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的氣氛在包廂裡流轉,讓幾個旁觀的人都不敢大聲呼吸,生怕驚擾了這對峙的兩個人。
唐靜芸嘴角含着淺淡的笑意,看人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這個樣子的她,身上突然就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
而對面的餘辰泓對視着唐靜芸,盯着眼前這個女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神色晦澀,眼中某種神色一閃而過,終於還是露出了笑容,“聽聞姜夫人還在閨中的時候,就是個不輸於男兒的女子!”
唐靜芸神色淡淡的,“不管,靜芸可擔不起這樣的形容,不過就是性子差了點!”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小事,改日裡讓葉子給姜小姐擺上十桌八桌的當做賠罪,可好?”餘辰泓哈哈一笑。
唐靜芸從煙盒裡抽出一支菸,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自有身後的梅四替她點菸。
看着唐靜芸這個神情,兩次三番拒絕自己拋來的臺階,餘辰泓覺得自己的面子真的要掛不住了。要不是他的脾氣還真的不錯,換個京都的紈絝少不得都要掀桌了!
就在這時,背後的葉哥握了握拳,終於一步踏出,“我、我喝!”
五大三粗的一個漢子,此刻脖子漲的通紅,頂着在場的人的目光,端起桌上的烈酒,仰頭就灌了下去,喉嚨口火辣辣的。
這個葉哥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圈子裡的較量,卻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在往日裡,葉哥接觸的多半都是餘辰泓身邊的人,那些人張口閉口就是餘家,好像沒有什麼是餘家辦不成的,也沒有誰能夠讓餘家大少爺折腰,讓他產生了一種餘家在這京都裡隱天蔽日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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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剛纔,他才發現,其實餘少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厲害。
就比如說眼前的這個神色不顯的女人,分明就讓餘少格外的顧忌。
餘辰泓看着葉子站出來,愣了愣,然後呵呵一笑,輕輕的拍了拍葉子的肩膀,轉頭看向唐靜芸。
唐靜芸靜靜的看着葉哥將三杯酒灌下去,臉上一片潮紅,過了好幾秒,才淡淡的點頭,“既然這樣,那就一筆揭過吧。”
餘辰泓依舊笑容滿面,唐靜芸卻知道,這個男人現在恐怕恨不得弄死她吧?寒暄了幾句後,餘辰泓很快就帶着人走了,留下包廂裡的人。
唐靜芸抽着煙,煙霧繚繞,讓她的神情也變得莫測,一手抱臂,夾煙的手擱在那條手臂上,神情淡漠而悠遠。
芳芳偷覷了一眼這個氣場十足的女人,剛纔的那個人她聽說過。在這混的,總是多少知道一些很厲害的大人物。如果一開始知道那個葉哥是對方罩着的,她絕對沒膽子提着酒瓶衝上去。可是就是這麼一個人,在進入包間後,卻完全被眼前這個女人給壓住了。
看着這個女人悠遠的神情,那靠坐的姿勢很是隨意,甚至透着一種慵懶的姿態,可是她卻有種被野狼盯住的錯覺。
其實別說芳芳,就是在場的方青峰和桂五爺都是有些奇怪,不明白唐靜芸今天怎麼就和這餘少槓上了?往日裡的唐靜芸,雖然桀驁,雖然有崢嶸,但是卻都很好的被她掩藏在溫和的笑容裡。
唐靜芸將手頭的煙摁滅了,然後不在意的擺擺手,“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談生意的談生意,玩樂的玩樂,我孤家寡人,就先回家了。”
她突然見到“故人”,覺得有些敗興。
前世唐靜芸可和這位餘辰泓交過好幾次手,當然,這位也就是唐靜芸僞情敵餘晴柔的親哥哥。爲什麼是僞情敵?當然是因爲姜曄根本就不喜歡餘晴柔,完全沒有競爭力可言。
這餘辰泓倒是也是個有本事的,只不過相較姜曄而言,他走的是仕途,而且很是青年有爲,加上背後有着餘家的扶持,一路扶搖而上。
她倒是要看一看,這一世的餘家已經大不如前了,甚至連躋身一流的資格都沒有。這餘辰泓外放的機會被人搶了,晉升的路也被堵住,他還能不能像前世一樣順風順水?
按照華夏官場上的習慣,不歷州縣,不擬臺府。沒有了外放下去後金燦燦的政治資歷,只能在王侯遍地走的京都部門裡磋磨,這往後的晉升那可就是沒有多少競爭力啊!縱觀華夏的政治,不說九卿的高位,就是那些部級的高官的履歷上,那也是絕對少不了地方治理的經歷的。
她知道餘辰泓這個人,看着溫文儒雅,其實內心是個極爲高傲的。她永遠也忘不了,他用俯視的姿態站在她的面前說過的那些話,那看着她彷彿是看着一隻螻蟻一樣的眼神,好似給她一個眼神就是一種恩賜。
呵,她唐靜芸可不是什麼聖母,做不到以德報德。她也不想要餘辰泓死,死對他來說太便宜了。她要看着他一步步在仕途上蹉跎不前,明明有滿腔抱負,自命不凡,卻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這對於餘辰泓這樣的人來講,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
反正算計唐家,算計她性命的人,本來就有餘家的一份子不是嗎?
唐靜芸看着車窗上倒映出來的那張臉,容貌清冷綺麗,嘴角明明含着笑意,可是卻感覺不到絲毫歡笑的溫暖,無端看的人心底發冷。
從本質上講,唐靜芸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她只是一個清醒的瘋子罷了。也是,能夠在唐家蟄伏整整八年,將已經變態的唐凌錚鬥倒,看着他身敗名裂,將唐志謙送進精神病院。這在某種程度上可算得上是殺父弒兄。能夠做出這種事情的唐靜芸,本身就已經被世事逼得成了一個變態。
上流社會的冷漠炎涼,是一種凍到骨子裡的寒冷。你不想死,那就只能先讓自己成爲變態。
所以說啊,姜曄可算得上是她的救贖了。
擡手將車窗搖下來,唐靜芸的嘴角緩緩的勾起,看着外面繁華的景色和璀璨的霓虹,她的眼底閃過細微的溫柔和懷念。
在這樣的時候有個人可以想念可以依戀,真是一種美好的感覺。
——
餘辰泓回了家後,臉上的笑容就維持不下去了,露出了陰沉的模樣。
迎面而來的餘晴柔看到了自己的大哥,招呼了一聲,“這是怎麼了?”
“我今天碰上了唐靜芸。”餘辰泓放下了這麼一句話後,轉身去了書房找他的父親。
餘晴柔愣了愣,其實有意無意的,家裡已經很少在她的面前提及唐靜芸這個女人。這像是對她的疼愛,但是餘晴柔總有種錯覺,好像這更是因爲這個名字是餘家的忌諱。
“……爸,咱們的計劃什麼時候實施?”餘辰泓詢問着自己的父親,眼底閃過狠厲,“我覺得當初的懷疑是對的,我們可能都小看了她,當初咱們家出事的事情,就算不全是她動的手,但是背後肯定有她出的一部分力!”
餘父看着面前的兒子,這個兒子是他的驕傲,也一直都是他們餘家的希望。當初餘家之所以遭受到打擊還選擇沉默,就是因爲相信有餘辰泓這個傑出子弟的存在,遲早能夠光復餘家。
可是現在卻有人在阻止自己兒子的仕途!
這簡直就是在從根基上打擊餘家!
餘父敲擊着桌子,拍板道,“就最近這段時間吧,我去和那幾個老夥計聯繫一下,你自己當心點。”
餘辰泓點點頭,眼底閃過幾分快意,等着,遲早要那些人好看!
——
唐靜芸回去了,不過回去的目的地不是自己和姜曄的新房,畢竟姜曄有事執行公務去了,她就算回去也不過是一間空房子,於是索性就讓梅四去了另一個地方。
因爲熟知後世某些走勢,唐靜芸在很早之前就有意識的在囤積一些房產。她不太願意走房地產的路子,但是這不妨礙她喜歡買一些房子投資,反正這偌大的京城裡,她能夠去的住處就不下十處。
她今天去的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是靠近郊區的地方,那裡有一片別墅區。現在買的人不算多,多半是喜歡幽靜的人的有錢人。不過唐靜芸很清楚,再過幾年,這附近就會通上高架,交通會很方便,而那兒地段環境都特別好,價錢翻了不止一倍。
看着路上的一盞盞的路燈,在這個環境裡顯得有幾分孤寂。
她突然忍不住一笑,這種地方可不就是金屋藏嬌的好地方?不過說起來,她今天還真的是要去幽會的。只不過幽會的對象是淺戈而已。
自上次淺戈來找到滬市的她之後,就一直跟着她。
她要回京都,詢問了淺戈的意見。那時候淺戈是怎麼說來着?她眯了眯眼睛,眼底閃過幾分笑意,他一臉高傲地說,“你當初可是跟我幾次三番保證過的,只要我想來你這裡,什麼時候都歡迎!”就差把“你想要趕走我?連門都沒有”寫在臉上了!
明明是個性子很好的人,她就弄不懂了,怎麼總是喜歡擺出一副高冷的樣子呢?
淺戈這個人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思及這些,唐靜芸從胸口吐出了一口悶氣,不再去想那些前世的糟心事。
於是,淺戈的住處今天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