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是臉朝着陸森側睡的,藉着透過帳篷的月光陸森能看清阿寶的輪廓。阿寶由於最近這短時間的風餐露宿,皮膚被曬黑泛着小麥色的光澤,細膩得看不到一點毛孔。捏起來軟軟的,好像細滑的奶油。從前額到下巴,勾勒出鮮明的棱角。長密的睫毛並不捲翹,好似阿寶這個人一樣看起來有些冷硬,在眼瞼遮出一片細膩的陰影。脣瓣總是帶着淡淡的櫻色,只是有些乾燥起皮。
用額頭抵着阿寶的額頭半晌,陸森伸出手揉揉阿寶軟軟的頭毛。兩個人的呼吸相抵,阿寶似乎覺得癢,扭過頭,用手蹭了蹭。然後把手從睡袋裡伸出來下意識地抓住了陸森的手。
抿了抿嘴沒忍住,陸森還是露出微笑。輕輕把阿寶抓着他的手拉下來,拿了自己的外套塞進阿寶的睡袋裡給他抱着。又幫阿寶把頭髮捋到了耳後,這才放心地鑽出睡袋離開了帳篷。
陸森一眼就看見嚴亞抱着腿坐在篝火邊。
“他呢?”嚴亞沒有回頭就知道來的人是陸森。
“睡着呢。”陸森像以前一樣露出柔和的笑意“你晚飯沒吃多少,怎麼了?”
嚴亞搖搖頭,有些疲憊的樣子“我不餓……”嚴亞看向陸森,欲言又止,隨即露出一個有些破碎的笑容。
要是以前的陸森,這時一定會追問嚴亞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然而現在,陸森越來越覺得嚴亞沒進入娛樂圈當演員真是大大的白瞎,不然何止是奧斯卡啊。
把拿出來的水杯塞到嚴亞手裡,陸森拍了拍嚴亞的肩膀“哪不舒服麼?早點睡,明早還要趕路。”
用樹枝撥了撥加了草藥的篝火,又加了些乾草樹枝。嚴亞看向陸森,眼神有些迷茫“陸森,你說,我們回到城市裡,這一切就真的結束了麼?”
“什麼意思?”
嚴亞捧着水杯喝了口水“陸森,城市如果也是這樣呢?那我們在這裡和回去又有什麼分別?”
此刻的嚴亞分明和白天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有所不同,像是收起了溫和的表象露出內裡淡淡的涼薄。而且陸森完全不記得上一輩子嚴亞和自己有這樣一段對話。陸森知道,事情已經隨着自己這隻蝴蝶扇動的翅膀已經緩緩脫離了自己的軌跡。然而陸森並不驚慌,陸森早就知道變化是早晚的事。他重生一次更不是爲了‘先知’,他只需要堅定自己的信念,然後努力的活下去。至於他提早知道了的事不過是一些附加的贈品,知曉是撿便宜,丟了也不可惜。
於是陸森也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至少我們回去了還能補充一些食物和物資,不必像現在這樣孤立無援。時間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說完陸森就起身回了帳篷。
而嚴亞又在外面撥了撥篝火,橘色跳躍的火光映着嚴亞的瞳孔。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帳篷,嚴亞深吸了一口氣。拄着膝蓋站起身,嚴亞也回了帳篷休息。
轉眼已經過了上輩子阿寶被趕走的時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大家波瀾不驚地繼續往森林外面跑,儘管由於一邊躲避喪屍一邊趕路饒了不少圈子,不過好歹距離森林的依舊越來越近了。
日子過的順了,總會有神經病來給你添堵。饒是陸森早就做好了嚴亞給他找麻煩的準備,可陸森沒想到的是,嚴亞這個麻煩找的還真是極端。
這段時間沒有喪屍來追着他們打,是因爲陸森和阿寶在夜裡已經偷偷把喪屍解決了。至於晶石,陸森讓阿寶統一收了起來沒有立刻使用。而和兩人住一個帳篷的嚴亞這麼久都沒有發現,是因爲阿寶給嚴亞和楊行至下了藥,爲了以防萬一他們半夜醒來阿寶特意用了好幾種植物組合。
作爲一個高反人士,阿寶的各項技能自然是加到了滿點。有時候陸森都覺得阿寶是老天爺給自己開的掛。
之所以發現不對,是因爲陸森趕路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爲數不少的喪屍靠近。然而這條路昨晚阿寶和自己已經清理過了,短時間內不應該會有喪屍出現。陸森下意識的看向了嚴亞,可嚴亞面色如常一副淡然的模樣。陸森蹙了眉,只能帶着大部隊開始繞遠。
晚間休息的時候,阿寶依舊習慣性地抓着陸森的一條胳膊。而陸森把另一隻手臂枕在腦袋下思考嚴亞究竟做了什麼才把喪屍引了過來。不一會就感覺到阿寶似乎在自己的手上寫字。陸森集中精力感受阿寶細細的指尖在自己掌心滑動的痕跡。
“嚴亞、腳、傷口、血”
陸森瞬間就理解了阿寶的意思。
嚴亞正在給自己放血來吸引喪屍!
聽起來夠瘋狂的,但想想看,還真是嚴亞能幹出來的事兒。可嚴亞這麼做究竟是爲什麼呢?
捏了捏阿寶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不用再寫了。阿寶在陸森掌心寫了‘晚安’兩個字,才抱着陸森的手臂繼續安心的睡覺。
這一晚,陸森和阿寶沒有出去清理喪屍。第二天才上路不久,就被大批喪屍圍攻。
陸森小心的展現着‘應該’體現的實力,隊伍的人數直接降到了二十六人。八名女生,十六個男生。倖存的女生們由於被男生們保護着只是受到了驚嚇,男生卻有三個人被喪屍抓傷了。沒受什麼傷的嚴亞,也莫名其妙地暈倒了。雖然沒人情緒崩潰,但無疑的,所有人頭上都籠罩了一片陰雲。
不過沒過多久嚴亞就醒了過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覺醒了異能。”隨即就向大家解釋了自己的異能,聽了嚴亞的話被抓傷的三個人臉色頓時好了不少。
而阿寶似乎完全不在意嚴亞覺醒了異能的事,一直盯着火光裡燃燒着的喪屍若有所思。
陸森這次也明白了嚴亞的目的,或者說,至少明白了嚴亞其中一個目的。
對於陸森和嚴亞這場暗中較量中的犧牲品,陸森不知道嚴亞對他們是否愧疚。但對於陸森而言,心中多少有些難受。看着剩餘的人焚燒那些還沒來得及轉化成喪屍的曾經同伴的屍體,陸森心中有些難以言明的感受,像是是一種淡淡的遺憾或是愧疚?雖然不至於壓得人喘不過氣,卻梗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
出身軍人世家的陸森比誰都明白,爭鬥就意味着犧牲。可就算死過一次,陸森也做不到對死亡熟視無睹。尤其是,這些人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因爲他而死。
陸森看向一旁依舊抓着他衣角的阿寶。有時候,陸森覺得阿寶纔是最適合末世的存在。因爲在阿寶不會在乎這些人因爲什麼而死,阿寶只會覺得他們死了,只怪他們不夠強。
他們現在就像生活在原始世界的野人,和天鬥、和野獸鬥、和人鬥。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阿寶對大自然的法則有着難以理解的信任和執拗,他一直相信無論社會走到哪個進程,‘適者生存’都永不過時。
按照嚴亞說的解救傷員們的辦法,陸森他們第一次(陸森明面上的第一次)和喪屍正面交鋒。先是挖了陷阱,然後吸引了嚴亞所探查出的是二級喪屍的幾具落單了的喪屍,待它們掉進陷阱之後由陸森攻擊阿寶牽制。殺了這幾具喪屍之後,陸森取了它們腦袋裡的晶石給三個受傷的人吃了。不過半個小時,被喪屍抓傷的三人傷口的血液就變成了紅色並且開始結痂了。
甚至其中有一個叫續修遠男生當時就覺醒了風系異能。續修遠是陸森少有的有記憶的幾個人之一,在他的印象裡續修遠是那種很內向陰鬱的人,和阿寶的性格有些類似。覺醒了異能的續修遠對嚴亞笑了笑,但對於陸森卻只是點了點頭。陸森覺得他應該是性格使然,對他並不熱情的表現並沒有當回事兒。卻沒想到,晚飯前打獵的時候,續修遠竟然主動和陸森說話。
因爲現在只有二十幾人,不再需要那麼多食物。並且附近的喪屍已經殺的差不多,就只讓陸森和剛剛覺醒異能的續修遠出來捕獵,阿寶則在水邊抓魚找野菜。其他人則主要是休息,從而平復心情。
“謝謝。”續修遠跟在陸森身後,聲音低沉。
陸森聳聳肩開口“要謝就謝嚴亞吧,他要是沒覺醒異能知道這個方法可以救你們,我也沒辦法。”
好一會兒陸森都沒聽到迴應,而且續修遠現在覺醒了風系異能,存在感很低幾乎和空氣融爲一體。聽不到他的迴應,陸森幾乎以爲續修遠暈倒了或者跟丟了只能回頭找他,卻發現續修遠依舊跟在他身後幾步的地方。見陸森停下腳步,續修遠也停了下來。似乎是猶豫半晌才終於下定決心,續修遠開口“小心嚴亞。”
陸森差點兒就控制不住自己驚訝的神情‘這個續修遠似乎不簡單啊。’
“爲什麼?”陸森試探道。
而續修遠似乎不想再多說,拎着手裡的幾隻雞往營地走去。
見狀,陸森也沒再追問,只是暗暗地在續修遠身上上了心。續修遠不是最後圍攻陸森的一員,因爲續修遠在嚴亞受傷的那次喪屍圍攻中死了。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晰,是因爲陸森記得當時他的女朋友哭的特別慘,打擊之下那個女孩還覺醒了異能。只不過沒多久,那姑娘就和喪屍同歸於盡了。末世當中,那樣真摯的情感已經很少見了,所以陸森就記住了這個人。回憶了下隊伍裡的幾個女生,續修遠的女朋友應該還在。
‘這兩個人,似乎還可以。’陸森想着,又隨手用火球燒死了只獐子。拖着已經處於半熟狀態的獵物,陸森跟着續修遠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