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靜怡淡淡一笑,知眼前的女子已然將她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回握着她的手:“月娘放心,怡兒全都明白,怡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只是父親,軒兒與老太太還須麻煩月娘了。”
蕭氏亦是一笑,帶了慈愛之意,拍拍她的手:“怡兒,你放心,月娘定會好好照顧老爺,軒兒和老太太的。”提及老太太,月娘的臉色微微一變,嘆了一口氣:“怡兒,你可還怨老太太?”
莫靜怡眼光微微一滯,可還怨老太太……如何不怨?若不是老太太授意,何氏又豈能那般容易要了孃親的命,還有爹爹,若不是爹爹將心思全部放至了權位上,孃親又何至於……微微嘆了口氣,只是…再怨,再恨…又有何用?孃親終究回不來了!她記得,孃親在世時,時常叮囑她,往後定要好好孝順祖父,父親,孃親是那般善良,依着孃親的性子,定是希望她能原諒了老太太與爹爹,一家人能夠和和順順。
“月娘,又豈能不怨,只是老太太終究老了……”擡了眸,瞧向蕭氏,眼中浮出一絲哀傷。拿起桌上的步搖,若是孃親仍在世,那今日便會陪在她的身邊……
蕭氏知她定是想起了小姐,握緊了她的素手:“怡兒,莫難受,小姐定在天上瞧着你,你定要開開心心的,讓小姐能夠安心。”
莫靜怡點了點頭,揚起一抹笑意,是啊,孃親定在天上瞧着她,孃親一直在她的身邊。
“夫人,夫人,不好了…”紫玲推門而入,一臉急色。
自上次老太太事後,紫櫻便失蹤了,老太太便由紫玲與另一位平實些的丫環照顧着,老太太的瘋病和身子由楚大夫瞧過,調理過,如今倒是好了許多,只楚大夫說,老太太大約也只一二年可活了,卻未老太太在今晚又發了瘋病。
蕭氏皺眉,不悅的瞧向紫玲:“呸呸呸,大喜的日子,慌慌張張,亂喊亂叫的成何體統!”
紫玲急忙閉了嘴,卻仍就一臉着急,瞧着蕭氏。
“發生何事了?”蕭氏這才問道。
“夫人,小姐,老太太…老太太她又發病了。”紫玲急忙稟報,眼中帶了濃濃的驚慌。
“什麼?”蕭氏一下子站起了身,瞧向紫玲,聲音中亦是帶了抹慌張。
定了定神,拍了拍莫靜怡的手:“怡兒,你先歇息,月娘去瞧瞧。”
莫靜怡的臉上帶了着急,搖了搖頭:“我同月娘一塊去罷。”
蕭氏搖頭反對:“不行,怡兒,你明日便要出嫁了,老太太發病,怡兒去不吉利,怡兒安心歇息罷,月娘去便行了,不會出事的。”
莫靜怡仍就放心不下,搖了搖頭:“月娘,無妨,不若怡兒也睡不着,況且,老太太終究是怡兒的祖母,怡兒此刻若不去,便爲不孝,明日又如何能安心爲人妻。”
蕭氏聽她如此說,無法,只得點了點頭:“那好,怡兒便一同去罷。”
說罷,二人便同出了屋,紫玲與另一名丫環急急爲二人掌了燈。
院子內已是佈置好了,下人們都已去歇息,雖是一片張燈結綵,卻也顯得有幾分清冷。
到了梧桐院,雖也佈置了一番,終究沒有沫雪院和其它地方那般,更顯得清冷了,另一名丫環着急害怕的守在屋門口,不敢進屋,直望着院門口。
“你怎麼站在外面,老太太怎麼樣?”紫玲輕聲朝那名丫環問道。
那名丫環不知是因冷了,還是害怕,縮了縮脖子:“老太太…老太太…。”
蕭氏一揮手,與莫靜怡踏進了屋子,紫玲與那丫環急急跟了進去。
屋子內燃着幾盞燭燈,甚是亮堂,一張牀有些凌亂,邊上供着觀音菩薩,桌上正燃着三支清香。
幾人一踏進屋內,便聞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好似清香夾着血腥味,令人不自覺皺眉。
眼光瞧去,令人嚇出一陣冷汗,老太太坐在放着茶水的桌邊,左臂放在一桌上,不知從哪拿了把匕首,正一刀一刀划着自己的手臂,鮮血從手臂上流躺出來,而老太太卻似不知疼痛一般,臉上泛着詭異的笑容。
“老太太,快停手…。”
“祖母,快些鬆手…”
蕭氏與莫靜怡急忙上前,拉住了老太太的手,試圖奪過她手中的匕首。
老太太擡眸,有些陰森的眼眸瞧向蕭氏,呵呵一笑,又轉了頭瞧向莫靜怡,笑容忽得停住了,臉上爬上濃濃的恐懼,猛得掙了二人的手,緊緊的捏住了匕首,盯着莫靜怡直搖頭。
“不…不…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嘴中嘟囔着什麼。
蕭氏與莫靜怡對視一眼,瞧向老太太,眼中即是無奈,又是悲涼,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祖母,你彆着急,我是怡兒,我是你的孫女怡兒啊!”莫靜怡緩緩朝她靠近,淡淡的說道。
“你別過來,別過來…”老太太急忙揮了匕首,大喊道,待莫靜怡停了腳步,又是哭了起來:“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我…我已經在懲罰自己了,你看,你看……”
說着,又拿了匕首往自己的手臂上刺去,這一刀刺得甚是用力,鮮血立即涌了出來,老太太卻絲毫不知疼痛一般,又要往手臂上刺去。
莫靜怡與蕭氏大驚,只是二人卻都正對着老太太,不能上前。
“紫玲,你們快奪下老太太的匕首。”蕭氏急忙朝着在老太太后面二個丫環吩咐。
紫玲點點頭,另一名丫環卻是害怕的不敢上前,呆立着不動。
“祖母,你看看我。”莫靜怡想擾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讓紫玲好奪了匕首。
老太太果真擡了頭,瞧向莫靜怡,倒是沒有方纔那般激動了,眼中浮出疑惑:“你…你是誰?”
“祖母,我是怡兒啊!我是你的孫女怡兒啊!”莫靜怡淺淺笑着,輕柔的開口說道。
老太太凝了眉,喃喃:“怡兒?怡兒?孫女!孫女!”
“對啊,祖母,我是你孫女啊!”莫靜怡說着,眼光卻是瞧着已然走至老太太身邊的紫玲。
紫玲抓緊了機會,一伸手,迅速奪過了老太太手中的匕首,退了開去。
“啊!”老太太忽然大叫起來,要去奪回匕首。
蕭氏與莫靜怡急忙上前,拉住了老太太。
“祖母,你看看我,我是怡兒,祖母乖,我們不鬧了。”莫靜怡一手緊緊握着老太太的手,一手輕輕拍撫着老太太的後背,安慰着。
老太太似安靜了些,瞧向莫靜怡:“你…你是誰…你們幹嘛?”
“祖母,我是怡兒啊,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的孫女怡兒。”莫靜怡又重複着相同的話語,語氣仍就輕柔。
老太太愣愣的瞧着她,不再說話,眼中帶了疑惑與呆滯。
“快去端盆清水,拿了金創藥和紗布來。”蕭氏拿着老太太的手臂,一陣心驚,急忙朝着紫玲吩咐。
紫玲應了聲,急忙跑了出去。
莫靜怡仍就拍着老太太的後背:“祖母乖,我們到牀邊坐下可好?”
見老太太沒有反應,又道:“來,祖母乖,我們去坐。”
與蕭氏二人緩緩的拉着老太太往牀邊走去,到了牀邊,又扶着她坐下身子。
不一會兒,紫玲與另一名丫環來了東西進來了,紫玲拿了錦布,浸溼了交給蕭氏。
蕭氏拿起老太太的手,見鮮血還在流着,眉頭緊皺,細細的爲她擦試了起來。
“嗚嗚嗚……痛痛,痛痛……”老太太這才知道痛楚,如一個孩子般嗚咽着喊痛。
“祖母乖,忍着些,等等便不痛了。”莫靜怡便如同哄孩子般哄着。
良久,蕭氏方纔擦試完,又接過金創藥,散在了老太太的手臂上,引得老太太又一陣痛呼,要抽手。
無法,只得讓紫玲緊緊拉着老太太的手,莫靜怡與另一名丫環緊緊按着老太太,這才能使蕭氏上完了金創藥,又用紗布幫她包紮了起來。
總算包紮完了,老太太仍在嗚咽着喊痛,一張長滿皺紋的臉更是緊緊捂在了一起。
“怡兒,我痛痛,痛痛…。”老太太轉向莫靜怡,嘟起了嘴,一臉的委屈。
莫靜怡淡淡笑着,輕輕拍撫着老太太的手:“祖母乖,馬上便不痛了,怡兒服侍祖母歇息,待祖母睡着了,便一點也不痛了。”
老太太瞧着她,愣愣的點點頭:“好,好,祖母睡睡。”
莫靜怡笑着點點頭,起身,爲她整理了一下牀鋪,與蕭氏一同扶着她睡下身子,又爲她蓋好了被子。
“祖母,把眼睛閉上,呆會便睡着了,睡着後便不會覺得痛了。”莫靜怡俯身,在老太太的耳邊輕聲低語。
老太太混濁的雙眸眨了眨,瞧着莫靜怡,緩緩閉了上去。
蕭氏在一旁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卻見老太太又睜開了眼,瞧着莫靜怡:“怡兒要在,才睡睡……”
莫靜怡點了點頭,淡笑:“好,怡兒在,祖母快些睡罷。”
老太太這才又閉了眼,莫靜怡瞧着她,眼中有些複雜,心中嘆了一口氣,終究無語。
屋內頓時靜了下來,紫玲與另一名丫環正輕輕的打掃着屋子,傳出輕微的聲音。
蕭氏瞧了眼牀上的老太太,搖了搖頭,走至供桌前,點燃了三支清香,插至香爐上。
跪下身子,萬分誠心的拜了起來,起身,作揖,輕聲低喃:“菩薩保佑,怡兒這般孝心,這般良善,望菩薩定要保佑明日一切順利,怡兒出嫁後能幸福美滿,今世無憂。”
莫靜怡轉眸,瞧着蕭氏,泛起一抹暖笑。
待紫玲將屋子收拾好了,老太太方纔傳出呼吸聲。
“祖母,祖母…”莫靜怡輕聲喚了幾聲,見她沒有反應,知她已是入睡了。
站起身子,同蕭氏走出了屋子,又交待了紫玲好好守着老太太,方纔離去。
折騰了一番,二人都是極累了,蕭氏卻是不肯去歇息,同莫靜怡回到了沫雪院。
“讓人起來,去燒些熱水,讓小姐洗個澡。”剛進沫雪院,蕭氏便對着沫雪院裡守夜的丫環吩咐道。
莫靜怡無奈的笑笑,朝向蕭氏:“月娘,稍後怡兒定會洗澡的,月娘先去歇息罷,時辰很晚了。”
蕭氏卻是搖頭:“怡兒,月娘陪你去你孃親那裡祭拜一下,明日你便要大婚了,今晚卻發生這般事情……”
蕭氏未再說下去,莫靜怡卻知道她是在擔心自己明日的大婚,沒有拒絕,點了點頭。
二人一同往供養前蕭氏的屋子走去,到了屋內,認認真真的祭拜了一番,方纔出來。
“怡兒,月娘幫你去洗澡罷,以後你便是別人家的媳婦了,回孃家的日子也甚少了。”蕭氏拉着莫靜怡的手道。
莫靜怡想了想,終究未拒絕,點了點頭:“好。”
待下人備好了水,蕭氏便幫莫靜怡洗了澡,又是交待了一番。蕭氏早便將莫靜怡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自是有着濃濃的不捨。
沐完浴,總算能夠安心入睡了,莫靜怡躺在牀上,卻忽而睡不着了,睜着美眸,心中感慨莫名。想起重生以來的種種,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又想到明日便要嫁於自己最心愛的男子,暖暖的甜蜜感涌入心懷,又帶了淡淡的緊張感。
不知何時,帶着複雜的心情,方纔緩緩入睡,等待着明日的到來。
夜,顯得這般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