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閉嘴,你這個狠毒的賤人!”海東青回過手來狠狠地煽了伍太妃一個嘴巴子。

“啪”耳光聲迴響在空洞的暗道裡,不絕於耳。

伍太妃不敢置信地撫上了自己的臉,半晌才瘋了似的尖叫:“你打哀家?你竟然敢打哀家!”

“你再鬼嚎,別說東王打你了,我就這殺了你!”如詩冷冷地看了眼伍太妃,威脅道。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敢這麼對哀家說話!”伍太妃看着如詩一身宮女打扮,竟然也敢這麼無視於她,頓時怒意被激了出來,揚起手欲揪如詩的頭髮。

“啪”又一聲耳光聲,比剛纔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打完了伍太妃後,如詩噁心地將手擦了擦,然後將絲巾扔了。

惡狠狠地盯着伍太妃紅腫得饅頭的豬臉,沉聲道:“有種你再試試!看我敢不敢殺你!”

犀利如刀的眼神,陰狠如魔的神態,周身散發出凜然的殺意,讓伍太妃觸目驚心,這哪是一個小宮女身上該有的氣質?這分明是殺人多年積攢在身上的威壓!

這絕不是小宮女!

伍太妃怨毒地看着如詩,卻不敢再出聲了。

邪惡的念頭就這麼閃過了如詩的腦中,右手疾點,點住了伍太妃的穴道,然後抓起了她的頭髮,拖着她就走。

頭皮彷彿要被剝離般的痛,可是身體卻如死了般的僵!根本無法動動彈!

伍太妃忍着鑽心的痛,被如詩就這麼拖着往暗道深處走去,心中怨毒不已,暗道:總有一天,要他們個個不得好死!

他們走了一會,豁然開朗入眼處是一間儲備齊全的密室,碩大的夜明珠閃着柔和的光澤,雕龍蟠牀極品繡幔,即使是密室也極盡奢華與舒服。

海東青將莫離殤小心翼翼地放入柔軟如雲的牀上,摸索着她的腕脈診了起來。

“該死的。”他暗咒了聲,臉色煞白!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摸不到莫離殤的脈息了呢?只有死人才沒有脈息啊!

“小姐怎麼樣了?”如詩扔了下伍太妃急急地走到了莫離殤的身邊,抓起了莫離殤的手把了會脈,不一會臉色劇變。

“怎麼會這樣!”她不甘心地又把了把,看着已然痛暈過去的莫離殤,頓時勃然大怒。

瘋了似的撲向了海東青,對着海東青拳打腳踢,一面打一面吼道:“都是你,你這個混蛋!要不是你,我家小姐這會就在西秦與明月太子過得神仙般的日子!要不是你,我家小姐怎麼會被陳淑妃這個賤人暗算?要不是你,我家小姐怎麼會臨着生產還受這麼重的傷?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王八蛋,我打死你!”

海東青不躲不避如呆了般坐在那裡,任如詩予取予奪,無神地眼只是對着莫離殤,心痛如絞,淚不停地掉了下來。

他錯了,真的錯了,他不該爲了一已之私將她擄到了西秦!

他錯了,他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愛上了她!

他更錯了,不該明知道東國已然是危險重重卻私心裡還是希望她能留在他的身邊,哪怕天天看一眼,那也是一種幸福。

可是現在他知道錯了,錯得代價太沉重了,她這般毫無生機的躺在那裡,如刀劍穿心,讓他痛不自己。

身上是如詩如雨般的重拳,而且帶着內力,痛迅速漫延了全身,可是這個痛卻及不上心裡的痛,心更是痛的緊縮,痛得無法呼吸。

伍太妃卻驚呆了般,聽到如詩的咒罵,看到如詩瘋了般的舉措,才後知後覺,原來離月就是西秦的太子妃莫離殤,原來海東青是搶了西秦的太子妃!

突然她心中涌起了變態的快感,他的兒子也有求之而不得的時候!太好了,老天有眼,讓他的兒子也嚐到了她昔日的苦!昔日的痛!昔日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詩…”微弱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如驚雷般喚醒瞭如詩的神智,也如福音臨世般喚醒了毀恨不已心如死灰的海東青。

如詩戛然而止,轉身撲向了莫離殤,喜極而泣道:“小姐,你還活着…。嗚嗚…。太好了。”

“這裡真冷…。”牙輕打着寒戰,巴掌大的小臉更加的蒼白了。

“我給你蓋被子。”手忙腳亂的將錦被蓋上了莫離殤的身上,可是她的小臉還是冷得如冰,寒的凍手,不一會連睫毛上都掛上了霜。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如詩哭着將所有的被子都蓋到了莫離殤的身上,可是莫離殤的小臉卻更白了,沒有一點緩解的跡象,那脣更是白得如結了層霜。

如詩哭着,叫着,將衣服脫得只剩中衣,將外衣全部的蓋在了莫離殤的身上,可是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的,莫離殤的牙不停的打着寒戰,臉色白得透明,就如冰雕般。

“她怎麼了?她怎麼了?”看不到莫離殤的表情,海東青心急如焚,他慌亂的揮舞着手,要抓住莫離殤的手欲一探究竟,可抓到了卻是一層又一層的錦被,還有從被中傳來一陣陣的寒意,彷彿九天玄冰徹骨的涼。

“你還有臉問?要不是你,小姐何至於此!”如詩哭得撕心裂肺,憤憤不已的對着海東青當胸一拳。

血一下從海東青的脣間溢了出來,滴在了雪白的錦被上,泛開了朵朵紅梅,冶豔而絕殤,帶着內力的一掌正中了他胸前要穴,他,被打暈在牀。

“不…要…”微弱的聲音從莫離殤的口中傳了出來,如詩抑制住滿腔的悲憤,哽咽道:“小姐,你醫術這麼高明,快說,我該怎麼辦?”

“我中了…。孫淑妃。的。陰咒…。唯有九陽神功…。九陽神功…。才能…。”

“我這就出去找會九陽神功的人!”

如詩豁然面起,往外衝去。

“不…”莫離殤猛得掀開了被子拉住了她,冰涼的溫度把如詩激了個機愣,她痛苦不堪的看着莫離殤,哽咽道:“小姐…。”

“沒用的…九陽神功已然絕世…。就算找到了,那人也不會救我的…”

“他不救你,我就殺了他!”

“傻丫頭,你的武功怎麼可能敵得過有九陽神功的人?”莫離殤無奈的笑了笑,笑得悽美無比,一如冰中的雪蓮,晶瑩欲化。

如詩見了肝膽俱裂,哭道:“那我就求他,哪怕他要我的命都行!”

“他要你的命作什麼?他要是救了我,就會武功皆廢,你說他怎麼可能救我?”莫離殤強自運功說了這些話,臉變得更白了,甚至連頭髮都結出了白霜。

她猛得抓緊了如詩的手,從她手上傳來的冰意讓如詩的手都凍得發疼,讓如詩更是心碎不已,只一手就冷成這樣,如此小姐身上該是如何的冷,簡直就相當於在冰窟中一樣了。

心如碎了般的痛,痛得全身都疼。

她流着淚道:“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鬆開了莫離殤的手,她狠狠地擦了擦淚,將被子嚴嚴實實地圍住了莫離殤道:“小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那個有九陽神功的人,你要堅持住。”

“不,如詩,來不及了。”莫離殤用盡全力抓住瞭如詩,淚眼朦朧地看着如詩,她不敢流淚,怕淚一流出眼眶就結成了冰凌,那會更刺激如詩了。

“聽我說,我最多堅持一個時辰了,我現在所有的內功都護在了我的腹上,你聽我的,一會你將我肚子剖開,把孩子取出來了!”

如詩大驚失色,手撫上了莫離殤的小腹,那高高隆起的部分果然溫暖柔軟!

怪不得,怪不得莫離殤一身武功會身上如此之冷,原來她把所有的內力都護住了小腹,爲了孩子,她已然不要命了。

“不,我不能答應!”如詩尖銳地叫道。

“如詩!”莫離殤眼變得冰冷,怒斥道:“難道我還沒死你就不聽我的話了麼?”

“小姐,如果剖開了你的肚子,你現在深受寒毒,你就會沒命的!”如詩悲痛不已,跪在了牀前,無論如何她做不到!她做不到親手殺了自己相依爲命的主子!

“你以爲不剖我就能活麼?只不過多活一個時辰而已!”

“可是多一個時辰也會希望多一點不是麼?”如詩黯然失色,她知道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奇蹟根本不可能在兩個時辰裡發生。

“爲了一個渺茫的希望,難道讓我拿自己孩子的命去賭麼?”莫離殤疾顏厲色,眼如刀劍地看着如詩,緩緩道:“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難道連我最後的要求你都不能滿足麼?難道說平日裡你對我的恭順都是假的麼?”

“小姐…。”如詩淚流滿面,心痛道:“你不用說狠話逼我,我聽你的不成了麼?嗚嗚…。”

暗中鬆了口氣,莫離殤憐惜的摸了摸如詩的臉,輕撫過她的淚,淚在她的手上瞬間凝結成冰,她眼中一暗,輕嘆了口氣,縮回的指,幽幽道:“傻丫頭,不是我逼你,如果我死了,明月絕不獨活,爲了他能活着,我也必須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可是沒有孃的孩子也很可憐的。”

“所以說我把這個孩子交給你了,你要監督明月,不能讓他對孩子不聞不問,不准他對孩子不理不睬,不准他自暴自棄,不准他…。”

“別說了,小姐,我會幫你,但我要陪你一起去,你從小到大都是我服侍你的,你就算是赴黃泉我也陪着你去!”

“說什麼混帳話?”莫離殤勃然大怒,氣道:“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你好好的一個小丫頭說什麼尋死覓活的?難道你想讓明玉從此傷心度日麼?”

“他…。”如詩愣了愣,半晌才又悽悽道:“他是一個皇子,將來是定是妻妾成羣,能爲我傷什麼心?”

“胡說八道!”莫離殤恨恨道:“他對你的情我都看在眼裡,平日裡我不說,可是眼下我是過不去了,趁着我還有口氣,我得敲打你,你別顧着什麼門第之見,別忘了,你是魔宮的護法,更是我的妹妹,論身份不比他低!”

“不要說了,小姐,我先過些內力給你。”

“沒用的。”莫離殤搖了搖頭,推開了如詩的手道:“你的內力是純陰的,送到我的體內根本沒用,而且還會耗盡你的體力。現在你快幫我剖吧,儘快把孩子取出來,否則孩子在我體內多呆一會危險就多一分。”

“小姐…。”如詩跪在牀上哭得不能自已。

“快…。聽到沒有?我就快支持不住了!難道你想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麼?”莫離殤厲聲的叫道。

“小姐…嗚嗚…。”如詩哭了一會,看着莫離殤絕決的眼神,終於咬了咬牙,騰地站了起來,悲痛道:“我做,我做!”

她回過身一腳踢醒了海東青,吼道:“這裡有水麼?”

海東青幽幽地醒來,愣了愣道:“有,你等等。”

說着摸索着欲取水。

“在哪裡?”如詩心如亂麻,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耐煩道。

“西南角邊有地底溫泉。”

“溫泉?”如詩心念一動,對莫離殤道:“小姐,不如你泡在溫泉裡吧,應該有助於抵抗寒氣。”

“好,你扶我過去。”

如詩將莫離殤扶到溫泉邊,那裡正好有一個凸臺,莫離殤躺在上面正好水漫過她的身體,而肚子凸起部分卻高高在水面上。

“小姐,是不是暖和點了。”

“嗯。”莫離殤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幾近呻吟道:“你快點吧。”

大眼含着淚,心痛不已地看着莫離殤,顫抖着手解開了她的衣服,露出高聳的小腹。小腹上青筋直露,卻柔軟異常,而她身上其它各處已然如玉石般的堅硬,就算受着溫泉熱氣薰染之下,也凝汽成冰。

“如詩,你要做…什麼?”一直站在五步開外的海東青顫抖着問,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了他的心頭。

“閉嘴!”心傷痛到極點的如詩想也不想對着他怒吼,要不是他,小姐何至於就要沒了性命?

“說!到底怎麼回事?否則就算你是離兒的丫頭,孤王也會把你碎屍萬丈!”

“你要我說什麼?”如詩又急又痛又氣,騰得站了起來,對着海東青悽然的吼道:“你有種現在就殺了我啊?你害死了我家小姐,我本來就不想活了,還怕這一條賤命麼?”

“你說什麼?”血色一下從海東青的臉上褪卻,被如詩揍得鼻青臉腫傷痕累累的臉上現出一片慘然的白。

情急之下,他顧不得避嫌,衝到了莫離殤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急道:“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東王,你僭越了。”莫離殤看了他一眼,清冷道。

“卻他媽的僭越!我都看不見,還有什麼僭越不僭越?”心急如焚的海東青已然失去了理智,恨恨地咒罵出聲。

如詩氣得臉更白了,一腳踹向了海東青,恨恨道:“要不是你,我家小姐怎麼會落入這般絕境,又怎麼會想到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海東青驚呆在那,還未及反應過來,如詩的腳就踢了過來。

海東青身體輕旋避過了如詩的腳,怒道:“剛纔是因爲心中有愧所以不避不讓,別以爲孤王怕了你這個丫頭,再敢對孤王動手動腳,別怪孤王不客氣!”

“呸!你現在心中就沒有愧了麼?我怕你怎麼的?”如詩更是氣憤要不是顧及着莫離殤,她就算是死也要咬下海東青一塊肉來。

被如詩罵得啞口無言,他慘然一笑道:“現在亦是有愧。”

隨即厲聲道:“可是現在當務之急是救你家小姐,你再夾雜不清,休怪我不客氣!”

如詩知道孰輕孰重,遂不再與他糾纏,只是怒道:“救小姐?難道我不知道救小姐麼?可是現在去哪裡找九陽神功的人?就算找到了,人家又怎麼肯救小姐?”

“你說什麼?”海東青一躍而起抓住瞭如詩,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你抓着我作什麼?有本事去找會九陽神功的人,否則神仙也救不活我家小姐了!”如計掙了半天沒掙過海東青,氣怒之下狠狠張口地咬在了海東青的腕脈上。

海東青手上一疼鬆開了對她的鉗制,眼中卻泛起了萬丈波瀾。

“如詩,算了,不要怪他了,一切都是天註定,快幫我取胎吧,晚了胎兒就不保了。”莫離殤眼睜睜着兩人怒言相向差點打了起來,卻苦於心有餘而力不足,好不容易攢了口氣,才說了段連續的話。

“是,小姐。”如詩哭着跑回了莫離殤的身邊,拿出了劍往她的肚子上比劃着,剛要劃下去,卻又下不去手,騰得離開了,如此幾下,實在是無法下手。

“咣啷”她扔下了劍,哭道:“小姐,對不起,我下不去這手啊…。”

“你…。”莫離殤臉色一寒,看着如詩哭得肝腸寸斷,心傷不已,眼中的死氣更盛了,輕喃道:“罷了,讓他陪着我吧…。”

“不…嗚嗚…小姐,我再試試,讓我再試試…。嗚嗚…。”如詩驚恐地看着莫離殤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神,猛得跳了起來。

咬了咬牙拿起了劍往莫離殤的小腹上劃去,手先是微顫着,最後終於堅定了,眼中一狠,手下壓……

“咣啷”劍被彈飛在地,發出了嗡嗡的鳴叫之聲。

“海東青,你這個混蛋,你做什麼?難道你想要小姐的命麼?你這個害人精!”如詩如釋重負的倒在了地上,心中卻是大怒,她好不容易地鼓起了勇氣才能將劍尖對着自己最親密的人,可是卻被海東青打斷了,這一刻她是又矛盾又難過又憤怒。

可是要她再次拾起劍來,她怕是再也沒有勇氣了,她下不了手,就意味着小姐與小公子都得死,這一刻她恨透了海東青。

“你是說只要有九陽神功就能救她麼?”海東青不理她的謾罵,只是沉聲問道。

如詩惡狠狠地瞪着他,氣道:“是的,可是跟你有關係麼?”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海東青忍不住大笑起來,剛纔他聽到了如詩這麼說就有種不敢置信的喜悅,原來老天還是厚待他的,讓他有機會救她了。

可是還未及他清醒過來,他感覺到寒光輕閃,似乎如詩要對莫離殤剖腹取子,嚇得他想也不想彈掉了如詩的劍。

“你說什麼?你這個惡魔!這個混蛋!這個畜牲!”如詩見海東青高興的不能自已,登時氣得全身發抖,拿起了劍瘋了般衝向了海東青。

“滾,如果不想你家小姐有事的話,別再發瘋了。”海東青冷冷的話讓她如夢初醒。

“咣啷”劍掉在了地上,她抑制住內心的激動,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道:“你說什麼?難道…。”

“孤王習的就是九陽神功。”

“嘩啦。”如詩彷彿看到了一道驚雷劃破暗穹,閃亮了她的人生,她喜極而泣,跪在了地上,低喃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姐有救了。”

突然連滾帶爬的爬到了莫離殤的身邊,興奮的流着淚道:“小姐,你聽到了麼?東王習的是九陽神功!”

莫離殤先是一愣,隨後亦是開心的笑了,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沒想到這百年難找的九陽神功傳人竟然就在眼前!

海東青抓住了莫離殤的手,將體內的內力源源不斷的輸入她的體內,不一會,莫離殤臉上的寒意淡了下去,那冰珠子慢慢變成了水珠子。

如詩見了高興地哭了。

“不必將我的陰毒全部解掉,解八分就可,餘毒我可以想法慢慢解的。”莫離殤看了眼海東青,淡淡道。

如果她身上的寒毒要全解的話,就需要海東青所有的功力,那麼她好了,海東青的武功就廢了,而且還可能大病一場。

雖然說此次一切都是海東青擄她在宮引起,但海東青畢竟是早就讓她離宮了,是她爲能安全生產而沒有離開,只是沒想到結果卻是這樣的。

不管怎麼說,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海東青一朝武功全部失去,只要解得八成寒毒,還有兩成,她的武功足以控制住,再找些靈丹妙藥,應該不成問題。

他搖了搖頭,默不作聲,只是全神施爲,眉宇間卻閃過了一抹堅定與決然。

“一會我的內力進入你的身體後,你要全身放鬆,千萬不能有抵抗。”他的聲音淡淡如水,平靜無波,那傷痕累累的臉上現出了一抹柔情。

“知道了,我就比如是死了。”微微地嘆了口氣,沒想到最終還是要欠下他的人情了。看他的樣子必是要將畢生的功力全部注入她的體內了,如此他以後就是如同廢人了。

對於一個武者,沒有了武功意味着什麼,這誰都知道。

可是她知道她勸也沒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不要讓他的苦心付之東流…。

暖洋洋的內力突破了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緩緩地注入了她的體內,一點一滴,一絲一毫,潤物細無聲,他的內力就如太陽般放射着千絲萬縷的熱力,循着她體內各處的寒毒之處,迅速地吞噬包裹,將每團寒意都融化成水,慢慢的徉徜於她的體內,讓她四肢百骸都如沐浴在春風之中。

昏昏欲睡!

海東青一動不動,眼微微閉着。

時間的沙漏就這麼慢慢地流逝。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莫離殤突然道:“休息一會吧。”

“不能停,否則前功盡棄!”

如詩緊張地看着,心跳都快停止了。

這時一團熱騰騰的霧氣包裹住了莫離殤,將她襯得如仙如幻。

而她體內的真氣卻如開了閘的洪水四處亂竄,每次在關鍵時刻,都是海東青及時將她的真氣引入正軌。她體內的真氣越來越強烈,而那些寒毒已然無處可逃,都集中於她的胸前一處,現在她渾身都暖洋洋了,除了心口那一處冷如冰窖。

擡眼看向了海東青,卻看到他臉色慘白如雪,連眉上都結成了白霜。

“行了,差不多了。”她知道他快到極限了,現在所有的寒毒都被他控制到了她的肺部,只要假以時日,她會想辦法將這塊冰塊吐出去的。

“閉嘴。”他難得對她疾言厲色,眉宇間全是堅定,讓她的心微微一抖,她知道他不光是爲了心中的愧,像海東青這樣的人就算是要利用的人因他而死,他也不會皺眉的。

他終究是愛上了她,可是她卻註定了無法還這個情。

“夠了。”她聲音變得尖銳,她不想欠他的情,不想與他再有一絲一毫的糾葛。

“你不要命了麼?還是想送我的命?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你儘管說,等你的寒毒解了你隨時拿去!”他臉上的寒意似乎更重了,霜染秋色,而眼底劃過的酸楚卻被巧妙的掩藏。

“我不需要你還情,不需要你記着我,這是我欠你的!”他沉聲說完後,手上更加催動了內力,將所有剩餘的內力排山倒海般的傾入了她的體內。

她渾身一僵,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除了接受沒有他法。

兩人的容顏彷彿都凝結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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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臉色是白如冰凌,而她的卻是如玉般的晶瑩。

他衣袖鼓盪,額間青筋直冒,身體裡彷彿受着無窮無盡的痛苦,卻一聲不吭,神情依然,從容不已,唯有那對深沉如海的眼卻泛着溫柔的神色。

看不到的是容顏,就算是瞎了,他的眼中卻能依然閃現出她如花般嬌媚的臉,清冷無波的眼中總是充斥着淡然與睿智。

夠了,就算是死又怎麼樣呢?

別人就算做盡任何事,在她的心底都不會留下一絲一毫,如果他的死能在她心底留下一點痕跡,那麼他死又何妨?

真氣已然頻臨枯竭,而她胸口那一塊冰晶卻是紋絲不動,讓他不禁有些焦灼,他怕,怕就是死了也不能將她的寒毒全部趨逐。

那麼每到初一,她就會受到寒毒的反攻,生不如死!

他怎麼忍心?他怎麼捨得?他情願自己萬箭穿心之苦也不捨得她有一絲一毫的痛楚。

暗中咬破了舌尖,他將最後的內力全部逼到了指尖,如箭般疾射入她的體內,那強大的壓力彷彿呼嘯而去的利箭,就在最後一刻衝破了她體內堅固的陰毒…。

“撲”莫離殤忍不住張開了口,一口血冰衝口而出,衝向了房檐,牢牢地嵌入其中。

“小姐,太好了,你終於得救了。”一直緊張不已的如詩高興地大叫,興奮地撲到了莫離殤的身邊。

疲憊不堪的莫離殤亦有着劫後餘生的喜悅,看向了自己的肚子,輕輕的撫摸着。

他笑了,笑得這般的幸福,身體慢慢地倒了下去…。

這時一陣異樣的風颳起,在她來不及反應之時,她看到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劍刺向了她。

“撲”劍入肉體的聲音,可是她卻沒有感覺到痛。

血從他的脣間,從他的身體裡流了出來,他半跪在她的身邊,任血奔涌直流,一口口的鮮血彷彿傾盆大雨從他的口中涌了出來,他的眼只是深情地看着她。

“不…。”莫離殤驚呆了一下後,尖銳地叫了起來。

“呯”如詩狠狠地一腳踹開了伍太妃,伍太妃淒厲的笑:“哈哈哈,沒想到你倒命大,居然這樣都沒死成!哈哈,不過海東青卻要死了,太好了,他死也一樣,東國就是伍家的了,哀家的兒子伍元就能當東國的王了,哈哈哈…。”

伍太妃瘋狂地大笑,就算是被如詩踢得口吐鮮血,依然笑得開心,那美豔的臉猙獰無比。

“不要,如詩,救他,快救他!”

如詩快帶地點住了海東青的幾大要穴,取出九花玉露丸塞了數粒於他的脣間。

他的脣淡如無色,整個人變得彷彿透明般,彷彿輕輕一碰就到破碎。

笑容再次浮上了他的眼,他的脣,他的臉……

那麼清淺,那麼幸福,卻那麼的脆弱…。

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無助的躺在她的身邊,第一次他不再現出虛假的謙然,第一次他笑得這麼開心…。

這麼多的第一次,可是卻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她以爲她不會爲除滄海明月外任何一個人流淚,但這淚還是流了下來,不是爲了愛,卻是爲了心中的那份感動,他捨命救了她!

他的情她可以假裝看不到,他的愛她可以假裝不知道,可是他的命就這麼血淋淋的在她眼前慢慢消逝,她再也做不到無動於衷了。

“你是爲我流淚麼?”盲了眼的他耳神極好,他聽到了淚滴的聲音,頓時心喜若狂。

那蒼白得彷彿薄紙片一樣的臉上現出了淡淡的紅暈,一如初入情網的毛頭小子,脣也似乎變得滋潤了,頰上飛過氤氳之色。

“是的。”莫離殤抓住了他的手,輕道:“堅持住,我會救你的。”

他笑,笑容極淡,彷彿微波隨時就要碎去…。

他搖了搖頭,笑得極其飄緲:“我知道沒用了,不過我不後悔,我一生都是極其失敗的。雖然身在高位,可是卻沒有實權;認賊爲母,卻無可奈何;即使有親兄長,他卻對我又愛又恨,讓我痛苦掙扎;愛上了你,卻是一廂情願,求之而不得;其實我活着並沒有絲毫的樂趣,從來沒有享受過母愛,沒有得到過臣子的敬重,亦沒有人來愛過,死了也許對我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不要說了…。”莫離殤握緊了他的手,勸慰道:“我會治好你的。”

笑變得悽美,讓他如玉的臉彷彿蓮花初綻又消然隱去,徒留下無可奈何的悽然,他反握着她的手,低喃道:“這幾個月來我雖痛苦卻又快樂着,尤其是今日,我終於還是有用的,我可以用自己的命換你的命!你可知道我是多麼的高興?你還爲我流下了淚,那淚就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我這一世不枉了。”

笑越來越淡,幾近於無,他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彷彿羽毛般的輕盈。

“不,不要死,我不要欠你的情!”莫離殤忍不住的哭了起來。抓過了九花玉露丸的瓶子,將九花玉露丸瘋了似的往他的脣間倒去。

“離兒…。”低沉驚喜的聲音在十丈開外響起。

莫離殤全身一震,驚喜地看向出聲處,只說了句:“救他,明月!”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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