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夫人看楚少淵跟嬋衣二人攜手而來,心中感慨萬千,若是阿雪沒有死,該有多好,若是阿雪看見意舒這個孩子成家立業了,該有多好,可惜天不遂人願。
顏黛見顏夫人眼中浮起淡淡的憂思,心中知道她是想起往年過年的時候了,怕再勾起她的傷心事來,連忙撅嘴撒嬌。
“祖母,您還沒給我封紅呢!”
顏夫人的思緒被她這一嗓子徹底喊亂,回過頭來看着她,一副沒好氣的樣子,伸手狠狠點了點她的腦袋:“你這小魔星,可曾給我行禮拜年?還敢要封紅?”
顏黛在顏夫人話說到一半兒的時候便給顏夫人行禮拜年道:“祝祖母心想事成,大吉大利,孫女給祖母拜年了!”
顏夫人拿顏黛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見着她這般討巧賣乖,一下子沒忍住笑容,在屋裡笑開來:“這個小魔星,平日裡也不安生,你瞧瞧你嫂子,比你還要小兩歲,可哪裡有你這般跳脫?”
她一邊將準備好的封紅遞給顏黛,一邊沒好氣的數落顏黛。
顏黛嘟了嘟嘴,站在顏夫人眼跟前,一副乖乖聽訓的模樣,叫嬋衣看着有些失笑。
她連忙打着圓場:“外祖母您這是關心則亂,黛兒這樣的性子在我眼裡可是真真好的,我從小便不愛說話,在長輩面前更是如此,若是我能有黛兒這般活潑,也不會叫家中長輩每每提及我,便總是憂心了。”
楚少淵知道嬋衣此刻一定很想家,縮在衣袖裡的手悄悄伸過去,握了握她的。
嬋衣看着楚少淵淡淡一笑,手上用力回握了他一下,然後又鬆開,看向顏黛,從袖袋中拿出一個封紅,遞給她。
“這是嫂子給你的壓歲錢,有想要買的脂粉或者頭花都不要拘着自己。”
顏黛喜笑顏開的接過來,一邊行禮一邊謝道:“還是嫂子疼我,哪裡像祖母跟表哥,要纔給我,表哥更是小氣,都不主動給我壓歲封紅!”
楚少淵故作沉吟道:“所謂夫妻一體,你嫂子給了你壓歲封紅,那我便省下了,你何時見過一家人出去吃宴席,還帶兩份禮的?”
這番理直氣壯的話逗得顏夫人哈哈笑了起來,看着顏黛道:“你這小魔星,總算是遇見剋星了。”
顏黛小臉衝他皺了皺,嘟囔了句“小氣”,隨後也笑了。
嬋衣笑道:“此刻時間還早,我們四個人,正好能湊一桌葉子牌,外祖母可要打葉子牌?”
橫豎也沒其他可以消遣的,每每到了年節的時候,家中人都聚齊在一起,總是能湊一桌牌面的,而嬋衣因爲時常在夏老夫人身邊,便學會打一手好看的葉子牌,深得夏老夫人的真傳。
顏夫人則因爲家道中落,即便是過年,家中也不熱鬧,只有顏黛陪在身邊,哪怕是打葉子牌,也打不到心上去,如今跟楚少淵相遇之後,心中那股子鬱郁漸漸散開,老人都是喜歡熱鬧的,自然點頭說好。
牌桌支了起來,嬋衣將隨身用來打賞下人的一荷包金銀裸子都倒在了自己眼前。
“今兒我可是有備而來,外祖母跟黛兒不用手下留情,不夠我再吩咐丫鬟去房裡取。”
顏黛笑着打趣:“祖母您瞧,嫂子說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她要下狠手對付我們了,您打牌的時候可得注意,可別傻呵呵的給嫂子點了炮。”
嬋衣忍着笑意道:“你說對了,我便是要將你們的銀裸子都贏到手才行。”
顏夫人被她們的話逗笑了,一邊摸牌一邊笑得前仰後合,“你們這兩個猴兒,都惦記着我的私房銀子,行行行,我便拿出來給你們瞧瞧,省得再說我小氣!”
楚少淵卻將吃到的牌攤開一放,笑着道:“外祖母,阿黛,你們不要急,這一把是我贏了。”
顏黛大呼道:“祖母,我們都把表哥給忘了,您瞧他們兩口子這是合着夥要坑咱們的銀裸子呢!”
嬋衣掩住嘴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沒想到平日裡在人前一本正經的楚少淵也跟着插科打諢。
屋子裡熱鬧非凡,幾個丫鬟也跟在身邊湊趣,年味兒越發的重了。
而另外一邊,寧國公所在的總兵府中,卻冷清寂寥了許多。
雖丫鬟婆子也都忙忙碌碌,但一眼看過去,竟然比安親王那裡要冷寂許多,分明這裡服侍的人要比安親王暫住的陸園多上很多。
周度心中來不及想別的,見了寧國公之後,便提起了兩家的婚事。
寧國公顧仲永哪裡是個願意跟周家結親的,想他堂堂幾代公卿世家,結親的也大多都是雲浮城的權貴,何時願意肯將女兒嫁到這樣窮山僻壤的地方,更何況這個周家還是個泥腿子出身的,他便更加不願意了。
幾句不合,寧國公便要開口攆人。
周度卻冷聲道:“寧國公也不要嫌我說的話不好聽,這件事若不是顧小姐挑釁在先,家弟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而且這件事也不是我們周家傳出的,究竟如何還望寧國公仔細思量在做決定。”
說完了話,也不等寧國公趕人,自個兒先站起來告辭了。
寧國公卻氣得鬍子都快翹到了嘴裡。
自從常氏死後,這些後宅當中的煩心事情越發的多了起來,他本就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哪裡耐煩處理這些後宅之事,可交給了妾室去管,結果卻遠不如常氏料理的好,這叫他心中十分的苦悶。
加之一雙兒女逐漸年長,長子還好說,他帶在身邊一手一腳的教便是,可女兒就有些疏於管教了。
明明是年三十,闔家團聚的日子,可他卻覺得十分疲憊,忍不住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聯姻總要找一個最合適的人家,周家他看不上,可女兒家的名聲是最要緊的,這件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他用盡了辦法都壓不下去,裡頭究竟還有幾個人在使力,他也不能確定,但可以肯定這件事情一定有安親王的手筆。
在椅背上歇了歇,他心中有些不安穩,站起來往後宅走去。
顧曼曼這幾日有些懨懨不振,她沒有想過事情會發展成現在的樣子,明明是自己一手安排,想要將周摩引過來去陷害到那個與她最不對盤的安親王妃身上去,她也想好了要如何打動周摩,可沒料到卓青眉會在那個時候出現,這叫她心中十分的不解。
許是她得罪的人狠了,益州城裡到處都是她跟周摩的流言,她此刻才意識到,益州城終究不是雲浮,若是在雲浮,無論怎麼樣的流言,她都能央求了兄長一力壓下,可到底是在益州城,連父親都要看別人的臉色。
她覺得自己來益州城就是一個錯誤,她現在好想回雲浮,她一點兒也不想呆在這裡了。
將手中的帕子扭得成了一團,顧曼曼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她要跟父親說,讓父親送她回雲浮!
剛走出屋子,迎面便看見父親走了過來。
她睜大了眼睛。
“父親,我要回家,您派人送我回家吧,我不要呆在益州城了……”
寧國公臉色一下便冷了下來。
惹出了這麼多的禍事,一句回家便能了事的話,他也不必這般苦惱了。
他冷着臉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今天是除夕,你便是這樣給你老子惹麻煩的?”
一句話將顧曼曼的央求打了回去,顧曼曼抿嘴,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總兵府的房子不算多,住了寧國公一家子,便再無多餘的,而寧國公的其他庶出子女都在雲浮城,沒有隨顧曼曼跟顧奕兩人過來,所以除夕便是在花廳當中過。
寧國公的妾室蘇氏張羅着年夜飯。
雖然熱熱鬧鬧的張羅了起來,可面前的氣氛卻實在不算好。
蘇氏向來是個圓滑的,看着這樣的氣氛,心中皺眉,可面兒上一點兒也不顯,還是帶着幾分笑意。
她柔聲道:“國公爺就不要一直站着了,今兒是除夕夜呢,您坐下咱們早些用膳吧,您累了一年了,也該輕省些了。”
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讓寧國公臉上的冷意多少消散了些,他瞪了顧曼曼一眼,坐到了上席。
顧奕姍姍來遲,進來便瞧見自家妹子站在原地,一副委屈又不敢聲張的模樣,忍不住奇怪的問道:“曼曼,你這是怎麼了?誰又惹你不痛快了?告訴大哥,大哥去給你出頭!”
今天是除夕,他心情不錯,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嫡妹也是頗爲和顏悅色。
寧國公聽着卻氣不打一處來,他冷聲道:“你便是這麼做兄長的麼?我還道曼曼怎麼脾氣越來越不好,原來竟是你縱容的!”
顧奕神色一變,他沒想到顧曼曼臉上的委屈會是從父親那裡得的,連忙爭辯:“父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曼曼年紀尚小,有些時候……”
都已經過了及笄之年,還年紀尚小?
寧國公不想再聽,直接道:“既然今天是大年,有些事我便不擇日再提了,曼曼聽着,你過了年便又長了一歲,往年在雲浮城的時候,你母親給你左挑右選的,總是挑不到滿意的,既然你已經跟周摩傳出了這般的私情,爲父也只好將你下嫁給他,往後你要記得相夫教子,不要丟了我們顧家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