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谷開陽身子一矮,一米八的大個子靈活的鑽進了吧檯,原本吧檯裡的兩個調酒師立刻往兩邊一閃,給他讓了地方,雙雙喊了聲:“師傅!”
谷開陽痛快的答應了,又神氣的指着吧檯外的蘇曼,吩咐道:“那是你們小師姑,叫人!”
兩個年紀約莫二十出頭的調酒師又齊齊的喊道:“小師姑!”
饒是蘇曼聰明伶俐,一時間也沒法轉過彎來,被兩句小師姑叫的滿臉通紅,支吾兩聲,卻不知道說什麼好,求救的看向了張浩南。
張浩南笑眯眯的開口解釋道:“當初我開酒吧,缺調酒師,請蘇哥幫了段日子,後來蘇哥要照顧你,就帶了這麼個徒弟出來,開陽又帶了幾個新人出來,不過蘇哥說他的一身功夫並不在這裡,調酒只是玩票性質,所以不承認這個徒弟。”
蘇曼慢慢的消化了張浩南話裡的意思——蘇杭竟然是一個調酒高手,還有了徒子徒孫!
同時她也明白了,爲什麼張浩南對着蘇杭始終存着一分敬意,甚至在蘇杭失蹤後,也顧念着這份香火情,照顧着她。
一個酒吧開的好壞,裝修風格,優秀的dj,都是重要因素,重中之重,卻還是調酒師,一名優秀的調酒師,可以挽留無數的顧客。
蘇杭一定是在張浩南舉步維艱的時候,狠狠的拉了他一把。
蘇曼此時無比慶幸今天來到了酒吧,不然永遠無法知道蘇杭還有這樣一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老爹,你還藏有多少底牌呢!
蘇曼擡起眼,看向了吧檯裡的谷開陽,這個有些嬉皮笑臉的年輕人,一拿起酒壺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他手臂很長,宛如猿猴,靈活的把酒壺從身前身後拋來拋去,神情專注的彷彿在創作一件藝術品。
蘇曼眼神向着兩邊一掃,見旁邊的兩個調酒師都露出了嚮往和崇拜的神情,便知道谷開陽這個師傅一定很有兩把刷子。
酒壺最後一次高高飛起,谷開陽伸出手,輕巧的接住了壺身,旋開壺嘴,一注帶着白煙的酒水咕咕的流出,被他盡數倒到了杯子裡。
神奇的是,原本青色的酒水到了杯子裡後,很快變成了漸變的橙色,從下到上逐漸加深,谷開陽食指把酒杯往蘇曼的方向頂了頂,滿懷期待的看着她:“小師妹,嚐嚐這個,師兄剛研究出的新品種,日薄西山。”
這個,雖然顏色的確蠻像的,可名字真心不好聽。
蘇曼端起酒杯,隨意的晃了晃,抿嘴嚐了一口,雞尾酒和旁的酒水最大的不同,在於這是一種調製酒,通常由兩到三種不同的酒水組合而成。
所以雞尾酒以入口後酒味的多變而著稱,而衡量一個調酒師的水平高低的標準,就是入口後的層次變化。
如果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三種不同的酒味,那就是一名合格的調酒師了。
蘇曼的雙眼微微眯起,細細的品味着酒水在口中的變化,最先是絮絮的甜,帶着冰爽的口感,接着這甜穿腸過肚後,又變成了微微的辛辣,從胃裡一鼓作氣的衝到了喉頭,到了嘴裡卻又化做了醇厚的酒香,濃郁的在舌尖盤旋不去。
十分明顯的三重變化,這種雞尾酒,已經可以成爲一種獨立酒種了。
蘇曼放下杯子,稱讚道:“先甜後辣,最後是醇香,谷師兄調的真好,不過——”
谷開陽瞬間心花怒放,師傅對這個小師妹有多寶貝只有他清楚,正常酒吧都是從傍晚開始營業到凌晨的,可爲了回家照顧寶貝女兒,師傅愣是隻在下午教學,害的他那段時間天天睡眠不足。
得到了小師妹的讚揚,便彷彿得到了師傅的認可一般,尤其那句師兄,叫的他真是身心舒暢,甚至於連小師妹後面討厭的不過兩個字也被他大度的原諒了。
谷開陽揮了揮手,眉開眼笑的道:“叫師兄就好了,加個谷字多見外啊!”
蘇曼訕笑兩聲,堅持着把話說完:“不過日薄西山的名字不大好聽,火燒雲怎麼樣?”
“火燒雲?”谷開陽喃喃的唸了兩遍,越念越是順口,這酒剛入口的時候,絮絮的甜味的確如同天上的白雲,而後面的辛辣又如火一般,火燒雲,不但形容出了這杯雞尾酒的顏色,連味道的變化也貼切的道了出來。
不愧是小師妹啊,谷開陽眉飛色舞的讚道:“這名字好,就叫這個名字了!”
他身邊的兩個徒弟對望一眼,同時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震驚之色,谷開陽年紀雖輕,在調酒一道上卻頗有天分,正如絕大多數天才,谷開陽恃才放曠,難得聽進去別人的意見,更何況是把新調酒換了個名字的大事。
這個小師姑,還真是不一般。
谷開陽來了興致,手裡的酒壺活了一樣從他手上鑽上鑽下,片刻功夫就調出一杯新酒水。
他這番賣弄,很快吸引了衆多客人的注意,有熟客叫了出來:“是穀神!他不是很少出來了嗎?!”
一呼百應,很快吧檯周圍圍滿了人,一干客人目眩神迷的看着谷開陽炫技,舞池裡跳舞的人們也停了下來,這一刻,熱情的音樂淪爲了谷開陽個人表演的陪襯,酒吧內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谷開陽身上。
兩名年輕的調酒師一左一右,驕傲的挺了挺胸膛,他們家師傅雖然一向風騷,可是這般賣弄,也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谷開陽當真是把一身本事都用了出來,轉眼間,酒吧的吧檯上便羅列了一排雞尾酒,顏色華麗絢爛,酒氣芬芳,看的人直流口水。
就有客人開始飆價:“我要右手第三杯那個彩虹顏色的,一百!”“兩百!!”“我要左邊第五杯,開價吧!”
熙熙攘攘中,谷開陽停下了手,一拍桌子,不滿的咆哮道:“叫什麼叫,這些都是非賣品!”
衆人一片譁然,不滿的抱怨聲四起,不少人看向了吧檯邊的張浩南,老顧客都知道,這位是酒吧的老闆。
張浩南無奈的聳了下肩膀:“他說不賣,我也沒辦法。”
客人們的火氣下去些,不滿的聲音卻持續的響起,看的到吃不到,人世間最鬱悶的事情莫過於此。
就在這時,谷開陽端起最前面的一杯酒,喜滋滋的放到了蘇曼面前,一臉諂媚的道:“來來,嚐嚐這個。”
刷的一下,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蘇曼身上,這個女孩瘦瘦小小,安靜的坐在吧檯邊上,一開始真沒人注意到她。
蘇曼的同學們更是詫異,方纔酒吧客人們的競相叫價他們並未參與進去,只是第一次看到,感到新奇無比,但是現在,蘇曼突然成了事件主角,一個個不由瞠目結舌,滿是震驚的看着她。
對於出類拔萃的同齡人,少年們或許還會生起些許嫉妒,對於在成人的世界都能夠佔據一席之地的同伴,卻只剩下了羨慕。
嚴寧則是滿眼激賞,打從開學以來,蘇曼就屢屢讓人驚歎不止,這個女孩彷彿一座謎山,每攀爬一步,都有無數的謎等着人去解。
被這麼多人看着,蘇曼頗有些不習慣,她鎮定了下心神,伸手穩穩的接過了谷開陽遞過來的酒杯,小心的抿了一口,眯起眼,細細的品了品,蘇曼讚道:“比剛纔更勝一籌,多了一重苦味。”
話罷,她徐徐的放下了酒杯,那杯顏色漂亮的酒水,她只輕抿一口,酒水絲毫不見少,卻不再喝了,衆多的客人不禁齊齊的發出了一聲嘆息,暴殄天物啊,浪費太可恥了!
不少熟客下意識的看向了谷開陽,這位別號穀神的調酒師脾氣可不大好,最忌諱有人點了他的酒不喝完,以往這樣的客人都會被他列入黑名單,永不再爲其調酒。
出乎衆人意料的,預料中的風暴並未出現,谷開陽臉上的笑容更勝,若是生出尾巴,便說是在這年輕女孩腳下繞來繞去的捲毛狗,也說的過去。
他把第二杯酒又往前推了推,殷勤的道:“再嚐嚐這個!”
兩杯,三杯,眼見一杯杯的調酒到了蘇曼手裡,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衆人也都回過味來了,敢情穀神今天露了這麼一手,就是爲了這麼個小丫頭服務了?!
這一排十幾杯極品的雞尾酒,都是給她一個人品嚐的?一杯酒就抿上一口,那絕壁是帝王般的享受啊!
衆人高價求一杯而不可得,這女孩居然只嚐了一口就不喝了!不少人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滿是豔羨的看着蘇曼。
張浩南眼見局面行將失控,適時的喊道:“今天晚上酒水半價,喬尼和安調的酒也不錯嘛!”
那兩個年輕的調酒師立刻往前挺了挺胸膛。
很快,看的見喝不到的客人們有些開始退而求其次,吧檯裡的三個調酒師同時忙碌起來。
一眼望去,三個人的手法同樣的眼花繚亂,似乎沒什麼區別,可當酒水調製出來以後,就看出區別了,谷開陽調製的酒水顏色更加鮮亮動人。
蘇曼知道,這是因爲谷開陽對酒水的勾兌時間把握更精準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