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夫人臉色一變,“究竟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夏世敬一時半會也說不清,只道:“是衙門裡的事,映雪人呢?怎麼不在東暖閣?”
夏老夫人皺眉,耐下性子,一字一句道:“你別管映雪在哪兒,你先告訴我,衙門裡究竟是出了什麼事,能讓你這般着急。”
夏世敬臉上沒有血色,用汗巾擦了擦頭上因走的急而出的汗,“今兒徐御史參了兒子一本,說兒子斷案糊塗,徐御史是寧國公的門生,兒子下了衙找寧國公,可他卻避而不見,得讓映雪去問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夏老夫人沉思片刻,喊來張媽媽道:“你去隱秋院請夫人來福壽堂。”
張媽媽點頭去往隱秋院。
此時謝氏正在隱秋院裡跟夏明徹說話。
“……你過年之後也十五了,昨日我跟你祖母商議了,決定先給你定門親事。”
夏明徹吃驚的看着謝氏,急忙擺手道:“母親,大哥還沒議親呢,先給我議親不妥當吧?”
謝氏笑道:“你大哥遠在西北,等他回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先給你定了等他回來再給他議。”
“可是,母親,我……”夏明徹想拒絕謝氏,可又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
“你就不問問是哪家的閨秀?”
夏明徹這纔回過神來,忙問:“母親看上了誰家的小姐?”
謝氏仔細的看着夏明徹的神情,裝模作樣道:“你看你霜雲表妹怎麼樣?”
“啊?”夏明徹驚訝的看着謝氏,“霜雲表妹那性子,能把咱們家房頂給掀翻了,要是我娶了她回來,您不得天天被她吵的坐不安穩,睡不安生的。”
謝氏聽得兒子對侄女的這番看法忍不住好氣道:“你看不上你表妹,人家還看不上你呢。”
夏明徹聽謝氏這番話,急了,“母親……”
“好了好了,不是你霜雲表妹。”謝氏見兒子急的跳腳,好笑的看着他。
夏明徹這才吁了一口氣,“母親就知道取笑兒子。”
謝氏也不逗他了,直接問道:“我見蕭家小姐倒是跟晚晚十分要好,跟你也很親近,你跟母親說,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夏明徹沒想到母親會這樣問他,白皙的臉上飛出一抹紅雲,不說是看上還是沒看上。
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兒子,謝氏豈會不知道夏明徹這個樣子是什麼意思,她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無奈道:“還好是我,要是換了你祖母看見你們昨日那樣,想要她進咱們家門兒,你想都別想!”
夏明徹自然知道昨日那一幕在旁人眼裡有多出格,就連他都十分後悔。
他昨日追出去送蕭清,本想跟她道歉的,她扭頭就問他,“你是不是也討厭我了?覺得我很沒規矩,在人家家裡做客還這樣孟浪?”
他知道她的性子,當下搖頭,“蕭小姐性情直率,是徹沒有考慮周全,才讓蕭小姐受了委屈。”
蕭清臉色卻沒轉好,晶亮的眼睛瞪着他,“蕭小姐蕭小姐,我們都這麼熟了,你叫我清姐兒又能怎樣?真是一個書呆子,哼!”
她說完就爬上馬車去,他不好跟她同坐一輛車,在車外輕聲喊了句:“清,清兒……”
她探出頭來,瞪了他一眼,“什麼清清兒?你給我起的什麼怪名字?”
看到他臉上陡然涌出的窘意,她忽然笑了起來,堅定的看着他道:“夏明徹,要是你討厭我了,就跟我說一聲,我不會纏着你。”
她說完就讓車伕架着馬車,揚長而去。
剩下他站在原地心中卻慌的直跳。
直到今天母親問了他這麼一句話,他這才明白昨天爲何會那樣慌亂。
他羞赧的低了頭,“母親不要責怪她,她是好意想教晚晚防身的,昨天是我沒考慮周全,纔會出這樣的意外。”
謝氏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這還沒進門呢,就幫着她說話了,她搖了搖頭,“既然是你歡喜的,母親便不多說了,只希望你的這份心思能維持的久一些,不要跟……”
說到這裡,謝氏住了嘴,少年的心意總是新鮮不了多久,可她願意讓兒子歡喜一場,好過將來後悔,來怨恨她。
夏明徹臉上忍不住帶上了歡喜之色。
張媽媽匆匆忙忙的進來,跟謝氏耳語了幾句,謝氏一愣,轉頭跟夏明徹說了句,“你在家好好看書”,說完起身去了福壽堂。
謝氏剛進正屋,夏世敬就急忙道:“你快收拾收拾,去寧國公府一趟。”
謝氏還摸不清情況,只聽張媽媽說是夫君喚她有要緊事,她問道:“出了什麼事,老爺這樣着急?”
夏老夫人將夏世敬被人彈劾的事情告訴謝氏,讓謝氏大驚失色,照理說這種各個衙門的事務歸各衙門管,旁的御史也好言官也好,都問詢不到頭上來,怎麼偏偏在年關近的時候,冒出這麼一件事來?
夏世敬道:“徐御史是寧國公的門生,你去寧國公府做客的時候,問問寧國公夫人,這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謝氏點點頭,去準備禮物了。
夏老夫人讓謝氏帶上了嬋衣跟嫺衣,並囑咐她們道:“去了寧國公府,你們兩個要寸步不離,昨日顧家小姐剛出了那麼大一個醜,說不定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你們出了夏府,代表的就是夏府的名聲,不論是你們姐妹倆誰出了問題,旁人說起來只會說夏府,要知道只有夏府好了,你們纔會有一個好的前程,知道了麼?”
嬋衣點頭,她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嫺衣心中卻不以爲然,夏府的這些人都不把她當回事,她又何需顧忌這麼多。
但當着老夫人的面,她只能裝作一副明理的模樣。
夏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才讓她們兩個跟着謝氏出了門。
到了寧國公府,寧國公夫人正做宴,請了好幾位勳貴之家的夫人太太來賞花喝茶。
見了謝氏笑吟吟的拉着她讓下人們上茶,又仔細看了看嬋衣,滿臉笑容的跟花廳裡的衆位夫人太太道:“夏家的小姐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就是我們家曼曼都比不上呢。”
嬋衣怔了怔,只覺得花廳裡衆夫人的目光都圍到了她的身上。
嫺衣忍不住去揪扯自己手裡的絲絹,同樣是夏府的女兒,她明明生的比嬋衣漂亮,憑什麼這些夫人眼裡都是嬋衣?
嬋衣卻在想,寧國公夫人先說夏家女漂亮,又說自家的嫡女,只怕是要將顧曼曼的這筆賬算到她的頭上。
寧國公府家賓客衆多,寧國公夫人只是跟謝氏說了幾句,就將她們晾到了一旁,轉頭去跟別的夫人聊天,好不容易捱到衆人話頭散了,謝氏才找到機會跟寧國公夫人單獨說話。
“昨兒就接到您的帖子了,本想着過了年再到府上叨擾的,哪裡知道又出了一件事兒,讓人措手不及的。”
寧國公夫人臉上帶着關切之意,“是什麼事兒?讓淑人這樣頭疼?”
寧國公夫人客氣的叫了謝氏的誥封,聽在嬋衣耳朵裡,卻不像是親近,倒像是譏諷。
謝氏沒有在意這些細節,繼續道:“我們老爺爲官一向勤勉,少有斷錯案子的時候,老爺今兒在朝堂上被徐御史彈劾,徐御史是寧國公的門生,我便想着來問問夫人情況,看夫人知不知道這裡頭有什麼內情,可否告知一二……”
寧國公夫人驚訝的看着謝氏,“這話可不敢亂說,我們老爺不過是在徐御史當年趕考的時候扶持過一把,哪裡是什麼門生,內宅不議朝堂之事,淑人這是糊塗了麼?”
謝氏臉色不太好,但請人幫忙總不好板着臉,只好勉強笑道:“是我失言了,還請國公夫人不要見怪,我也是着急,這才病急亂投醫的來問問您。”
寧國公夫人看到謝氏這般伏低做小心中大爲暢快,卻不給她一個明信,只是眼睛放在嬋衣身上,誇讚道:“淑人家的姐兒真漂亮,也不知是誰家有這樣的福氣能娶了去。”
謝氏她驚訝的看着寧國公夫人,看寧國公夫人話裡的意思,難道是看上了晚晚?
就聽寧國公夫人說:“我聽老爺說,夏大人這次是攤上麻煩事兒了,這次御史彈劾夏大人就是因爲之前,夏大人手底下的一個案子草草的結了案,那家原本報了戰死的兒子立了功回來,要給自家親孃討個公道,纔會鬧的這樣大,夫人不知道吧,那個戰死的兒子就是杜平杜大人,現在任了燕雲騎指揮僉事。”
謝氏眼睛瞪大,這樣的事她都沒有聽說,可寧國公夫人卻說的有板有眼的。
寧國公夫人笑了笑,“這事兒我也是才聽說的,便想着請了淑人來府上,然後請了杜大人的舅母,看這事兒能不能緩和緩和。”
寧國公夫人的話半點錯處都挑不出來,可聽在嬋衣耳朵裡,就有股子膽戰心驚的感覺。
事情有這麼容易解決麼?還是說,這件事根本就是寧國公府一手策劃出來的?
他們說着話,就見一個個子高挑,穿着黛青色蝶紋褙子,滿頭珠翠環繞,尖臉長得有些刻薄的夫人進了來。
大大的眼睛看了看謝氏,然後又盯着嬋衣直勾勾的轉,臉上是一副倨傲的神情。
寧國公夫人笑着介紹:“這位是杜大人的舅母張太太。”
雖然杜大人是四品官,但杜大人的舅舅卻只是在五城兵馬司裡任副指揮使。
所以杜大人的舅母見了謝氏是要行禮的。
可這位張太太卻好似不知禮數似的,穩穩當當的坐到了寧國公夫人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