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看着士兵們,士兵們也在看着他。等等,杜月笙看出不對勁來了。這些士兵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不像是是看敵人,倒像是在看自己的上級。
“先生。”,其中一名士兵小心的跟杜月笙打招呼。杜月笙點一點頭:“噯?”
那士兵放下手中的槍,臉上激動起來:“沒想到我能有一天站在先生身邊,並且實打實的爲先生做點事。”
“你什麼意思?”,杜月笙疑惑起來。
汽車忽然停下,司機和副駕駛打開密閉的篷布:“好了,這兒沒人監視,咱們可以該怎麼幹就怎麼幹了!”
“你們是誰?”,杜月笙疑惑的開口。
司機憨厚的一笑:“先生,仔細看看,您不認識我了嗎?”
杜月笙看着那張臉,恍惚覺得有些熟悉,他想了一想,驀然驚訝道:“你是神機營的人!”
“先生果然還記得我!”,司機很開心:“當初我跟這宋大哥投奔先生的時候,是最不顯眼的一個。後來我又呆在了四川,回來上海灘沒多少日子,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杜月笙看了看周圍的人,再看看他:“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們是預備好了來救我的。”
“正是這樣!”,司機滿臉的興奮,周圍的士兵也紛紛點頭。那司機給他解釋:“自從咱們決定向上海灘的各個勢力裡面滲透開始,宋大哥就盯上了都督府這一塊。這幾個兄弟,都是那時候滲透進來的。不過他們在最外圍,現如今咱們遇到這樣的事,他們根本幫不上忙。所以,宋大哥也就沒驚動您。”
“那現在——”
司機壓低聲音:“您大概還不知道吧?滬軍裡面,有不少陳其美留下來的心腹。這些人,跟孫傳義不對路。孫傳義變着法兒的整他們,他們也變着法兒的跟孫傳義較勁。這次秘密押送您去浙江,是孫傳義早在都督府跟盧永祥通電話的時候就決定的。他吩咐下面人安排可靠人手押送——”
“可他吩咐的這個人,恰好是陳其美的心腹。只不過他隱藏極深,沒被孫傳義發覺。”,杜月笙開始說出自己的猜測:“我杜月笙明打明的跟他孫傳義對着幹,這些人自然要保護我。於是,那位主兒就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們糾集起來,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去做!”
“先生真神了!”,司機一翹大拇指:“正是這樣,他的副參謀韓元河,就是您說的那個隱藏極深的人。本來,我是他的司機。這傢伙聰明,早看出我的身份來了,不過一直沒點破。直到這事兒出了,他才找到我跟我說——”
杜月笙點一點頭:“這可真是天幸了,對了,你們來之前沒跟宋三喜他們通個信?”
“時間太緊了,根本沒有機會。”,司機搖了搖頭:“現在,宋大哥他們還懵然不知呢。可事情有輕重緩急,救下先生你,纔是我們現在的重中之重。”
杜月笙哈哈一笑,從車斗上跳下來看着眼前的郊區景色。天已大亮,東方紅彤彤的,朝陽即將噴薄而出:“你們幾個,這次若是救下我,豈不就暴露了?”
司機咧嘴一笑:“在滬軍裡面安插的,可不僅僅是我們幾個。暴露就暴露吧,這跟先生你的安危比起來,算不了什麼。”
杜月笙點一點頭:“經此一事我算是明白了,跟這些人打交道,既要懂得周旋,又不可以一味的只會周旋。”,說到這裡他咬了咬牙:“你們幾個這就跟我回去,回去之後,咱們從長計議。嘿,今次我豁出去了,我要用咱們的勢力跟姓盧的碰一碰,分個高低!”
“正是這樣!”,司機滿臉的興奮:“兄弟們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咱們多年隱忍,一直都很低調。這次就要讓世人看看,看咱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杜月笙點一點頭:“放心吧,我不會拿兄弟們的命胡鬧的。正面衝鋒,咱們絕不是他們的對手。可要論迂迴作戰,咱們藉着地利人和,絕對有資本跟他對抗。”
說到這裡他又略微沉吟了一下:“不行,咱們得步行回去。這車要放在這兒,要不就毀了。要是咱們大搖大擺的開車回去,孫傳義肯定會知道他的隊伍裡面有咱們的人。到時候他難免要在自己的隊伍裡面展開清洗,我們剩下的兄弟就危險了。”
“早預備好了。”,司機會心一笑。彷彿是爲了驗證他的話一樣,遠處,嘎啦嘎啦的聲響中,兩輛馬車駛了過來。杜月笙滿臉的驚訝:“你小子行啊,連這都預備了?”
馬車駛近,上面跳下一個人來。杜月笙腦中如同劃過一道閃電:“潘小青!是你小子!”
潘小青嘿嘿一笑:“想不到吧?當初的月笙兄弟,現在成了杜先生,還沒把我忘了——”
“怎麼可能把你小子給忘了!”,杜月笙哈哈一笑,一拳搗在他的肩頭:“當初咱們可是共患難過的,我在上海灘這麼招搖,你卻沒來找我,我還以爲你遠走他鄉或者在鄉下過起安穩日子來了呢。”
“怎麼可能——”,潘小青臉上洋溢着笑容:“我回去找過的呀,可你太忙,連大元給我安排了個差事。你一直忙,我也就沒見到你。”
“回去,回去再說!”,杜月笙哈哈一笑:“這次你們幾個跟着我幹一票大的吧!”
他們迴轉了上海灘,把這輛卡車留在了原地。回去以後,杜月笙準備暫時來個神秘消失。孫傳義肯定會查,可他只能查到一輛空空如也的卡車。沒有搏鬥的痕跡,沒有遭襲的痕跡,車上的人哪裡去了?
話分兩頭,且不說杜月笙回去之後如何,單說那個神秘的房客。他駕車一路狂奔,終於在九點來鍾趕到了浙江大帥府附近。他隱伏下來,靜靜的等着杜月笙的到來。卡車慢,按時間來推算,無論如何,杜月笙也不可能比他先到這裡。可他等了足足兩個小時,硬是沒有見到杜月笙的蹤跡。
難道,他的目的地不是大帥府?不可能,他在前些天已經打聽清楚了,盧永祥就住在這裡。平時,盧永祥有自己的宅邸,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早就搬來大帥府了。在大帥府不但安全,而且有諸多便利,可以更好地指揮軍隊。而現在這個時期,他是一刻也不能離開了自己的軍隊。
已經到了中午,仍是沒人。他決定不再等了,必須潛進大帥府一探究竟!打定主意的他,說幹就幹。大帥府壁壘森嚴,可在他眼裡,實在不算什麼。
中午時分,豔陽高照,能見度極高。這種時候,本來不是翻牆入院的好時機。可他顧不得了,心中升起的那一絲焦急,讓他不得不在這個時候選擇進去。
他的身形輕捷如狸貓,沒有弄出一絲聲響。潛入的很順利,他向着最大的那一間屋子走去。那裡,應該就是盧永祥的辦公地點。
果然,一陣粗魯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這事兒也是你能打聽的?滾!少來煩老子。平時也沒見你這麼熱心過,怎麼單單就對這件事感興趣?你也沒見過姓杜的,這麼關心他幹什麼?難不成,你是中央某個人派來的臥底?”
他的話前半截很暴躁,後半截卻完全是玩笑的口吻。房客冷着臉從外面向裡偷窺,屋子裡面站着兩名警衛。盧永祥坐在一個寬大的辦公桌前,正一邊抽菸一邊對着電話說話。末了他沒好氣的對着電話裡面嚷:“我兒子現在生死未卜,我沒心情跟你囉嗦。等我辦完了正事,再來好好對付你。是不是?我的瑰兒小寶貝——”
最後一句話讓房客身上一震,他慢慢的走進這間辦公室。就那麼光明正大的走進去,腳步踢踏,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意思。
“誰?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兩名警衛頓時緊張起來,拔出槍指着房客。盧永祥放下手上的電話,伸手往桌子底下去摸自己的槍:“進門怎麼不找警衛通報?”
“剛纔那個叫瑰兒的,是你什麼人?”,房客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在冷冷的詢問。就在這時,呼啦啦的涌進一大批士兵。每個人都拿槍指着房客,今天他們失職了,居然放進來這麼一個陌生人而不自知。要是現在再不好好表現一下,那下場可就慘了。
兩個人過去扭住房客,房客也不反抗,他仍舊在問盧永祥:“瑰兒是你什麼人?!”,他的話中,隱隱透出一絲焦急。
盧永祥此時萬分安全,他往椅子靠背上一仰身子:“關你什麼事?不過看你這愣小子蠻有趣的,我就破例告訴你,她即將要成爲我的小妾了。怎麼?礙着你了?”
“小妾——”,房客嘴裡回味着這兩個字。他冷冷的道:“你該死!”,說着話,他的眼神驟然鋒銳起來,如一柄剛出鞘的絕世利刃,冷冷的射向盧永祥。在重兵拱衛之中的盧永祥,忽然有一種如墜冰窟的感覺。下一刻,他似乎出現了幻覺,因爲他看到眼前閃過一道冰冷的銀光!
回去之後的杜月笙,着手開始佈置人手,準備好好招呼一下盧永祥。可一直等到下午,他也沒聽說盧永祥來上海灘的消息。這不對,很不對。兒子生死未卜,敵人又忽然下落不明,他再怎麼沉穩也要坐不住了。按理來說,他暴怒之下應該會不管不顧,直接帶兵殺過來纔對。可現在……
到了傍晚,一個震撼的消息傳到杜月笙的耳朵裡:浙軍司令盧永祥,被神秘高手刺殺,橫死於大帥府之內!神秘刺客身中三槍之後,安然逃逸,至今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