三叔對着來!早告訴你不行,早嚴懲你,什麼事情都沒有!你會比小綿羊還乖順。”
史悅而站起來,張牙舞爪的,“我不服!他憑什麼?我們脫離關係啦,我放棄晉安侯的繼承權,他就沒有權利打我!”
“她有!就憑他生了你!他給你生命!”
“哈,他不過就是貢獻了一顆精子!過程之中他沒爽過嗎?哦,就因爲他的某次性行爲,導致了我的出生,所以他就能控制我的一輩子?有這種道理嗎?”
“你……”
李睿三人瞪大了眼睛,齊齊敗退。
就算自詡爲強硬的李震,在史悅而面前,也只有歎服兩個字。一個女孩,能把……隨隨便便說出口,好麼,你還能用什麼言語打敗她呢?
史悅而聳肩,“怎麼,我說錯了?第一,他不是徐鬆玲的什麼人,他沒有權利要求我去看徐鬆玲的墓地。第二,就算我答應要去,我也不想跟他一起。因爲他過去,是爲了懺悔,我不是。我沒有什麼可以懺悔的,也不想再我生母面前聽他的廢話。”
李睿無奈,以她的智慧,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離開之前,
“四妹妹,我想,以後我跟二弟、三弟都不會說你了。你跟三叔……是你們父女之間的事情。不過,作爲姐姐,我還是想問你一句,你爲什麼不肯見你的生母。徐鬆玲,她孤零零的死去,你就不想見見你,說說心裡話嗎?”
“不想。”
“四妹妹,你……”
真的是心如鐵石啊!
李睿失望的閉上眼,轉頭離開。
卻聽見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不見,就可以當她是個陌生人……”
陌生人,不需要投入任何感情。可以把所有的對母親的期望,都放在徐偉玲身上,假裝自己有母親疼愛,假裝自己的家庭是完整的,假裝……自己不是悲催的愛情悲劇的產物。
臉上的青腫消退了,不過史悅而愛上了另一種運動——拳擊。
在拳擊場上,只有對手和對手的關係,不存在其他。她帶上拳擊手套,跟父親李諳互相攻擊——要知道,這是一種很好的發泄方法。
兩個人,心中都有無窮的恨意,正好對方又是他們心心念念憎恨的人,揮拳的時候可以不用顧忌……
呃,也不是特別不用顧忌
。至少李諳控制着,不打女兒的臉。而史悅而呢,則控制不出陰損的招數。
兩個人,一天一場拳擊。爲了鬥得暢快,爲了鬥得精彩,都請了個拳擊教練,還是同一個人。這位拳擊教練真的很聰慧,一面教導父親,一面教導女兒,收雙份的錢,還讓父女雙方都對他很滿意。
他叫孟凡,是兩個星期後,成了史悅而的專屬助理,李諳的特別助理,取代了從前孟青加孟白的位置,以及半個孟飛。
帝國曆569年五月十二日,史悅而召開繼《告全社會書》之後第二次大型的發佈會,主題是“反對專制父親,要求民主,要求自由”。
這次的演講稿,足足三萬字。
是史悅而感慨於自己身世,同時綜合了許多家族的真實案例,融入了自己的許多情感在裡面,真是入情入理——當然,跟中華帝國現行的社會道德觀念,背道而馳的。
馬鹿這回,緊張得不能正常安坐了。彩排時,他連續上了四次洗手間,還有繼續的架勢。史悅而非常不滿意,嚴肅的問,
“你怎麼了,這麼年輕就尿頻尿急?”
馬鹿那張白胖的臉,皺成一團了,“我、我緊張。”
“又不是大姑娘洞房——第一次,你緊張個頭啊!”
“我、我害怕!”
“怕你個頭!信不信我炒掉你,哦,對了,我跟你簽約過,五年之內不會換掉你。不過,我可以在找一個發言人,以後都讓他爲我發言。你呢,就坐在冷板凳上!五年之後,看誰還記得你!”
“李容爵士……”
“別叫我爵士,我現在一聽‘絕食’就來氣。多大的人了,還玩絕食這一套?他以爲他還是小毛孩,用絕食嚇唬大人?哦,錯了,是嚇唬小孩。真是有夠無恥。我不想勸他吃飯,我就成了無情冷血的?有沒有搞錯!shit!”
馬鹿越發緊張了,他一點也不想聽李家的隱私啊。那讓他覺得,自己的未來堪憂,小命怕是難保。
“對不起,李容……爵,哦,我受不了了,我還要上洗手間。”
“去吧,不過除非你能掉進去,出不來,不然還是要面對。”史悅而在馬鹿的肩膀上拍了拍,“知道什麼叫‘破釜沉舟’嗎?就是說,別人還有選擇的餘地,你沒有。你只有一條路,就是上臺,把我的發言稿一字不落的說出來,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的觀點。然後,等着被千夫所指、憤怒的口水淹沒吧!哈哈!”
馬鹿哭喪着臉,“我不怕,被千夫所指。我是怕,演說不好,墜了李容你的骨氣。”
“啊?”
史悅而揚了揚發言稿,“你說的是這份離經叛道的發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