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
走在滬大的校園裡,一個女子淡然的走在路上,無視周圍時不時經過的學生的低聲議論,在聽到身後的呼喊聲的時候,駐足轉身,看到來人的時候,不由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
周詩晨看着唐靜芸的那個笑容,帶着幾分柔和,在金色的陽光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和她的人一樣,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連她自己都沒怎麼鬧懂,明明兩人見面的次數不算多,可是她怎麼就喜歡和唐靜芸來往,而且還常常是自己湊上去的。
周詩晨快步走過來,帶着幾分氣喘,輕笑道,“你走的速度真快,我差點就追不上了。”說着仔細的看了眼唐靜芸眉宇間的神色,見她表情平淡,並沒有受到周圍議論的學生的影響,心裡也舒了一口氣。
唐靜芸笑眯眯地道,“真巧,你今天不是沒課嗎?怎麼還在學校裡?”
周詩晨笑了笑,掩住了自己心中的幾分不好意思,她是不會告訴唐靜芸的,她只是因爲擔心她會被流言蜚語攪得不開心,所以才特意等到學校裡的,她是過來人,比很多人都要明白流言蜚語了殺傷力。
唐靜芸怎麼會看不出周詩晨的想法,當下不由笑道,“你啊,這性子可得改一改,對着別人好就要習慣性的表現出來,不然別人可看不懂。”就周詩晨的性子,放在後世裡,那就是兩個字:傲嬌!
周詩晨垂眸,看不透的人她才懶得理會呢!
“正好,既然遇到了,那我請你吃一頓飯吧。”唐靜芸笑道,也不待周詩晨拒絕,就已經一個電話吩咐了下去。憑藉她今時今日在滬市的情況,一個吃飯的位置還不是手到擒來?
昏黃的燈光,低調的裝飾,奢華的賬單,優雅中帶着格調的氛圍,這些東西周詩晨自然是不陌生的,她自幼就生活在這樣精緻的生活裡,反而大排檔、路邊的小飯館纔是離她的生活很遙遠的東西。
她以爲這只是一頓很普通的朋友間的吃飯,只是在看到唐靜芸從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推到她面前的時候,她露出了幾分詫異。
“生日快樂!”
再平凡不過的一句祝福,卻讓她在一瞬間紅了眼眶,淚水不受控制的留了下來。
自從自己的母親去世後,父親忙於政途,她就已經很少會在這個日子裡聽到這樣的話了,尤其是近兩年,在她的刻意疏淡下,更是從未有人想起過今天是她的生日!
還記得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她也是一個很幸福的孩子,可是,病魔終於沒有給予那個女人太多的時光,她還依稀能夠記得,那個蒼白瘦弱的女人,臉上帶着柔和的神色,拉着她的手告訴她她要幸福。可是現在,她的記憶裡也只剩下很模糊的一個影子。
唐靜芸見到周詩晨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再怎麼成熟也到底是個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啊!遞了一張餐巾紙給她笑道,“別不開心,我讓人準備的蛋糕很快就會送過來,今天啊,咱們的壽星最大!”
看着這樣的唐靜芸,明明是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不知道爲什麼,周詩晨竟隱隱有種面對女性長輩時候的感覺,這個女子或許強勢,或許肆意,可是她卻是一個可以依靠可以陪伴的人。
她不由想起自己那個瘦弱的母親的躺在病牀上的時候,她那時候還不懂什麼是“死別”,只是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她的母親,哭叫道,“沒有了媽媽就沒有人會疼愛我了。”
她的母親告訴她,“你的人生還那麼長,終究會有人來替我疼愛你。”
她以前不相信,可是今天看到唐靜芸的時候,她卻開始有點想要相信她母親給她的話了。
“謝謝!”
她低聲道謝。
唐靜芸輕笑,周詩晨看着清冷,其實內心對真心對她好的人很柔軟,這樣的她,讓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還沒有進入唐家時候的影子。
周詩晨打開手提袋裡,裡面是兩個盒子,一個裡面是一套名貴的首飾,是一套淡紋的翡翠首飾,她一眼就就喜歡上了,而且配她這個年紀的孩子也剛剛好,既不太豔也不太素。不過看料子就知道,價值絕對不下百萬。
而另一個盒子裡,則是一隻手錶,瑞士名家做工的女士手錶,做的很精緻,邊緣還刻上了她名字首字母的縮寫,一看就知道特意訂製的。
姑且不論這兩份禮物的價值,單是其中的用心就可以窺見了。
周詩晨抿了抿,壓制住了內心的酸澀,對着唐靜芸笑了笑,展露出一個屬於這個年紀的女生的笑容,“謝謝,我很喜歡。”
她倒是沒有選擇推辭,畢竟她也是知道一些唐靜芸的家底的,能夠開辦起華瑰拍賣場的唐靜芸,絕對是個不差錢的主兒,更何況她還聽到了不少關於唐靜芸的小道消息。
唐靜芸見此也是一笑。
沒過多久,唐靜芸臨時要的蛋糕也被人給送過來了。
蛋糕是單層的慕斯蛋糕,很漂亮,周詩晨覺得自己還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
唐靜芸的勾起一個弧度,你看,人就是那麼容易的滿足,其實很多時候,只要身邊有人願意給她一點溫暖,就會變的很知足。
這無疑是吃的很開心的一餐。
飯後,唐靜芸送周詩晨回家,笑道,“今天沒有想到會見到你,準備的有點倉促。”
周詩晨笑了笑,“不,我已經很開心了。”她轉頭,看着唐靜芸,“我很開心!我很開心啊!”
如果要問很多年後已經成長爲國內少數的女性高官的周詩晨,什麼事情是讓她最永生難忘的?
她想,大概就是今天這件事情吧?
往後的人生裡,她經歷過很多的事情,有快樂有難過,有流於富貴深處的浮躁,也有夜深人靜的寂寞,可是,最讓她難忘的還是今天,因爲從這一天開始,她開始試着相信終究會有人來替她的母親愛她。
有時候,人生際遇,或許改變你一生的,其實只是在有些人眼中的一件小事而已。
等到了周家門口,從外面看去,裡面燈火全滅,唯有門口只有兩盞昏黃的小燈,襯得周家更是冷清。
周詩晨摸了一圈沒有摸到鑰匙,無奈之下只能敲門。
敲了好一陣子纔看到亮起了燈,聽到有人迴應的聲音,打開門,露出一張沉靜的中年人的臉,穿着睡袍,腳上拖着棉拖,一副已經入睡的模樣。看到周詩晨就是皺眉,“不回來吃飯也不說一聲,這都幾點,少在外面晃盪。”
周詩晨聞言,動了動眉頭,然後淡淡地道,“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我了?”
這兩人的樣子,不像是父女,倒像是仇人。
如果剛纔不是用異能看到,這個現在板着臉的男人,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昏暗的餐廳裡,面前擺着幾個小菜和一碗已經冷了的長壽麪的話,唐靜芸大概也會以爲這是一個很嚴肅的父親吧。
她還“看”到這個男人聽到敲門聲後快速的換上了睡衣的打扮,這才假裝着睡眼惺忪的模樣出來給她開門。
那時候的周市長,不是那個高深莫測的男人,只是一個盼着女兒回來給她過一個生日的父親,他盼啊盼啊,從太陽初初西落盼到了路燈亮起,冒着熱氣的麪糊成了坨坨,他唯一的女兒還是沒有從外面回來,只有他一個人守着一棟空曠的房子。
年輕的時候,周市長覺得沒有什麼能夠羈絆住他,哪怕是血緣親情,他關注他的仕途遠遠的超過於自己的孩子。
可是現在,看着自己本來軟軟嫩嫩的孩子,養成了這副清冷的性子後,他卻開始後悔了。明明是他的女兒啊,是該被捧在手心裡寶,什麼時候卻變成這樣了呢?
他錯了。
人總是在後悔中走過一生。
可時光無悔,時光從來都不給人後悔的機會。
周市長還待說些什麼,只是在看到女兒身邊罕見的有個朋友後,有禮的笑笑,“小晨不懂事,麻煩你了。”
唐靜芸笑了笑,她一直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周市長,尤其是在滬市當前格局裡,看不透他到底扮演的是個什麼角色,按理說,明明就該是聯魏抗侯的,可他卻並沒有盡力抱住魏副書記這個合作伙伴。態度莫測,着實令人捉摸不透。
她沒有多做停留,只是在轉身的時候,在周詩晨耳邊輕聲道,“記得去看看廚房的垃圾桶。”
隨後就就離開了。
周詩晨頓了頓,面無表情的走進了家裡,身後的周市長還在追問,“剛纔那個女生是誰?你的朋友?誰家的孩子?之前沒怎麼見過啊。”
周詩晨淡淡一笑,“她叫唐靜芸,我朋友。”
周市長眉頭皺了皺,唐靜芸?久仰大名!只是她怎麼會小晨成了朋友?
周詩晨本來是想要直接回房的,只是想起唐靜芸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向了廚房。
周市長本來還在陰謀論唐靜芸接近自己女兒的事情,見女兒許久沒從廚房出來,趕緊走了進去,就看見自己那個清冷的女兒蹲在垃圾桶邊上,他不由尷尬一笑,“怎麼蹲在這裡,快起來!”
周詩晨緩緩的擡起頭來,眼眶紅紅的,“青椒土豆絲,蘿蔔排骨湯,醬爆牛肉,還有長壽麪!”
周父尷尬的掩飾着,“晚飯做多了,我吃不完就倒了!”
周詩晨猛然站起來身來,“哇”的就哭了起來,摟住自己父親,“你騙我!你不記得我的生日了!誰都不記得了!只有唐靜芸還記得!騙子!大騙子!”
她像個五六歲的孩子那樣,哇哇的大哭,哭訴着這麼些年的心酸和苦楚,周父不斷的安慰着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簡直心都要碎了。
“好好好,爸爸是個大騙子!我是大騙子!”
“我要吃麪!長壽麪!!”周詩晨任性地抽噎着。
周父哪裡還有不答應的理由?當下就是哄着她,然後親自下廚,給自己的女兒重新做了一碗長壽麪。
長壽長壽,我的女兒啊,願你往後的歲月裡都能夠平平安安,一生長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