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不好意思,沒弄疼你吧?”,杜月笙臉上的歉意讓連大元只能賠笑:“沒事沒事,咱們是一家人了嘛。月笙兄弟,你怎麼有空來了?”
“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非得過來瞧瞧哥幾個才能踏實。”,杜月笙一臉的誠懇:“能下地嗎?”
“不礙事的,咱們這一行,見血的時候多了去了。賬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咬,也不在乎這一次。”
連大元的心裡是有多委屈,本來這是完全不必要的傷,可爲了那個該死的試探,對上了這個混不吝的杜月笙,硬是差點廢了他這兩條腿。可是現在既然是一家人,也就沒必要說什麼了。還是那句話,義氣爲重,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老頭子和陳君容幹嘛去了?”,杜月笙眼前又閃過那個女人的身影。
“這我倒不知道,不過聽說,好像是去爲月笙兄弟你找合適的地方去了。”,連大元臉上立刻充滿了羨慕:“剛入道就能帶幾十個小弟,真夠威風的啊。”
“他們對我真好。”,杜月笙全沒料到他們兩人會爲了自己的事情如此奔波。本來杜月笙還以爲陳世昌會打發一個手下去呢。
“元哥,元哥,不好了——”,一個惶急無比的聲音伴隨着踢踏踢踏的上樓聲從屋子外面飄進來。此時陳氏兄妹不在,連大元自然是最有分量的人。下面的人有了情況,當然第一時間來告訴他。
門被很粗暴的撞開,一字排開的病號們和杜月笙一起看着這個闖進來的傢伙,那傢伙像足了一隻無頭蒼蠅。
“怎麼了?”,連大元立刻坐了起來,看了看身邊的杜月笙,立刻又加上一句:“我和月笙兄弟都在,你慌什麼?”
“武軍回來了。”,終於找到目標的那個人一邊喘一邊說。
“哦?事兒辦得怎麼樣了?”,連大元來了精神。
“被……被割了耳朵。”
“什麼?!他在哪裡?”
“正在包紮,是大鴻發的人乾的!大鴻發的花蟲子放出話來,咱們的人只要到他那邊去,聽一聽割耳朵,看一看挖眼睛。”
“這他媽是要跟咱攤牌啊!”,連大元立刻就要蹦起,腿上的傷勢立刻被牽動,於是他又發出一聲很沒有氣勢的慘叫。
“大鴻發是什麼?”,杜月笙在十六鋪混了一年多,大街小巷跑遍了,從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地方。
連大元言無不盡:“大鴻發是洋行街上的一個地下賭場,白天歇業,晚上開工,門面又隱蔽,所以月笙老弟你不知道。”
“咱們跟他們有過節?”
“是啊,這大鴻發是今年年初纔開業的。據兄弟們摸底,這大鴻發是外灘的盧天虎楔進咱們十六鋪的一顆釘子。十六鋪一直是咱大哥的地方,這盧天虎垂涎已久。那個大鴻發的花蟲子,就是盧天虎手下的第一干將。”
“年初就開業了?爲什麼直到現在纔有矛盾?”
“這個盧天虎是黃金榮老爺子的乾兒子,也是幫中的人。於情於理,咱大哥都不想跟他有什麼矛盾,可花蟲子這小子越來越囂張,一雙手越伸越長。大哥找他談了幾次,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這月初,他突然放出話來,要在咱們的興德元賭場對面開分號,並且揚言要擠垮了咱們的買賣。大哥這才讓兄弟們輪流去那邊盯一盯,看他是不是真有這個意思。”
“於是輪到武軍去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
“花蟲子仗着盧天虎的勢,囂張到了這步數了!月笙兄弟,你也算是咱們半個當家的,大哥和小姑奶奶不在,咱倆得一起拿個主意出來。”
杜月笙皺着眉頭:“你剛纔說到點子上了,花蟲子仗着盧天虎的勢,要是咱們做得太過了,盧天虎的乾爹,也就是黃金榮,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大概還得牽連到老頭子身上啊。”
“那可怎麼辦呢?”,連大元也沒了主意。雖說幫中人一向都是各幹各的,火拼也時有發生。但是牽扯到黃金榮,那可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天字第一號的人物,誰也得看他的面子。要是做絕了傷了他的面子,他一旦動怒,可就不好玩了。
“現在找不找得到老頭子?”
“難說得很,大夥兒誰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最笨的辦法就是去郊區挨個地方找,可這樣的找法,找到天黑也沒用啊。要是大哥能儘早趕回來就好了。”
杜月笙對陳世昌的關係網和產業還很不熟悉,這根本叫他無從下手去想辦法。連大元除了會唉聲嘆氣和問怎麼辦之外,根本沒別的話,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嘿,這正是個好機會啊。杜月笙忽然靈機一動,如果自己趁着陳世昌沒趕回來之前,幫他擺平了這個大鴻發,那豈不是奇功一件?討好陳世昌是沒什麼必要,可自己總得讓他感覺收下自己這個門生是個穩賺不賠的好買賣啊,必須得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來!
這叫什麼來着?投名狀!杜月笙不由得會心一笑,他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要是自己辦成了這件事,不單是陳世昌,就連陳君容也會高興起來吧?嘿,自己就權當哄她開心吧。
話是這麼說,念頭是這麼轉。可是怎樣才能擺平這件事?這是說擺平就能擺平的?杜月笙忽然心想,要是自己派燕神武去暗殺了那個花蟲子,結果會怎樣?
接着杜月笙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此粗暴的辦法,就算最後成功了,那又有什麼用?明眼人一看就會猜到是陳世昌動的手,這仍是在給他惹麻煩。而且,殺了花蟲子,又來個綠蟲子,再來個黑蟲子,哪裡能殺得乾淨?自己要做的,是不動聲色的擺平這件事情。擺平,未必需要殺人。殺人,未必能夠擺平。
杜月笙笑嘻嘻的拍了拍連大元的肩膀:“大元啊,這事兒你別管了,交給我吧。”
“你想怎麼做?”,連大元狐疑的看着杜月笙。按理說,門生爲師父做事,那是天經地義,他是不需要多嘴的。可是杜月笙剛剛入門,這讓他有些不放心。
“你就別管了,等着聽好消息吧。”,誇下海口的杜月笙告別連大元下樓,他給自己攬下了這樣一件麻煩事,究竟是爲了陳世昌還是陳君容?他自己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