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低斂着眉眼,手上那把柯爾特左輪手槍被她玩的很溜,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其實幾個月前並不怎麼會槍的人。
此時的道路上顯得有些靜謐,靜謐的嚇人,好似隨時都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令段瑞傑三人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山崖下不斷髮出碰撞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是卻又好像在每個人的心底響起,那麼的近。
不難想象,那輛車連帶着車上了人,除了粉身碎骨再也找不到第二條路。
坐在車裡的一個男人,吊三角眼,一臉的匪氣,他此時心跳有些快,他從來都沒有想象過,有一天自己這夥人會被一個女人的氣勢鎮住。
僅僅只是靠在那裡,只是看她在並不明朗的地方把玩着槍的模樣,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但就是這種漫不經心,令人心頭髮寒。
就在不久之前,就是這個女人開的一槍,擊穿了前輪,讓車子失控,衝向了崖外,衝向了死亡的深淵。
她用一些人的死亡換取了另一些人的活命,而她卻顯得如此的漫不經心,怎麼能夠不讓人心寒?
唐靜芸將自己身上的風衣攏了攏,吸了口煙,菸頭的橘紅色的火花在黑暗裡忽明忽暗,她勾脣一笑,緩緩的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前面的那輛車。
男人額頭不斷有汗水滑落,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有些顫抖,此時他就在這個女人的背後,她顯然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按照兩人的距離,以他對車子的熟悉,啓動0.8秒,從這個距離加速撞向她,只要1.5秒的時間。
而從她的反應,到轉身,再到瞄準開槍射擊,也需要好幾秒的時間。
只要在這之前撞飛她,他們就能活命。
他的眼中閃爍着生的光芒,只要抓住這個機會,只能抓住這個機會!
他不斷的爲自己打氣,眼中充血,神色猙獰,腳下的油門猛踩,猛的衝向了前面那個瘦削高挑的身影。
只是在昏暗的視角里,男人看不到唐靜芸的勾起的嘴角,就好像是狡詐的狐狸,又好似守株待兔的農人,在男子不可置信的目光,唐靜芸回身,射擊,所用的時間,不超過一秒。
“砰——”
“吱——嘎——”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是死亡的旋律。
不過顯然男人的運氣好了不少,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手中的方向盤瘋狂的打轉,轉向了山壁一側,“嘭”的聲音轟然響起,男子只是感覺到一陣眩暈,巨大的衝擊力令他全身一陣陣的痛疼,他感覺有鮮血劃過自己的額角。
他的眼前開始泛黑,隨後意識消失在黑暗了,在清明的最後一刻,他還是滿腦子的不可置信,她的反應怎麼能這麼快?
唐靜芸淡淡一笑,心中暗歎,果然是亡命之徒,看着已經變形的車子,並沒有多什麼感想,不過嘴角的笑意更加淺薄,他怎麼會知道有着異能的唐靜芸,既然能夠完全感覺到黑暗中的路面,又怎麼會注意不到那輛車子呢?
段瑞傑幾人只能覺得此時的場景就像是在拍電影,那種關鍵時刻的驚心動魄,令他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唐靜芸沒事,還是成功的令他們鬆了一口氣。
其實從唐靜芸出現救了他們的那一刻,就有種夢幻的感覺,平日裡的唐靜芸,待人溫和淡然,雖然骨子裡有着驕傲,但是卻也帶着上流名媛的溫文爾雅,哪裡想到此時的唐靜芸身上那種令人心驚的氣勢,是如此的驚人,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
此時還剩下最後一輛車,車子一直都停在那裡沒有動作,顯然有了前面兩輛車的前車之鑑,一點都不敢動彈。
車門被推開,“砰”的又被關上,只見一個魁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他的手高舉過頭頂,顯示出他並沒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唐靜芸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只見那個男人緩步走過來,“這位小姐,我們拿錢辦事,按照道上的規矩,沒有礙着你吧?不知道爲什麼要破壞我們的規矩?”
唐靜芸挑脣一笑,“不要跟我提規矩,如果你們真的是講規矩的,怎麼你們到了這裡,不見來義合會裡拜山頭?自己不講規矩,就不要妄圖別人講規矩!”
“其實你大概不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別人跟我不講規矩,因爲別人不講規矩我就可以不講規矩,要是別人講了規矩我就還得將規矩,講規矩的時候真是太麻煩了。”
唐靜芸的一段話裡,出現了很多個的“規矩”,有點像是繞口令,但是卻令對面的大漢握緊了拳頭,手心裡汗涔涔的,他算是明白,這位怎麼看也不是正派的人,今天他們兄弟幾個在這裡辦事,算是栽了。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男人剛纔下來的車子,猛然發動,瘋狂的撞向了唐靜芸!
原來這車裡還有第二人!
而那個已經走進唐靜芸的男人,瘋狂的衝向唐靜芸,似乎想要干擾她射擊的動作。
唐靜芸的嘴角挑起,“砰”、“砰”的兩聲,男子應聲倒下,而那輛車子也衝向了崖下,不過這一回的衝擊力似乎還不夠,只是半卡在懸崖邊,一邊出去了,另一半還在路上,格外的兇險。
唐靜芸嘴角掛着淺笑,不去理會這些,她指尖的夾着的煙還未燃盡,她吸了一口,吐出一個菸圈。
轉身上車,她將車子開向了那邊呆住了的三人,將車子並排停下,敲了敲對方的車窗,車船下降,露出段瑞傑慘白的臉。
唐靜芸挑脣一笑,“沒事了,打個電話給你們的家人,很快就會有人來收拾。你們要做的,就是回家將自己喝醉了,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你們依舊是在京都鮮衣怒馬的公子哥。”
後座的車窗降下來,露出戚澤九的面孔和顧凌半掩的面容,戚澤九對着唐靜芸輕笑,“謝謝。”
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唐靜芸的存在,此時翻車下崖的恐怕就是他們這些人了。
所以就算唐靜芸在這上面手段狠辣,他也不會說什麼,因爲如果她不救他們,她根本就不需要牽扯進來,自然也無從提起“狠辣”二字。
唐靜芸淡淡一笑,“不用,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隨後看着這三個人,雖然臉色都是有些蒼白,但是卻也顯得很鎮定,心中暗讚一聲,不愧是大家族教養出來的子弟,光是這份沉穩的樣子,就遠勝過無數人,能夠在剛剛經歷過生死後鎮定下來的人,心理素質絕對頂尖。
“這裡已經沒有危險了,我就不留下了。”唐靜芸淡淡一笑,“我家裡還有人在等着我呢。”
將要搖上車窗的時候,她的手頓了頓,又道,“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這麼簡單。”
能夠讓這三個家族反目成仇的,絕對不是三個年輕一輩同時墜崖身亡那麼簡單,在這之後想必還能牽扯出一系列的事情。
幾人都是點頭,卻是該好好的查了查了。
唐靜芸關上了車窗,留下一句“不用刻意提起我,我其實就是個普通人”,隨後就開着黑色的的車子消失在黑暗中。
三人都是給各自的家人打了電話,隨後坐在車裡面面相覷。
戚澤九最先打破了沉默,“她這也叫‘普通人’?”
顧凌輕笑,“或許人家自己沒有自覺性呢,隨身帶着槍的‘普通人’。”
段瑞傑則是呵呵一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原來這纔是靜芸真實的一面,太可怕了,當時她那個樣子,讓我想起了曾經在國外看過的地下拳場的搏擊,血腥而暴力。”
三人又是沉默。
“不過這樣的她很帶感不是?而且這是我們的朋友。”戚澤九終於出聲道。
不管如何,他們欠唐靜芸一條命,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其餘兩人都是笑了起來,對啊,唐靜芸是他們的朋友。
在拐彎處的不易看清的視線,停着一輛車的,黑暗裡有些不切實際。
趙洵全程的看到了這處驚心動魄的戲碼,從唐靜芸下車掏出槍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和老闆都看岔了眼,這個女人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偏偏他們這些自詡爲獵人的人,都沒有發現這是一頭狼,一頭野性難馴的狼!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女人玩槍是那麼的帶感!
想起那個女人上車前的回頭一眼,不由露出玩味的笑容。
將車子掉頭繼續原來的路,都這麼久了,再晚大少爺就要等急了。
後續的事情唐靜芸並沒有關注,她自然也不知道,得到消息趕來的三家人和帶來的手下,在那輛車子裡找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資料和照片,本來是要在完成任務後栽贓用的,現在卻成了敗筆。
她也不知道這三家人在暗中開始調查。因爲一個環節的失誤,整整壞了某些人布了好幾年的局。
她自然更不知道,某棟別墅裡,有個養氣功夫極好的人,氣的摔壞了一套茶杯。
在唐靜芸的觀念裡,她只是救了幾個人,如此而已。
此時的她,正風塵僕僕的趕回家,匆匆洗了一個澡,就和那個醉酒的男人鑽進了同一個被窩。 Wшw .тt kдn .¢〇
姜曄將唐靜芸摟在懷裡,低喃,“芸芸你回來了。”
“嗯。”唐靜芸在姜曄的懷裡找了一個好位置,隨後就睡下了。
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