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祿冷冷的看着杜月笙,杜月笙也毫不客氣的回看他。兩人針尖對麥芒,誰也不妥協。兩人對立了足有五分鐘,劉三祿首先搖了搖頭:“月笙,你不要逼我。”
“我沒逼你。”,杜月笙報之一笑:“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在這裡就可以把我就地槍決?你的人那麼多,而我這邊,只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孟小冬。不管怎麼說,唱戲是唱不死人的,對嗎?”
劉三祿點一點頭:“近幾年,我幾乎足不出南京。這次爲了你,真是破例了。要是無功而返,我還有什麼臉面?”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兩人只能看到對方影影綽綽的輪廓。杜月笙沒有拔槍自衛的意思,他知道,劉三祿但凡是敢這麼孤身一人跟他在外閒逛,那他必然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自己如果貿然動手,吃虧的肯定是自己。
“不想先發制人嗎?”,劉三祿微微一笑,接着他嘆一口氣:“我不能容忍別人擁有跟我相同的智力,戴笠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我可以預見,如果我死了的話,我的幾個弟子裡面,沒有一個人是你或者戴笠的對手。因此,我必須趁着自己身子骨還健壯,儘快把你們兩個給解決了!杜月笙,給你兩個選擇,要不歸降,要不死在忠烈廟!”
杜月笙正要說話,猛聽得遠處一聲爆炸,接着有人高喊:“殺鬼眼,殺了鬼眼!”,劉三祿臉色一變:“杜月笙,你玩的什麼花樣?”
他一句話剛說完,從四周的陰影角落裡忽然涌出大批的特工。周圍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開槍交火聲也接連響起。杜月笙心下納悶,這會是誰?
起碼有近百名特工圍在了劉三祿身邊,杜月笙瞳孔驟然收縮,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嫌疑最大。這近百號的特工,很快就要把槍口對準自己。
“等一等”,劉三祿的聲音傳來,阻止了特工們對杜月笙的出手。他現在已經從劉三祿變回了鬼眼,又是那個掌控着中統天下的老狐狸了:“不關杜月笙的事,兇手另有其人,到底怎麼個情況?”
最後一句是問手下們的,他的手下里面一個人沉聲道:“先生,忽然有大批的神秘人從廟外殺了進來。他們很不怕死,攻勢兇猛,個個都是一副敢死隊的作風——”
“賊心不死!”,鬼眼的聲音飄飄渺渺,讓人摸不清楚他在哪個方位:“月笙,你的那個姓戴的小兄弟,又在搞風搞雨了。嘿,他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次,我要給他一個血的教訓。”
“我會去看看我老婆。”,杜月笙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就往大殿裡面跑。他心中清楚得很,這次的刺殺,很有可能就是戴笠所爲。鬼眼如此身份,想要取他性命的只能是政府高層。而政府高層裡面,對他最耿耿於懷的,就是戴笠。
“鬼眼失算了——”,杜月笙一邊往大殿裡面跑一邊心中暗想。戴笠是什麼人物?豈會如此草率?這是在刺殺黨國第一特工,不是在攻城拔寨,他爲什麼要搞得這麼聲勢浩大?鬼眼低估他了,戴笠這些明面上的強攻者,很可能只是煙幕彈。他一定埋着一個大殺招。這個殺招,纔是給鬼眼造成致命一擊的絕招!
“跟戴笠這種人打交道,失算一次,就足以死上十次!”,杜月笙嘴裡冷冷的下了判定。鬼眼以前沒這麼遲鈍的,難道是這幾年的上位者生涯,把他這把最鋒利的刀子給磨鈍了?不管怎麼說,他死不死的無所謂,主要是,自己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捲進去了!小冬,小冬你在哪兒?
杜月笙在大殿內四處尋找。可殿內除了幾名打手的屍體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孟小冬呢?杜月笙快步走到那些屍體前面,他仔細一看,這些正是劉三祿的人。他們或被槍擊,或是被一刀斃命,總之,殺他們的人手法乾脆利落,乃是一個絕頂的殺手。
“神武——”,杜月笙嘴裡吶吶念着這個名字。這些殺人的手法,很明顯是神武所爲。除了他,這附近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有這樣的好身手。可他去哪裡了?現在形勢如此緊張,他該現身在自己身邊纔是。爲什麼他帶着孟小冬不知所蹤?
轟轟轟——,高密度的爆炸聲將忠烈廟震得搖搖晃晃。杜月笙呸了一聲:“你們這羣傢伙狗咬狗,連累嶽元帥也不得安寧!”
“月笙!”,一個一身黑衣的人慢慢站了出來,對杜月笙滿臉的微笑。杜月笙一看之下大驚失色:“戴笠,怎麼是你?!”,眼前這人,可不正是戴笠麼。
戴笠哈哈一笑:“想不到吧?”,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那是劉三祿身邊的人穿的標準工裝:“今天我就潛伏在劉三祿身邊,跟他隔得不遠。”
“你瘋了!”,杜月笙搖了搖頭:“你這是在玩命,我知道你想刺殺他,可你不必親自跟他身邊。他是嗅覺最靈敏的狐狸,一旦被他發現你——”
“他曾經是嗅覺最靈敏的狐狸。”,戴笠微微一笑,眼中閃起狂熱之色:“可是他已經老了,不中用了!他這幾年一直在退化!要不是這樣,我哪有能力翻身?今天,就是終結他的最好時機!”
杜月笙哼了一聲:“這麼說來,我又被你利用了?”
戴笠搖了搖頭:“月笙,咱們的計劃,你還記得嗎?”
杜月笙沉默不語,當初他應承戴笠的事情他當然知道。可他一直在磨洋工,因爲他還沒做好萬全的準備。現在這個時候,戴笠又提出來了,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抉擇了。
“我可以答應你。”,杜月笙思索了一分鐘。緩緩的開口:“把上海灘的大門打開,讓你的人擴充進來,你可以盡情的在上海灘發展你自己的地下王國。”
“前提呢。”,戴笠笑了。他知道,這次他贏了,只要自己能打入上海灘,那杜月笙就再也不是橫亙在自己心頭的一根刺。
杜月笙點一點頭:“互利互惠的原則你很懂嘛。你進入上海灘,我進入全中國,你覺得如何?”
戴笠嘴角動了一動:“你胃口倒是不小。”
“不算大。”,杜月笙微微一笑:“不管你想進入上海灘,還是我想進入全中國,首要的前提,就是拔了中統,你說對嗎?”
戴笠點一點頭:“這你不用操心,民國立國才幾年?一切都還不穩。中統的話,就更不穩了。現在也就是鬼眼在總攬全局,只要他一死,我敢保證中統土崩瓦解,陷入癱瘓。不管另外是誰上臺,都不可能真正替代鬼眼。”
“看來,你對這次鬼眼的死很有信心。”
“當然,這大殿裡面防衛森嚴,不也是被我的人成功突破,擄走了你的孟小冬嗎?”,戴笠微微一笑。
杜月笙的心咯噔一下,什麼?孟小冬是被他們擄走的,而不是被神武接走的?他的心在往下沉,難道神武沒有跟來?或者說,他優先去管鬼眼那一攤子了?
“有我在,你們誰能動得了她?”,燕神武清冷的聲音從彩像後面傳出來。戴笠臉色微變,杜月笙哈哈一笑:“神武,我的好兄弟,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燕神武出來了,在他身邊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是孟小冬,另一個,不是瑰兒是誰?幾年不見,瑰兒越發楚楚動人。杜月笙熱血上衝:“瑰兒,你總算出現了!”,瑰兒也是激動無比:“月笙——”
在他們身後,是一臉淡然的王亞樵。看到王亞樵,杜月笙恍然大悟。他現在沒時間兒女情長,必須把心思都放到正事上面:“怪不得,怪不得戴笠你胸有成竹,怪不得地上這些死屍死的如此乾脆利落,原來你把王亞樵給請來了。”,王亞樵對杜月笙微微一笑:“我總是要念着曾經的交情,既然姓康的給我分析着跟鬼眼混不對,那我就只好另找能人合作。”
戴笠臉上殊無笑意,他勉強壓制着自己的憤怒,淡淡的道:“王幫主,您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可是說好了,在浙江你一切行動都要跟我統一起來。我叫你擄走孟小冬,你非但把她還給了杜月笙,而且我費盡辛苦從中統手裡奪下來的王瑰兒,也被你拱手送人了,這不大好吧?”
“我打不過燕神武。”,王亞樵淡淡一笑,攤開手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要麼被他打死,要麼我把這兩個女人交出來,你說我該怎麼做?”
戴笠氣結:“行了,這種損人的話就不要說了。”,他本來是想用這兩個女人鉗制一把杜月笙的,可沒想到計劃完全被破壞。王亞樵身手高超,再加上有兩個人質在手,他不相信會鬥不過那個姓燕的。可是,他就這麼拱手把這兩個人質給送出去了,他是怎麼想的?再看他渾身上下,乾乾淨淨,壓根也沒有打鬥的痕跡。戴笠可以猜到,他甚至沒跟這個姓燕的動手。
“我不想做對不起月笙的事情,而且,我跟燕兄,算得上是惺惺相惜。我不會難爲他,他也不會難爲我。這次,抱歉了。”,王亞樵沒心沒肺的解釋着。
“很好,很好的江湖義氣!”,戴笠冷着臉。王亞樵是他請來幫忙的,並不受他統轄,他無權強硬幹涉。正因如此,他才格外鬱悶。
“聽聽外面的吵鬧聲吧,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王亞樵提醒他:“若你還需要我去刺殺鬼眼的話,我現在就要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