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忽然靈機一動,他低聲對萬公公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那批瓷器,確實是找到了,但是沒賣。瓷器就埋在浦東,要不咱倆去一趟吧?”
萬公公繼續邊哭邊說:“你小子唬我呢?先皇啊,老奴恨不得跟您一起去了。嘿,跟你去浦東?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你小子又這麼刁鑽,路上你難保不會出什麼幺蛾子。先皇啊,您走了,可讓大夥兒怎麼辦啊?可讓大清國怎麼辦啊?”
杜月笙索性無賴起來:“那這麼着吧,您就自己去找陳世昌吧,幹嘛來跟我爲難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兒。”,萬公公抽泣一頓,沒有接話。他豈能不知道直接去找陳世昌更加快捷?但是他一個老太監,無權無勢,根本調不動一兵一卒。雖然現在兇狠,但這只不過是因爲在皇宮邊上,只不過因爲對方是杜月笙。他若是直接去找陳世昌,以陳世昌的經驗和閱歷,怎麼可能被他唬住?
當年光緒還在的時候,他也算是混得開的人。所以當年在浦東,他在陳世昌面前底氣十足。可是光緒一死,像他這種曾經爲光緒辦事的人,整日都是提心吊膽,慄慄自危。慈禧會給他權利麼?不會!對那批關係到他身家性命的瓷器,他註定只能巧取,不能豪奪。
兩人一路對話,漸行漸遠。驀然四下哀聲大震,萬公公急切地道:“快,馬上就要到崇陵了。你若是再磨磨蹭蹭,咱倆可都要陪葬去了。”,杜月笙心中咯噔一下,他盡力往前一看,果然前面影影綽綽的現出一座宏偉的陵墓來。
杜月笙哎呦一聲,撲倒在地。雙手使勁兒的捂住肚子,不住的打滾。萬公公驚慌失措,他蹲下身來厲聲道:“你小子又耍什麼心機?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你可別給我撒潑耍賴!”
“我,我肚子疼得要命,恐怕要拉稀。”,杜月笙一邊使勁按住肚子,一邊開口回答萬公公。他擡了這麼久的槓房,身上早已經發熱,此時一憋,果然流下汗來。萬公公正要發火,杜月笙朝他擠了擠眼:“趕緊扶我退下,你也不想我陪葬吧?要是我沒了,誰來帶你找瓷器?”
萬公公一張臉已經憋成了豬肝色,此時在大喪的路上,要是他退下去,那當真是要冒着極大的危險的。可是若是任由杜月笙送死,他又實在不甘心。萬公公心中念頭一轉,只得咬牙去幫助杜月笙。
萬公公驚呼道:“你小子真夠沒用的,這麼隆重的場合,你這算怎麼回事?嘿,你小子,一會兒看咱家怎麼把你扒皮抽筋。哎,還有你小子,過來跟咱家一起扶着這小子趕緊退下去。”,萬公公一指袁珊寶,袁珊寶立刻會意,放了竹槓去扶杜月笙。
秦公公正走在槓房前面,他滿臉怒氣的狠狠剜了一眼萬公公三人。萬公公心中咯噔一下,身上一哆嗦。但是限於場合,秦公公只得隱忍不發,暫時將怒火壓下。
三人慢慢挪出送喪隊伍,三人一邊往外挪,萬公公一邊扯直了嗓子大哭:“皇上啊,先帝啊,主子啊,老奴我哭也哭不回……”,到最後,索性趴在地上連滾帶爬,磕頭如搗蒜,眼淚鼻涕四下橫流。
要在平時,杜月笙一定揶揄他,但此時杜月笙也得拼命繃起了臉來裝樣。他哎呦哎呦的如同蝦仁一樣在地上彎曲抖動,彷彿中了什麼奇毒一樣。惹得袁珊寶也是驚慌失措,手忙腳亂。
三人終於緩緩挪出了送喪隊伍,萬公公立刻骨碌一聲爬起來,哪裡還有一點悲傷的樣子?他伸出自己乾枯的手掌緊緊抓住杜月笙,那尖長的指甲深深嵌入杜月笙的手腕裡:“小子,你裝得挺像啊。”
杜月笙也立刻不叫了,他眨了眨眼:“彼此彼此,您這翻臉比翻書還快啊。剛纔瞧您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好像皇帝欠了你多少錢似的……”,杜月笙正在說,後面噼裡啪啦的靴子聲和粼粼的馬車生響起,四五個太監帶着一輛馬車趕來。那領頭的開口:“是誰在大行皇帝的喪禮上有失體統了?”
杜月笙繼續捂着肚子在地上裝蝦仁:“這位小公公,我可不是裝,我是真的肚子疼。”,那小太監冷笑一聲:“你這是作死,什麼也不用說了,讓小爺們好好幫你治治吧。”,那小太監一邊說,一邊向身後打個響指。身後的幾個太監立刻獰笑着向杜月笙走來。
忽然砰地一聲槍響,那幾個太監不由得魂飛魄散,立刻向後退開。杜月笙滿臉猙獰的拿着那把盧格手槍:“都他媽給我滾開,老子不想跟你玩了!”,萬公公驚呼一聲,幾乎從頭涼到了腳:“杜月笙,你這是要找死啊!”,杜月笙呸了一聲:“那又怎樣?你弄死我啊?”
遠處的官兵聽到槍聲,立刻向着這邊涌來。杜月笙招呼袁珊寶拉過馬車,兩人跳上車,杜月笙一聲唿哨,袁珊寶奮力揚鞭,那馬車嘎啦嘎啦的向着遠處去了。就在馬車發動的一瞬間,杜月笙吐氣開聲,硬生生的將萬公公拎上了馬車!
杜月笙不住的催促袁珊寶:“快,再快點。珊寶,你小子再不加把勁兒,咱兄弟倆可都要死在這裡了。”,袁珊寶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的,在馬背上抽得一條一條的全是紅血絲。那馬兒受到刺激,玩命的狂奔起來。將官兵們甩在身後。
杜月笙緊緊抓住車廂壁,不住的催促袁珊寶。袁珊寶知道情況緊急,哪裡還需要他催促?一條馬鞭使發了性,將那馬的所有潛力全都逼了出來。萬公公驚呼大叫:“你小子懂不懂趕車?哪有這樣的?你要晃散了我的骨頭麼?”,接着慘呼一聲,原來是腦袋磕在了馬車壁上。他伸手亂抓,慌亂之中將杜月笙身上的白色喪服扯出一道大口子。
杜月笙哈哈大笑,看着萬公公驚慌失措的樣子,頓覺心中暢快無比。杜月笙不住的瞎指揮:“哎,珊寶,這裡需要點剎,不對不對,向右打死方向盤。好,你這是掛上了四檔啊?哎呦,這車減震可真夠嗆。嗯,轉向燈,打開轉向燈!?”
這不過是一輛馬車,哪裡來的方向盤?又哪裡有什麼剎車和檔位?杜月笙純粹是爲了激怒萬公公,袁珊寶聽了這一連串的話,更加不明所以。一時間,三人不住的大呼小叫,怎一個亂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