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入冬,離小菊受傷也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
傍晚,沫雪軒裡一片寧靜,微風吹來,樹葉輕輕搖曳着,彷彿輕輕低訴着什麼。
淡黃色的彎彎的月芽兒悄悄的冒出了雲朵,彷彿斜掛在一棵槐樹尖兒上,好像一瓣橘子。初冬的月亮,又清又冷,從西面瀉下冰一樣的銀輝。那彎彎的月芽兒卻很是調皮,在薄雲裡穿梭,像梭魚似的,活潑可愛。當月芽兒躲入雲朵裡,繁星像是大荷葉上的露珠似的閃爍着。
月光淡淡,照映着院子裡那盞盞燈火,主屋內,少女靜靜地倚在檀香椅上看書,一身淡紫色衣裙,身上繡有小朵的淡粉色梔子花。頭髮隨意的挽了一個鬆鬆的髻,斜插一隻淡紫色簪花,顯得幾分隨意卻不失典雅。略施粉黛,肌膚晶瑩如玉,朱脣不點及紅。
屋內很是靜謐,時不時傳來少女輕輕的翻書聲,少女彷彿很是投入,看到疑惑處朱脣微啓,仔細品味了一番後,微微一笑,又往下看了。這時的少女慵懶而恬靜,有一種大氣端莊之美。
“小姐,喝杯茶,歇息一會吧。”小荷端着一盞茶,走至莫靜怡身旁,輕聲道。
莫靜怡點點頭,往下手中的書,前世自從喜歡上安天辰之後,爲他放棄了學習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所以的心思一股腦都投在了安天辰身上,想着怎麼討好安天辰,怎麼能讓安天辰喜歡上自己。想來真是可憐又可悲,一個無樣貌又無才華的女子,又有誰會喜歡呢。
重生一世,她爲自己而活,看書能讓她心情寧靜安祥,能讓她增加許多見識,所以她把以前擱置的書全部找了出來,有空餘時間便會瞧瞧。
小荷見莫靜怡接過了茶杯後,便走到莫靜怡後邊,爲她按摩,舒緩身體,手上不停歇,嘴上還說着:“小姐,時辰不早了,早點安歇吧。”
莫靜怡暖暖一笑,點點頭,小菊受傷一個多月來,沫雪軒裡很是安靜。
何氏母女沒來過沫雪軒一次,經過上次驗身的事,不知是不是莫正宇心有愧疚,竟免了她每日去梧桐院與語院請安,這倒合莫靜怡的意,度過了平淡而安穩的一個多月。
除了上一次,老太太親自前來,與她繞了一大圈後,竟是開口問她要手上的手鐲,想着看了眼手上的手鐲。
小荷也是注意到了,撇撇嘴道:“小姐,老太太她越來越過份了,上次要不是老爺來了,小姐這手鐲真要被老太太拿走了。”
“小荷,不許胡說,祖母她再怎樣,你都不準編排,我拿你當親人,你在我面前說這些話無妨,要是被別的人聽見了,我也護不了你。”沫雪軒這些日子雖然安靜,可是何氏的釘子還未除,仍不能掉以輕心。
小荷聽了吐了吐舌頭,道了句對不起,嘟着嘴不說話了,她是真得很氣,老太太就是再看小姐不順眼,也不能那樣,傳出去都可以說是祖母搶孫女東西了。
莫靜怡眼角淡淡撇下,小菊的傷已是差不多好了,這一個多月,她對小菊可謂是關愛備至,外人都是以爲她是被小菊英勇護主的舉動所感動,所以對小菊是寵信有加。再這幾日小菊就要來主屋伺候她了,何氏母女快動手了吧。
聽月姨娘說,上次祖母來要手鐲沒拿到,聽說莫筱思居然衝着祖母發了火,祖母在自己這裡也是受父親的氣,被莫筱思一鬧,氣得把莫筱思責打了十大板。這樣一來,何氏母女定是越發恨自己了,肯定會提早動手。
前世再過十多日,京城便會下一聲大雪,當今皇上一時興起,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賞雪宴,所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員、青年才公俊與皇親貴族都會參加。
而且皇上還下旨,讓參加的人攜家中嫡女出席。夜國很是注重嫡庶之分,所以即使何氏扶正了,莫筱思卻還是不能算得上真正的嫡女,所以按理來說是不能出席的。
但是前世自己那時一心要嫁給安天辰,而且臉也被毀容了,所以並沒有參加,反倒是讓莫筱思參加了。
據莫靜怡所知,在前世的這場宴會上當今皇上親自爲二個女子指了親,而且好像還是指給了家世顯赫的人。而莫筱思也在那場宴會上大放光彩,賺足了名聲,她莫家二小姐的美貌和才華名氣也隨之擴散。
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如罌粟般妖媚而絕美,她可不是前世那個傻子了。想着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問小荷道:“小荷,現在什麼時辰了?”
“現在差不多過了戌時了,小姐是不是累了,要歇息了?”小荷停了手道。
莫靜怡點點頭,小荷便上前服侍了她歇息。
第二日,天微亮,莫靜怡已是起了身,讓小荷稍稍爲她打扮了一番,便去了小菊的屋子探望。
“小菊,小姐還瞧你了。”小荷幫莫靜怡推開小菊的房門,朝着裡面道。
小菊急忙起了了,要向莫靜怡行禮,這一個多月,她的傷已經基本好了,只是有時傷口會有些痛癢難忍。
莫靜怡忙上前,止了她的動作,示意她坐着別動道:“別多禮了,今日可是好多了?”
“大小姐,小菊已是大好了,沒有一點問題了,可以服侍小姐了,小姐就別讓我再休息了,小菊的骨頭都快軟了。”小菊有些祈求的道。
莫靜怡彷彿考慮了一下,點了點頭,輕輕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便來我屋裡吧。”
“真得嗎?”這些日子莫靜怡對小菊是寵信有加,小菊說話的語氣也是隨意許多,而且還時不時暗諷幾句小荷。
莫靜怡又是溫和的點點頭,小菊原先很是興奮的心情卻是突然低落了,這段時日大小姐對她這麼好,她很是感動,她這樣欺騙大小姐,心中很是愧疚,可是她卻不得不做,她只能對不起大小姐了。
“怎麼了?”莫靜怡見小菊忽然低下了頭,淡淡一笑,開口問道。
“沒,沒事。”小菊忙擡了頭,揮手道:“小菊只是高興。”
莫靜怡站起身拍拍她的手道:“那便好,我先回去了,你再休息一日,明日就來我屋裡當值吧。”
“嗯,大小姐慢走。”說着小菊也是站了起來送莫靜怡二人出了屋。
等走出了小菊的屋子一段路後,莫靜怡收了笑容,望着院子裡的一顆大松樹道:“小荷,明日開始按計劃行事。”
“是,小姐,我知道了。”小荷點點頭道。
“你看,這松樹,它沒有春天裡桃樹的爭妍鬥豔,也沒有夏天裡梧桐那碩大的葉片,更沒有秋天裡銀杏樹的一片金色,它只是冬天裡,綻放着唯一的綠色。它的葉子象針一樣,一簇簇向外伸長着,每一個都尖銳有力好象有一種精神支撐着它們。它永遠是筆直的,不論在多麼惡劣的環境下,仍然聳立地生長着。別的樹以旁出虯幹爲美,它卻以正直、樸素、堅強爲美。這種內在美要比只在表面上的美和在溫室中嬌生慣養的名貴樹種要高尚的多。
人也和樹一樣,做像松樹一樣有內在品質堅強的人,要比在”溫室“中生長的花朵要好的多了。”莫靜怡指着那顆大松樹道。
小荷往那顆松樹望去,她雖對於小姐的話似懂非懂,但仍是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莫靜怡轉回身,輕輕一笑,道:“我們回去吧,晚了沈嬤嬤又該出來尋了。”
“恩。”小荷又點點頭,上前爲莫靜怡打攏了一下外衣,扶着莫靜怡往主屋走去了。
很快,二人便回到了主屋。
“小姐,你們回來啦,這天是越來越冷了。”沈嬤嬤正在屋前張望着,看到莫靜怡和小荷回來了,邊上前爲莫靜怡脫了外衣邊道。
“嬤嬤,早膳準備好了嗎?”小荷扶着莫靜怡坐到座位上問道。
沈嬤嬤把外衣掛好,道:“準備好了,嬤嬤去端過來。”
小荷上前拉住她道:“嬤嬤,你坐着吧,我去。”說着,便出了屋,往廚房而去了。
沈嬤嬤便隨她去了,看了眼莫靜怡道:“小姐,小菊她怎麼樣了?”
莫靜怡微微一笑,回答:“小菊已是無大礙了,剛剛我已是答應了她讓她明日便來主屋伺候。”
“小姐,嬤嬤覺得還是不要讓小菊來主屋伺候的好,太危險了……”沈嬤嬤很是擔憂,雖然知道了她們會小心防備小菊,可是所謂防不勝防,不能讓小姐冒險啊。
“嬤嬤別擔心,就按計劃行事,不會有事的。”莫靜怡擡頭對沈嬤嬤寬慰道。
“可是——”沈嬤嬤還想說些什麼。
莫靜怡無奈一笑道:“好了,嬤嬤,你就別擔心了,我們不是都安排好了嘛,而且段風也在暗處看着,不會出錯的。”
沈嬤嬤聽了,也無法再說些什麼,只是心中暗暗想着,她就算不吃不睡也得盯着小菊,萬不能一不小心就讓她害了小姐。
“小姐,早膳來了。”一陣香味隨着小荷的聲音飄散而來,不一會兒,小荷便端着一碗香菇雞肉粥進了屋,把粥放到了莫靜怡面前,又道:“小姐,趁熱快喝了吧。”
莫靜怡點了點頭,正想端起碗來用膳,似乎想起了些什麼,眼光微斂道:“小荷,你去盛碗給小菊,你與沈嬤嬤也用一碗。”
“是,小姐,我這就去。”小荷點點頭,便出了屋子。
到了晚間,蘇嬤嬤偷偷摸摸的來到了小菊的屋子。
“小菊,怎麼樣了?”朝四周看了看之後,確定沒人看見,便進了屋,把門給關上了。
小菊點點頭輕聲道:“大小姐已經答應我明日就去她屋裡當值了。”
“那便好,拿着,上次給你的那包藥你扔了,明日開始,你便往大小姐吃的東西里下這種藥,分十日把這包藥下完。”蘇嬤嬤從懷裡掏出一包用白紙裹着的藥粉。
小菊接過,想開口問大小姐服了這藥究竟有何後果,幾番猶豫之下,最終沒有問出口。
蘇嬤嬤又小心囑咐和警告了了小菊一番,便又偷偷摸摸的回去了。
小菊把蘇嬤嬤方纔給她的藥小心的放入了懷中,然後翻出了上次蘇嬤嬤給她的藥,扔掉了。躺上了牀歇息,摸住了懷中的藥卻是久久無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