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騷動的人羣望去,隱隱看見一個身着銀灰色西裝的男人,身邊跟着助理,從門口大步走進來。
男人長的很清朗,嘴角噙着笑意,只是明明是帶着笑意,卻讓人不敢隨意親近,有種不怒而威的感覺。一身筆挺的西裝,將人襯得更加精神。
在別人觀察着伍向軍的時候,唐靜芸也不由彎起了脣角,輕輕的一笑,變了,那個曾經落魄過、絕望過的男人,已經如同破繭的蠶蛹,蛻變了。蛻去了身上的浮躁,真正的成長爲一個合格的男人,一個能夠撐起一片天的男人。
相較於從前,他瘦了不少,使得那張臉隱隱顯露出棱角,加劇了滿身上位者的威嚴。
這一刻,唐靜芸的心中突然產生了幾分滿足感,就像是自己看到了一塊璞玉,在經過了她的雕琢後,終於顯露出了原本的光澤。而伍向軍就是那塊璞玉,唐靜芸則是雕玉人。
伍向軍和好幾個最近在生意場上打過交道的人握手,笑着低聲寒暄了幾句,然後一路寒暄一路走進了宴會的主場。
他的目光不着痕跡的在周圍角落裡大量着,在看到唐靜芸的時候鬆了一口氣,注意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讚賞的時候,他不由彎了彎脣角,對着唐靜芸那頭悄悄的一笑。
第一次經手這樣的事情,說不忐忑是騙人的,而再也沒有比唐靜芸對他的鼓勵來的有意義。畢竟,聽別人千遍的讚賞,都不如唐靜芸一個鼓勵的笑。誰讓唐靜芸纔是他伍向軍的伯樂呢?
他不希望讓唐靜芸對他失望。
這樣想着,他也很快收斂了心神,很快走到了大廳的中心靠前的地帶,對着那裡聚着的好幾位平時罕少露面的人笑着致意,“今天諸位能夠過來,真是給了向軍莫大的面子。”
他的姿態擺的並不高,因爲他很清楚,現在的他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俯視他人的高度。
徐寅東笑着對着伍向軍舉杯,笑了笑,“伍總這是折煞我們了,我們這些老傢伙那可是衝着今天的藏品來的,誰讓華瑰這裡的東西連我們都動心了!”
“哈哈……”其他幾位都是贊同的點頭。
伍向軍哪裡不知道徐寅東這是在給他面子?今天的藏品固然難得,但是也未必需要這樣分量的人親自到場,此刻過來,無非就是礙着送貼人的情面,過來給華瑰撐場子的。
說起來要不是這帖子是唐靜芸讓人送過來的,他估計也未必會出席這次拍賣會。
可是到了這裡之後,他依舊受到了不小的。哪怕有了心理準備,但依舊被到場的人的分量給震驚了。
滬市煤鋼實業的老總,國際高端服裝西瑞的肖董,銷售渠道龍頭的權總……這些人放在平時,那可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可現在居然齊聚一場拍賣會,這事情要是說出去,足夠讓人驚掉下巴!
不過回過頭來想想,能夠讓唐靜芸親自出面向他討人情,本身就說明了這個拍賣場背後的人的非同尋常。同時,徐寅東心中還隱隱有一個他都感到震驚的猜測,或許這拍賣場本身就是……
等看到伍向軍的時候,他也不由暗暗點點頭,眼前這個沉穩內斂,並沒有得志之後的張揚和得意,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人才。
伍向軍在寒暄的時候,很多第一次見到伍向軍的人,也紛紛私下裡議論起來。
“原來他就是那個伍掌櫃啊!”徐恆元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個正和自己父親寒暄的男人,這樣說着,轉頭看向身邊的幾人,“確實很面生,看來是真的沒見過。”
侯翰林則是點點頭,“我倒是有些好奇,這樣一個男人,明明根基在京都,怎麼要跑到咱們滬市來開拍賣場?”
“誰知道呢?”周詩晨搖了搖頭道。
“來滬市開拍賣會的原因有三。其一,這兩年,相較於京都的發展,滬市的發展反而更快,但是經濟條件上去的時候,人們追求高端生活的慾望卻還沒有滿足,比起京都那裡已經有了雛形的市場,滬市就像是一張白紙,可以任由任由建立者自己來進行規劃。”
唐靜芸手上端着酒杯,鳳眸中閃過着一種名爲睿智的光芒,對着幾人解釋,然後她豎起兩根手指,“其二,滬市這裡並沒有成形的大型拍賣行,這裡的商人們更多的是將目光放在已經在起步發展的行業上,所以說,華瑰想要藉此樹立一個行業標準。”
什麼是行業標準?就是每一個行業在起步到成熟的標誌。每一個行業標準的確立,都會給那個行業產生長足的影響。就唐靜芸所知,她前世去世的時候,國內的拍賣行業依舊比之國外的大大不如,甚至沒有像樣的能夠躋身於國際拍賣行的存在,各種小的、不規範的拍賣行倒是不少。
她所籌建華瑰拍賣場的時候,除了想要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的時候,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爲了給後世的拍賣場樹立一個標杆,使的這個行業不會太雜亂,也企望能夠帶動幾個超一流的拍賣行誕生。
每一個企業、集團的誕生,總是會伴隨着直接或間接的核心任務。而唐靜芸給華瑰定力的核心任務,就是樹立拍賣行業的一個標杆,使得國內外一些珍稀藏品能夠能到公平公正的對待。
這是唐靜芸的追求,也是華瑰每一個任負責人、每一個在職的員工的追求。
一個品牌,一個企業,乃至一個行業,身上都肩負着不止一個責任。就如同華夏古人常常講述的那樣,“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一個企業最初是爲了賺錢,但當賺錢已經成了輕而易舉的事情的時候,就會同時要肩負起一定的社會責任,它需要建立維持一個公平、平等、和諧的體系。這被視爲一個企業是否成熟的標準。
很多年前,唐靜芸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她在管理唐氏的時候就在踐行這個責任,而等到她現在自己構建自己的商業帝國的時候,她同樣在踐行這個標準。
在唐靜芸那樣平和淡然的外表下,一直都掩藏着一種濃郁的情緒,那種情緒矯情點講叫“民族自尊感”,她可以不認同這個社會中很多人的行事準則,甚至可以自己去踐踏某些規則,但是同樣的,她心中卻始終有着一種國家大義在心中。
很多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個矛盾又複雜的人。
當然,她建立拍賣場的這個目的,知道的也不過就是伍向軍一人。或許,在未來的時候,還會有那些進入華瑰核心層的高層會知道。
說着這些話的唐靜芸,身上展現出一種不同於往日雲淡風輕的感覺,很厚重,像是他們的那些父輩們一樣。
侯翰林幾人眼裡閃過果然如此的神色,早就覺得唐靜芸不簡單,但是經常被她那種或淡然或賴皮或微笑的行爲給忽略過去,他們現在這一刻才恍然,唐靜芸和在座的很多人都不一樣。
她的所思所慮,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
這樣想着,唐靜芸又對幾人笑了笑,豎起三根手指,“其三,相較於京都這樣政治軍事因素終於經濟因素的城市,滬市將來會是一座經濟核心城市,與國際接軌,顯然在這裡建立的話,以產業發展考慮,是更加理想的。”
聽到唐靜芸這樣的解釋後,在場的人不由紛紛點頭,露出了信服的神色。
當然,在滬市建立其實只是華瑰的一個起步而起,就像是試點研究一樣,等到這裡初具規模,獲得更多的經驗後,華瑰還會陸續在各大城市裡投資建立的。
就在大家都是若有所思的時候,聽到旁邊傳來了一聲不和諧的嗤笑聲,“說的這麼精確幹嘛?還分個一二三點的,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華瑰是你家的呢!”
衆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聲音的來源處,原來正是去而復返的楊文姍。
此時楊文姍目露嘲諷,微擡下巴,站着俯視唐靜芸的姿態,冷冷一笑,“唐靜芸,你自己又何必在這裡裝高端呢?你也不自己照鏡子看看,不知道是什麼貨色,偏偏還總要裝的自己有多高人一等似的!”
她這話一出,頓時都是讓不少人皺了皺眉,直覺這個女生有些過分。
其實這也不怪楊文姍,她此刻正好在氣頭上。剛纔跟着常斐然離開後,常斐然就詢問了她和徐恆元一行人的關係。她到底也沒有敢隱瞞,也就將同學關係說了出來。天知道她心裡可不痛快極了!
憑什麼同樣是學生,別人就因爲父母家世,能夠輕飄飄的坐在那裡,而自己則要用這樣屈辱的方式?
於是在走回來的時候,她正好看到了唐靜芸在一旁講話,看到周圍那些平時傲氣的不得了的小姐公子們,都是一臉的認真和信服,瞬間就炸了!
別人也就算了,人家家世擺在那裡,她比不上。可唐靜芸她一個親人死絕的可憐小孤女,怎麼就能夠將生活過的這麼風生水起?同樣是靠着和某些大人物勾勾搭搭的關係纔起來的人,憑什麼她要被人用輕蔑的有色眼光看待,而她卻過的比她好的多的多?
因爲想着這個,所以她纔會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直接出口嘲諷唐靜芸。畢竟,在楊文姍心中,唐靜芸是不如自己的而不如她的人,卻過得比她還要好,總是能夠激起人性中的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