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道觀所在的山峰在伊嵩縣城周邊並不是最高,但是地勢比較好。從道觀兩側各延伸一衆山脈呈左右環抱之勢,人稱“左青龍、右白虎”,無論是在相術家還是老百姓的眼裡,這一片都是極好的風水。而大煞風景的是,40多個男男女女在道觀前的廣場上邊唱邊跳、邊喝邊抱。
悄悄摸上來的尹煥躲在道觀廣場邊的樹叢裡,一邊運氣抵禦山上的寒風,一邊聽一幫嘍羅們說話,從中分析一些有用信息。原來,這一幫人是縣城裡的地痞流氓小混混,平時對沒有背景、沒有勢力的小商小戶收一些保護費,偶爾到省道、縣道上收一收過路費。
因爲這一時間全國都在重點開展“掃黃打非”活動,就是掃除黃色出版物、打擊非法出版活動,而這幫人就鑽了這個空子,沒有受到打擊反而越來越囂張。
同時,這些人對色情刊物和地點了解得比公安部門要多,很多時候成了公安的眼線。有時公安破個案子還需要他們幫忙。如果真有的什麼事情實在躲不過去,這幫人也會出一兩個人頂缸,等風聲不緊了再放出來。這樣一來,公安部門也出了成績,這幫人也有了依帳。只要事不大,公安都要眼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打死人,只要沒有人報案公安就不會管。只要見不着屍體,公安就不會查。全國一年死那麼多人,公安部門工資也不高、人手也不多,哪裡查得過來?
在全國“嚴打”開始之前,警匪互相依存、相互利用的現象並不稀奇。在這種整體環境之下,這幫人的貪心逐漸膨脹起來,從無組織的鬆散狀態發展成定期聚會、定期協商的幫派,用海選的方法選出了拳頭最硬的老大,因爲老大身上紋的有青龍,於是取名“青龍幫”。
幫派做大做強之後,青龍覺得來錢太慢,於是就打起了一夜暴富的主意。搶銀行又不敢,於是就瞄準了這個百年道觀,據老輩人說這個道觀興盛百年,應該有不少寶貝。青龍一聽就動了心,馬上組織一幫手下殺上山來,本來無意打死葉鶴鬆,但葉鶴鬆的面相與實際年齡不符,下手狠了一點,導致葉鶴鬆命在旦夕,只是因此便宜了尹煥這個幸運兒。
這時,道觀側門開了,一個光頭走出來喊道:“小喇叭,小喇叭,死哪兒去了,喇叭成啞巴了?”
“把洞給我夾住!”一個穿着喇叭褲、留着中分頭的假小子從火堆旁蹦起來。
“你的洞開再大也沒人進!別耽誤事,你不是有事給老大說嗎。”光頭嬉笑着說。
看着小喇叭走進側門,尹煥一閃身跑到後院,這幫人估計也沒有想到還會有外人,因此除了屋裡的人和廣場的人,也沒有一個站崗放哨的。側門的後面有個小窗戶,窗戶的紙早已破爛,尹煥不用使出天眼就能看清屋裡的一切。只見一屋子3男2女正在喝酒,而其中一人正是和自己打過一架的“青龍”,而青龍沒有坐在主位,而是向主位上一個20歲左右的青年敬酒。“難道青龍幫的幫主另有其人?”尹煥有些不解。
“來來來,小喇叭,給唐老大敬酒。”青龍拉過小喇叭遞過了酒壺。
“切,他算哪根蔥,充什麼老大。”小喇叭仗着酒勁一臉不屑。
唐姓青年臉色頓時有些灰暗,青龍一看趕緊說:“老大,我手下無禮,我給你賠罪了。”說罷一仰脖一杯酒就下了肚。但唐姓青年仍然沒有端酒杯,不端酒杯就意味着青龍的道歉等於白費。青龍一瞪小喇叭,小喇叭酒立時醒了大半,忙說:“老大,我把這一壺喝完,算是對不起了。”說罷咕嘟咕嘟就喝乾了。
唐姓青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青龍鬆了口氣繼續道:“老大,這君山的風景很好,啥時候來都是不錯的,特別是夏天能避暑。這間房子專門爲你留着,你看咋樣?”
唐姓青年把杯中剩下的酒喝乾後說:“你們看着辦吧,我別的地方也有生意,一年來不了幾次。年後南都水泥廠估計有人會鬧事,到時候我給你信兒,少不了你們好處。”
青龍對着小喇叭一干人說:“聽見沒有,有大生意。唐老大是我大哥?老大的爹就是咱南都公安局長。以後有唐老大在,誰要喊我老大我對誰不客氣。”
一幫人聽後更是震驚,都覺得跟着青龍幹算是跟對了,有這樣大的官罩着,咱還不得橫着走?
“對了,小喇叭,你不是說有個事要說嗎?”青龍問道。
“城裡來了一個妞,聽口音是外地的,穿的都是名牌,反正我也看不出來是啥牌,估計是做生意的,有錢得很。還僱有3個保鏢,保鏢吸菸就找最貴的中華煙買,在俺叔那兒拿的假中華,俺叔也沒有真的,一下拿幾條,不帶眨眼的。老大,這妞20多歲,長得真是天上不多、人間少有。”大喇叭竹筒倒豆子一般說起來。
“那正好啊,想法把她弄到手,這縣城的妞兒啊真沒勁兒。”青龍左首邊的一個瘦高個脫口而出。
“素質,注意素質。唐老大和我在這兒,哪兒輪得上你說話?不能說弄到手,我們要文明一點,要把她請上山,和唐老大交個朋友,是不是?以後學着點。”青龍板起臉教訓道。
“那妞現在在什麼地方?”青龍問。
“那妞和三個保鏢都住在縣招待所。”小喇叭回答。
“縣招待所不是一般人能住進去的,一般人住個旅社就不錯了,看來這個妞生意做得的確不小,如果唐老大施展示出你的風采,絕對能把她迷倒,她的人、她的錢都歸老大了。老大你明天就別走了,在這兒多呆幾天。”青龍向唐姓青年建議。
“行,反正這幾天回家也沒啥事,家裡人太多,都是拜年送禮的。沒啥意思。”唐姓青年順着竿子往上爬。
於是幾個人也不管什麼素質不素質就一起合計起來。因爲目標對象住在縣招待所,從縣招待所帶人太引人注意。乘他們上街拉走似乎也不妥當。正在一愁莫展之時,小喇叭說話了:“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妞的保鏢跟俺叔說過話,問溜皮溝咋走,還問哪個地方賣黃紙和香。”
青龍一拍大腿說:“這就好辦了。”看衆人不解的樣子,隨即解釋道:“溜皮溝是有名的萬人坑,伏虎山有一幫響馬很厲害,八路軍和國民黨都想拉攏,響馬們看國民黨闊氣就投了國民黨,哪知響馬頭兒也答應投八路軍,等八路軍帶人過來收編路過溜皮溝的時候,響馬和埋伏好的國民黨圍上去包了餃子,聽說八路軍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這幾年每年都有人到溜皮溝燒香。他們肯定要去燒香的,在路上就好辦了。”
接下來,青龍就開始佈置任務,對監視、放風、搶奪、隱藏等各個環節進行了安排。聽到此,尹煥不禁感嘆,該來的還是要來,沒想到要參與結果還是一頭撞上。既然知曉此事,自己就不能置身事外,一定要盡全力阻止。
夜已經很深了,儘管一路夜色迷茫、雜草叢生,但尹煥仍然走得很快,有了天眼的幫助,就如同戴上了夜視鏡。到縣城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小雪還夾雜着雪粒,打得臉隱隱作疼。
他找到了縣招待所的位置,招待所的半人高的柵欄門關着,傳達室的老頭正在火爐邊打盹。
尹煥悄悄地翻過柵欄門,朝招街所客房走去。招待所共四層樓,在這個年代的縣城算是高層建築了,“一樓髒、二樓亂、三樓四樓住高幹”,這句話對於招待所、賓館來講估計也適用。小喇叭嘴中的“妞”在後世是一位開國將軍最小的兒媳,肯定就住在三樓或四樓,保鏢很可能在同一個樓層,只是不知道開國將軍的小兒子是否也來了。
尹煥直接走到三樓,從最東頭開始挨個房間看,當然是開啓開眼從外面看。縣城招待所的服務質量肯定不能與後世相比,整個樓道沒有一個服務員,更沒有監控攝像頭之類的高科技設備。
在最大的一個房間,尹煥看到一男一女正在熟睡,男的長得沒自己帥,女的看起來有20多歲,燙着流行的捲髮,皮膚白皙,果然如小喇叭所說,天上少有、人間罕見。再一看,兩個人的中間還睡着一個小女孩,估計有6歲多的樣子,眼不知道大不大,但睫毛卻很長,一張小臉粉嘟嘟的十分可愛。
尹煥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闖進去,眼光移向另一個房間。只見3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正在打紙牌,玩“爭上游”。看來這三個人應該是保鏢了。尹煥敲了敲門,離門最近一個保鏢開了門,見一個小孩就奇怪地問題:“你是誰的小孩,敲錯門了吧?”
“沒敲錯,我找的就是你們。你們從燕京來吧?”尹煥不慌不忙地說。一聽到這話,坐在最裡面的一臉老成的保鏢說:“讓他進來。”
尹煥也不客氣,直接坐到牀幫上,掃了一眼發現桌子上有一個磚頭大的大哥大,還有幾包縣城裡都難得一見的“京花牌油炸方便麪”,這才感覺有些餓說:“我有點餓了,麻煩給我泡一包方便麪。謝謝。”雖然有些詫異,但開門的保鏢還是去泡了。
“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有人對你們不利。”
“呵呵,”老成的保鏢笑了,“這年頭,對我們不利的人基本都死了。”
“那些人死了,是因爲他們認爲對自己不利的人都死了。”尹煥淡淡地說,心裡開始對這些“我驕傲”有些反感。
“小子,你聽說什麼了?”一個一直不說話的保鏢語氣不善。
“你們明天要去溜皮溝燒香吧。最好不要去。一拳難敵四手,亂拳打死老師傅,你懂的。”
“能不能詳細說一說。”老師點的保鏢問。尹煥說:“我先填下肚子。”一碗麪下肚後,尹煥想,如果把今天的全過程都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換作自己也不會相信。於是就說:“今天我點到爲止。說不說在我,信不信由你。我先走了,再見!”尹煥走出去又折回來說:“謝謝您的方便麪!”氣得兩位“我驕傲”直翻白眼。
尹煥走後,老成一點的保鏢開口道:“部隊領導曾經教導我們,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好的準備。明天你們兩個不要去找那種藥了,跟我一起去溜皮溝。另外,別忘了帶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