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掃了一眼, 並沒有見着楚煜的影子。又想起了前日在房中發現的那一張字條,現下是申時,離酉時還有一個時辰, 難道真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嗓門大的中年司儀清了清嗓子, 便喊道:“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夫妻對拜!”
低頭下去的時候, 我的身子依然麻木了, 即便不願意也要勉強。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不是同自己心愛的人拜堂,即便一同穿着紅衣在這高堂之上行了這夫妻之禮也只是做個戲罷了,我便只當做這只是在演戲, 在我那個世界,那些明星, 不也跟很多人拜過堂?
拜了堂, 我便由着紅娘送進新房中。
進了新房, 待紅娘和幾位隨身的丫鬟出了去,我便將頭上的鳳冠取了下來, 帶了這麼久着實有些吃不消。
浩轅還會過兩個時辰纔會回來,而我便要餓着肚子在這新房裡等着。這婚俗也特沒人性了些,新郎官就在婚宴上大魚大肉,而新娘子卻要在這裡挨餓受凍!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等會浩轅喝醉了, 也不曉得會做什麼事, 若是我餓着肚子沒體力便會反抗不了。想到這個, 我便在房中找了些東西, 在兩隻巨型龍鳳喜燭前擺了些果品, 上面還印了喜字,我也不曉得是什麼做的, 反正能填肚子便是。
我將兩個放在紅底盤的糕點捻起來,咬了一口,微微有些硬了,想必是擺了一整天的緣故。罷了,能填肚子便好。
吃了一個,覺着口渴,這房裡也沒個茶壺,倒是放了一壺酒,想來是給新人和交杯酒用的。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嚐了一點解解渴,不能喝太多,不然等會醉了會誤事。
就在我將一個糕點塞進了肚子之後,再拿起另外一個,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我心裡一驚,差點把臺上的龍鳳燭碰倒。
敲門的丫鬟也特不懂事了些,竟然沒得到我的允許便進了來。
我現下的形容着實不好見人,那端着托盤的丫鬟推開門來在門口看了我一眼,也沒甚反應,十分淡定地將身後的門關上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莫非御河城的婚俗還有特別的東西。
那丫鬟見我用十分懷疑的眼神看着她也不着急,只是非常冷靜地過來將手上的托盤放在了桌上。而後再擡頭看着我這一副德行,總算十分正常地掩脣笑了笑。
喊我一句:“風姑娘。”
我有些尷尬地將手上的糕點放回了原位,而後乾乾笑一聲,兀自鎮定道:“何事?”
丫鬟小聲道:“是楚公子讓我過來的。”
聽到楚公子時,我睜圓了眼睛,沒想到那,那張字條真的是楚煜寫的!我有些訝異,“他,他怎麼會……”
丫鬟一臉鎮靜,慢慢道:“公子他就在瀾園等你,你快些過去罷。”
我還有些霧水,“你是說楚公子在瀾園等我?等我作甚?”
丫鬟便忙着解衣衫,“公子讓我傳話,說你去了就明白了。”
我看着正在解衣衫的她,“你……”
“我們換一下衣裳,等會你扮作我出去。”丫鬟十分淡定地將外衣脫了下來,交給我,“一切見了公子你便會明白了。”
我還在舉棋不定,楚煜到底爲什麼這麼做?叫我過去做什麼?清風月下行,到底是做何解?
丫鬟催促道:“風姑娘,公子還在等着你呢,你快些把衣裳換下來罷。”
我看着她,抿着脣,心裡忐忑不安,“楚公子可有說叫我過去後的具體事宜?”
丫鬟搖頭,“這個楚公子說,你去瀾園見了他便曉得了。”
我長呼一口氣,看了一眼手上的衣裳,心裡還是在猶豫,若是被浩轅發現了,那金銀怎麼辦?
“風姑娘,莫要再遲疑了,楚公子不會害你的。”丫鬟道。
我看着面前的丫鬟,“那,若是我走了,你留在這裡,被發現怎麼辦?”
丫鬟十分冷靜,“風姑娘大可不用擔心,我有功夫,只要你走遠了沒被發現,我都可以脫身。”
會功夫?一個女子會功夫,這可是少見。那說明她並不是一個丫鬟這般簡單?同時,指使她的人想來也不是那般簡單罷。
本來打算走一步是一步,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放開一博,先去見楚煜,看他會不會辦得到我。
我脫下了衣裳,將丫鬟的衣裳穿上。方纔這丫鬟是說送喝交杯酒的龍鳳杯,纔得到守門的應允破例進來。
臨出門前,丫鬟叮囑我道:“萬事小心,莫要被發現了。”
我點了點頭,回頭對她道:“你保重。”
我開了門,門口站了一些守門的侍衛和丫鬟,我裝作十分冷靜,現下天已經黑了,門口的燈光不大明亮,她們也沒能認得出我來。
現下留在雪園的人不多,大都聚在了前庭。
我一路裝作十分自然地走在雪園的小道上,心如擂鼓,害怕被認出來。
等出了雪園,我心裡的那塊石頭才放下,走在花園裡,兩個丫鬟挑着燈籠正好迎面向我走來,聽聲音還像是墨園的丫鬟。想來,還是從婚宴上趕回來的。
“今日公子喝了不少酒,我見他在婚宴上一直給自己灌酒,若是等會醉了,在衆人面前失了禮儀該如何是好?”
“公子還從沒在誰面前喝醉過,酒量好着呢,你擔心這個作甚。”
“公子自從辦事回來之後,便每日喝酒,墨園的那些酒都快被他喝完了,酒喝多了也傷身,他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
“這都怪風月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若不是他,公子又怎麼會……哎!爲這種女人這般傷自己,太不值得了。”
聽着兩個丫鬟的對話,我心裡酸澀,原來,祈軒這些日都在喝酒,那一日,我和浩轅過去墨園的時候,祈軒也在喝酒。
一向遇事不驚的祈軒,每日用酒來消愁的摸樣又是怎樣的呢?
終究是我害了他。
與那兩個丫鬟擦肩而過之後,我便拐了另一條去瀾園的小道。
去到瀾園的月洞門前,便有丫鬟在那裡等着。
還未等我開口,丫鬟便道:“公子在新月樓候着。”
來過瀾園多次,我早已熟悉這裡的環境。我對着指路的丫鬟點了點頭,便徑直往新月樓走去,心裡有些緊張,全然不曉得前面等着我的是什麼。
新月樓是臨湖而建的一棟十分富麗堂皇的閣樓,樓前有一處亭榭。我走到離亭榭不遠的地方,卻看到了十分震驚的一幕。
亭榭中,兩名男子相對而立,一名玄色衣袍,一名紫色衣袍,紫色衣袍的男子溫潤如玉,修長白皙的手握着一柄劍,而那一柄劍正好沒入了玄色衣袍男子的心口。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身子僵在了那裡,全然不曉得該進還是退。紫衣男子抽出了長劍,玄色衣袍的男子的身子便向後倒去,發出一聲十分響亮的倒地聲。
隨着那聲十分響亮的倒地聲,我的心裡也被狠狠震驚了一下。那名玄色衣袍的男子正是城主大人。這時候,城主大人不是個該在婚宴上麼,怎麼會出現在瀾園,而楚煜又怎麼會殺了他?聽聞城主大人是會功夫的,那柔弱如楚煜,又怎麼會?
但是,我確實看到了,楚煜手中的劍沒入了城主大人的心口,那個倒在地上的也千真萬確是城主大人的屍首。
楚煜手上的長劍還沾着血光,在燭火下十分耀眼。而在亭榭之中,酒壺和酒杯都被傾覆,案几和兩張檀木椅都支離破碎,撒在了地上。看來,在我來之前,這裡便發生了一場打鬥。
許是察覺到我,楚煜轉身向我,一雙眸子全然沒有我想象之中的殺氣,看着我的時候一如從前,“風月,過來。”
聲音還是那般溫柔如水。
我身子僵硬不嫩動彈,叫我過去,是要殺我?殺人滅口亦或者是,他此次讓我過來便是要取我性命?
祈軒說過,楚煜並非一般的人物,讓我莫要近他,我當時沒有聽他的話。若是不親眼看到這一幕,也許我一輩子也不會清楚,祈軒那句話說得對。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楚煜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心裡一跳。楚煜擡手撫了撫我的側臉,“怎麼?嚇着你了?”
我哽咽了一下,“你……”
一句話卡在喉嚨,想問他,爲什麼要殺了城主?
許是知道我要問什麼,楚煜勾了勾脣角,“殺他不過是完成任務罷了。”
我諾諾問道:“什麼意思?”
楚煜將手上沾了血的劍扔在一邊,發生鏗鏘的聲音,他擡手攬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將我攬入懷裡,他的懷抱有些冰涼,似乎他的體溫常年這般冰冷。他在我耳邊說:“身子抖成這樣,你在害怕?”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方纔一直在發抖,因着發現了楚煜這般陌生的一面,殺了人還這般鎮靜,不得不讓我產生了恐懼之情。我開口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你沒必要知道。”楚煜說。
我的視線越過了楚煜的肩膀,落在亭榭之中倒在地上的人,微微閉了閉眼睛,那是祈軒的爹,楚煜殺了祈軒的爹,那祈軒定是不會輕饒他。
我雙手抵着楚煜的胸膛將他拉開了距離,兀自鎮定,“那你讓我過來是作甚?”
“不是在字條上說得很清楚了。”
“你要帶我走?”
“不然?”
我看着他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他的表情還是那般淡定,仿若什麼也不曾發生,讓我有些捉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麼。
“爲什麼要帶我走?”我看着他問。
楚煜挑眉,“莫非你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