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洌微微一怔,只覺得太子眯起的眸子裡蘊含了許多深意。
驚天動地的大事……駐守在雁門關,爲的是保家衛國,還有什麼事是比這個還要大?
“恕臣愚鈍,”蕭洌眉頭微蹙,語氣平緩,“臣領聖命增兵雁門關,雖說至今只零散跟韃子交鋒幾次,但臣一日都不敢閒怠,在臣看來,若能將大燕山河護的如同鐵桶般穩固,就足以是驚天動地之事了。”
太子忍不住撲哧笑了,擺了擺手,“你還真是一本正經。”
說完這句,他收起笑容,認真的看着蕭洌,語調溫和:“遠致,雖說你與本宮不是一同長大,但本宮待你的心可與和昶一般吶,”他一手支着下巴,眼神有些忽閃,“你說你整日無所事事的守着雁門關,卻連韃子的影子都見不着,難道真的甘心?這些日子本宮算是看明白了,韃子太狡賴,一見到我們人數衆多,他們就龜縮了起來,不敢正面出擊就東戳一下西戳一下,像是逗着我們玩,我們大燕十五萬大軍都駐守在這裡,吃喝嚼用花的都是大燕國庫的銀子,這麼日復一日的耗下去,本宮真是有些心疼這流水一般的銀子。”
蕭洌愣了愣,他有些意外太子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忍不住問道:“那太子殿下可有什麼主意?”
太子挑眉一笑,將手裡斟滿酒水的小酒盅一口飲盡:“本宮覺得與其這樣守株待兔倒不如主動出擊,打他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只是這話說起來容易,真的做又是困難重重。
韃子最擅長的就是隱藏蹤跡,一大隊人馬能夠在深山老林裡待十來天都不冒頭,也不知他們吃些什麼喝些什麼,派出去的斥候時常無功而返,連韃子的營地在什麼地方都不得而知,又何談攻其不備?
蕭洌屏息肅容,正色道:“臣近日也有此思慮,可惜不知韃子身在何處,臣派出去許多斥候,可都探不出什麼消息……”
他手下的斥候都有什麼本事他最清楚不過,若是連他們都探不到什麼消息,無非有兩個原因,一是韃子隱匿功夫太高,二是,韃子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人在關外。
無論是那種原因,都不是讓人值得高興的事情,他這些天才會這樣苦惱。
太子眼神微微垂落,嘴角蕩起一絲笑意,“這有何難?本宮已經派斥候打探過了,韃子如今就在距雁門關不遠的應州。”
“應州?”蕭洌心中疑惑,應州那個地方他派出去的斥候探查了不下百次,若當真在應州,就是瞎子也能看到,更別提是斥候了。可這話卻不能說給太子聽見,否則按照太子的脾氣又會是一樁官司,他神色微斂,低聲道:“應州人煙稀少山路險惡,韃子若在應州駐紮,須得從長計議。”
太子挑眉,“韃子只是路過應州罷了,他們的目的地是雁門關,我們此時不動更待何時?遠致,你也是帶兵打過仗的,可知道時不我待這詞兒的意思吧,這樣大好的機會,焉能錯過!”
蕭洌心中一沉,不由的有些奇怪,太子怎會如此自信?太子來雁門關已經有兩個月之久,每日除了看看賬冊溜溜馬,便是吃喝玩樂無所事事,從來沒有與他商討過任何關於領兵出征的事宜,可今天卻這般。不止與他商議軍務,就連自己都探查不到的情報,他都一清二楚,還這般的胸有成竹,彷彿錯過這次就絕難有下一次的機會。
即妖。
他心中警鈴大作,想了片刻輕聲開口:“臣有一疑問,還請太子殿下告知。”
太子揚了揚眉,示意他問。
他擡頭看了太子一眼,沉聲道:“太子殿下這個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可準確?韃子一向行蹤詭秘,若這是他們使出的詭計,只怕我們前腳帶兵出去,後頭韃子就會率兵來攻打雁門關,到時候雁門關豈不是危險了……”
蕭洌將戰局一條一條分析給太子聽,哪怕太子真的是被人哄騙,他也得想辦法阻止太子的決定。
“怎麼,你這是不相信本宮了?”太子惱怒的看着蕭洌,端正的臉上帶着濃重的酒氣,他拍案而起大聲喝道,“本宮手底下的人豈是無能之輩?若不是看你還有幾分本事,本宮連說都懶得與你說!”
面對太子的忽然發難,蕭洌面不改色的看着太子,眼神寧靜:“臣勸殿下三思,行軍打仗非同小可,關係着我們大燕的安危,更何況太子殿下身份尊貴,若是萬一有個閃失,臣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字字句句皆是爲了太子的安危着想,即便是太子再不滿,也不能說他的顧慮不對。
太子覺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頭,在他這般利誘威逼之下,就是一塊硬骨頭,也該被他啃碎了,偏蕭洌這人又臭又硬,比茅房裡頭的石頭還讓人束手無策。
“你!蕭洌,你莫要以爲沒了你本宮就成不了事!”太子面色發冷,眼中的溫和徹底散去,琉璃宮燈映在眼中,倒映出一片冷厲之色。
“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論事,太子乃是我們大燕儲君,更應當對自己珍之重之。”蕭洌的姿態放的十分低,只是話中的意思卻是一點兒不肯妥協。
太子冷然一笑,看着他的眼神裡透着股子堅決,“好,既然你這樣不識擡舉,那本宮就成全你,來人!將蕭將軍帶下去,蕭將軍醉了,要歇息幾日。”
門外立即衝進來四五個佩刀的燕雲衛,幾下將蕭洌的胳膊壓制在身後,就要推他出去。
蕭洌訝異的看着太子,像是瞬間明白了太子的意圖,他被推的踉踉蹌蹌,卻不死心的大聲勸道:“太子殿下,您不可貿然行事,韃子來勢洶洶,若沒有完全之策,他們豈會自曝其短?您三思吶!”
太子連看他一眼的念頭的沒有,揮了揮手,“趕緊把他弄走,本宮看見他就心煩!”
屋內恢復平靜,太子對着蕭洌消失的方向冷哼一聲,將手中的鬥彩團花小酒盅隨手一扔。
“和昶,你的消息準不準?”
一直在屋子裡頭靜默不語的衛風輕輕捏了捏手指,漫不經心的道:“表弟莫心急,我常年駐守雁門關,方圓百里之內,哪怕是飛過一隻蒼蠅,都瞞不過我,你且等等,等他們再近一些,到時候一網打盡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