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重新出現在交流的場合裡,這時候的她脣角掛着淺淡的笑意,和在場的人打着招呼,眉宇間絲毫看不出她剛纔對待唐少明的狠辣。要不是在場不少人或多或少的從各自渠道里聽到了一些消息,大概壓根就看不出她遭遇了什麼。
“晚上好,唐先生。”唐靜芸端着酒杯,笑着走上來。
唐志謙一看唐靜芸主動打招呼,臉上當即就露出了笑容,讓遠遠瞅見這一幕的唐凌崢嗤笑一聲,這老頭子怎麼就記吃不記打呢?唐靜芸氣的他想殺人的回合還少嗎?
“晚上好啊,靜芸。可有什麼不合心意的?”唐志謙笑問道,那種關切的態度溢於言表。
“一切都很好。”唐靜芸笑眯眯地道,“很感謝唐先生這一次的邀請,靜芸心中甚是感激。”
唐志謙當然更是高興了,笑着將唐靜芸引薦給自己的這幾位好友,雖然很遺憾沒有機會聽到唐靜芸叫他一聲父親,但是這一點都不妨礙他表現他的喜愛。
兩人站在那裡,就算是唐志謙這些好友心中有些偏頗於唐凌崢這個繼承人,但是也不得不讚嘆一聲這女孩兒好氣質。
唐靜芸交談了一會兒,就轉身換了一個場合。
走了好幾步,還能夠聽見唐志謙低沉中掩飾不住歡喜的聲音傳來。
“……趙兄以爲我這個女兒如何?對,就是姜家那小子娶回家的媳婦兒。你是不知道喲,這丫頭主意大的很,自己嫁人自己做決定,要是換做是我,肯定看不上那姜家的小子!什麼軍長少將的都是空的,我家靜芸自個兒就是最好的!”
“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我纔沒有呢。你是不知道,我當初一見這個丫頭就覺得心生歡喜,你瞧瞧她那眉眼,那真是再合我的眼沒有了!她那個脾氣,我也喜歡的很。你說我們這些人拼死拼活一輩子,到頭來還不就是求一個心安嗎?我啊,看着這丫頭就覺得心裡安生。”
……
唐靜芸聽着唐志謙這些話的時候,心中突然有一瞬覺得酸酸的,澀澀的。不用轉身去看,她就能夠知道此刻唐志謙說這些話的時候眉眼飛揚的模樣,定是頂頂有神的。
似乎在什麼時候也聽過這樣的話。
“……我家靜芸自然是最棒的。來,今天爸爸教你怎麼看財務報表。以後不管怎麼樣,你總是要學會打理自己的財產的,這財務報表一定得懂。”
“靜芸學的可真快,比爸爸當年都聰明多了,像、像你母親,聰明,乖巧,還懂事。等到以後啊,爸爸給你找世界上最疼愛你的男人,不求他多有錢,一定要最愛你喲。千萬不能是爸爸這樣花心的性子。”
“來,靜芸快來看看,爸爸法國出差回來給你帶的禮物,兩條名家的裙子,還有首飾,還給你帶了紀念品,喜歡嗎?爸爸偷偷告訴你,就你的禮物是爸爸親自挑的,其他人的都是讓助理買的。”
……
這樣的話還有很多,可是唐靜芸卻覺得很久遠,久遠的深壓在她的心底,那麼深,深的她都快幾乎以爲自己忘記了。可是,這些話卻又那麼的清晰,唐靜芸甚至能夠想起唐志謙說起這些話時候那眼底自然而然露出的疼寵的模樣,好似要將那曾經失去過的二十年的光陰都一下子補回來。
不管唐志謙對別人是什麼態度,可是唐靜芸清楚,他在她的面前,從來都是一個慈父,那種熱乎的勁頭就像是平凡人家的父親對着自己的女兒殷殷期盼,自家的女兒什麼都是好的。這樣的疼愛,是家中其他的孩子都不曾得到的。
可是,這些東西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或者說是她開始遺忘的呢?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記不清了。大概,很多東西,從最初的開始就是錯的。
一條路,從最開始的岔路就選錯了,那麼不管後面多麼努力,繞過多少條曲折坎坷的道路,所走向的都只會是滅亡。
很多事情,從唐志謙不聞不問二十年開始,就已經讓唐靜芸走向了死衚衕。
這樣想着,唐靜芸恍惚從身後唐志謙的大笑聲中醒過神來,她的心中閃過酸澀。
她的一生都未嘗敗績,唯獨一件事。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啊,我心目中那座青山一樣崇峻的人,你是另外兩個孩子光明正大的父親。而我,連牽着你的手走在陽光下,都會覺得陽光太過刺眼,讓我無所遁形。她不願意承認她的母親是第三者,那麼,註定了不能夠去插手另外一個家庭。
這樣想着,唐靜芸抿了抿脣,轉身走向另一側,一個比較隱蔽的側門。
這個側門並不顯眼,而且還在視線的死角,一般不是很熟悉這個莊園式酒店的人,不會尋找到的。唐靜芸會知道,這還要拜她前世在這裡舉辦果幾次聚會所賜。
側門雖然是側門,其實並不小,走出去是木製的欄杆,左右兩側上下。外面栽種了很多四季常青的苗圃,在外面亮起的燈光的照明下,顯得鬱郁蒼蒼,很繁盛。
唐靜芸單手支撐在欄杆上,擡手輕抿了一口酒水,眉眼間一瞬間顯得有些刺紅。
她出神的看着那蒼鬱的景色,心中不斷的回憶起曾經和唐志謙的那些事情。她好似,曾經也差點有一個父親……
那一瞬,她感覺到胸口一悶,她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思,可是卻讓她忍不住嗤笑出聲。
唐凌崢其實比唐靜芸早到一步,他沒有料到有人會過來,下意識的掩藏在暗處。他沒有料到走過來的是唐靜芸。這個時候的唐靜芸,沒有了平日裡那種平和的面具。他第一次在她的身上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哀愁。那瘦削的背影,在昏暗中顯得很孤獨。
在唐凌崢的印象,唐靜芸這個人,強大,囂張,心思深,有着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深沉。可他現在才突然發現,她其實也不過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而已。
“誰!”
唐靜芸耳朵一動,突然面向了唐凌崢的方向,手已經下意識摸到腰後,纔想起來今天要穿裙子就沒有配槍,不過她的腰間還是準備了特質的軟刀。
唐凌崢苦笑着揉着鼻子,緩緩的從陰影下走出來,“是我,我可事先說好啊,沒有偷聽的企圖,這兒是我先來的。”
唐靜芸看到是唐凌崢,這才收了剛纔那戒備的姿態,冷冷的睨了一眼,“沒有企圖你躲個屁!”
唐凌崢反脣相譏,“說的好像你碰到這種情況就不會躲一樣!”
唐靜芸覺得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所以說,某些時候,最瞭解你的人,就是這種似敵似友的人了。她真是討厭死這種被人窺探的感覺了,摸了摸下巴,唐靜芸心想,現在去殺人滅口怎麼樣?
唐凌崢突然覺得背後生寒,直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會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有話好好說!”
“屁!”
“劫財什麼的好說,你要多少,我是我爸唯一的兒子,他都會給你的。”唐凌崢野獸一樣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的喊出這句話。
“哦?”唐靜芸冷笑,“我看着像是缺錢的人嗎?”
“那……”唐凌崢一臉爲難,小心翼翼的開口,“你是打算劫色嗎?咱們好歹也是同父異母,亂倫不好。你看這樣成嗎,我給你去找幾個男人,什麼款的都有,保準瞞住姜曄,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唐靜芸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擡頭望天,心中絕望。這還是前世的那個陰險狠辣的唐家太子爺嗎?!
就在兩人“對峙”的時候,就聽見那扇側門被敲了敲,兩人下意識的望去。
只見唐雨珊俏生生的站在那裡,笑道,“我是來找我哥的,沒想到唐靜芸你也在啊。爸說讓那兔崽子快點滾出來處理大局,別想偷懶。”
她模仿唐志謙的語氣很有那麼幾分味道在裡頭,讓唐凌崢黑了臉,讓唐靜芸抿脣低笑。
唐凌崢直接怒了,大概如果不是這樣的場合,他都能夠衝上去揪住唐志謙的領子好好的論一論今天這事兒了!
唐靜芸笑呵呵的拍拍唐凌崢的肩膀,“任重而道遠。”成功的讓唐凌崢臉色更加漆黑。
她走出陽臺,重新進入不少人的視線,很快就讓人找了上來。
苗煒陽一臉歉意的看着唐靜芸,手裡還端着兩杯酒,“唐夫人,這一回真是抱歉,我實在是冤枉啊。那唐少明來問我計策的時候,我只是以爲他和哪家的小子過不去,壓根就不知道會冒犯到您的頭上。要是早知道是您的話,我肯定什麼都不敢說啊!”
唐靜芸淡笑這看了眼苗煒陽手裡的酒杯,笑而不語。
“唐夫人,我初來京都,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還請給我個面子。您看這樣吧,改天和平飯店裡,我擺上個十桌二十桌的給您賠罪。”
苗煒陽儘量把自己的姿態放低,心中卻是將唐少明罵的狗血淋頭,早知道就怎麼也不會和唐少明接觸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見唐靜芸依舊不說話,他又道,“我父親一直都教導我有辨別好壞的態度,我真的很抱歉,您喝了這杯酒,咱們以後在京都也算是朋友了,您看如何?”
唐靜芸彎脣,喲,這個拿他家老子壓她了呀?
就在這時,卻見有人冷笑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