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沒有立刻就要顏池醋的答覆,只是說完後就拉着她吃燒烤。
顏池醋哪裡抵擋得了這種誘惑,一旦被徐行忽悠着咬了一口後,就忍不住咬第二口,最後吃的滿嘴油漬。
看着顏池醋嘴上一圈油光,徐行有些失笑,給她遞過去幾張紙巾。
顏池醋借過紙巾後,就會一臉靦腆的低下頭去,仔細擦乾淨小嘴。
兩個人一邊擼串一邊碰杯喝酒,時不時的聊兩句,大多數時候又享受於當下的靜謐,以及大廳深處偶爾傳來打遊戲的暴躁老哥的怒吼。
顏池醋也從剛開始小口小口的抿,到後面一口一口的喝。
她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燒烤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還是小學的時候……
那時的自己無憂無慮,活在最幸福的時光裡,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苦難從來不會跟人提前打招呼,也不管你有沒有做足準備。
“你……今天的事……”顏池醋喝了第三瓶冰啤,臉色浮起紅暈,腦袋也微醺,看着徐行的臉,忍不住內心的困惑問道,“你都不好奇嗎?”
徐行喝着酒,看向顏池醋的目光,就像看着職場酒桌上剛入職的新人似的。
小姑娘還是太嫩了點,才一頓燒烤三瓶酒,心理防線就軟化了。
好在徐行不是啥壞人,對顏池醋的家事也沒有要刨根問底的意思。
“如果我問了,伱就會說嗎?”徐行反問道。
“唔……”顏池醋低下腦袋,沉默不語。
如果是徐行的話,她可能會說的吧?
但也可能不會說。
她怕自己一說出口,就會失去一個朋友。
並不是擔心徐行看不起她,而是一旦說出口,她恐怕就做不到再在徐行面前平等的與他對視了。
總有人會因爲同情和憐憫,願意對她表示善意,比如這家網吧的那個網管小姐姐。
但她很清楚,只依靠他人的同情,是沒法互相做朋友的,因爲二者的地位並不平等。
門當戶對不僅適用於婚姻,也往往適用於朋友之間,施捨的友情往往脆弱又易碎。
這也是朋友圈會形成的原因。
“沒關係,我對你的過去並不太感興趣。”徐行聳聳肩,略顯輕鬆的說道,“雖然人在剛出生的時候都只是一張白紙,但在家庭和社會的氛圍渲染下,自然會暈染上不同的底色。”
“在擁有獨立的自我意識之前,我們這些白紙就是任由其他人的畫筆塗抹的。”
“想象一下。”徐行舉起一根羊肉串,神態自若的說道,“現在咱們有一張白紙,走上街去,讓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上面畫一筆,你覺得能畫出什麼?”
“所以對我來說,在此之前的紙張,被渲染了什麼底色,這件事並不重要。”
“重要的事情是,當畫筆真正落到你自己手中的時候,哪怕紙面的底色一片黑暗,你也能將它畫成一片璀璨的星空。”
“簡單說就是,”徐行吃完羊肉串,把木籤往塑料袋裡一扔,喝了口沁涼的啤酒,最後總結道,“以前狗屁倒竈的事兒都過去了,重點是要向前看。”
“比如擺在你面前的三千塊錢工資。”
“再比如你即將要迎接的大學生活。”
“這些都遠比過去的事更重要。”
“你說是吧?”
顏池醋愣愣的看着徐行,心裡莫名的滋味在流淌。
其實這些道理她都懂,周圍人說的,老師勸慰的,同情她的人安慰的,又或者網上看來的。
但也不知道爲什麼,同樣的道理從徐行嘴裡說出來,卻彷彿有種神奇的力量。
明明他倆也就纔剛認識沒多久。
真是奇怪。
“有這麼感動嗎?”徐行都被她嚇了一跳,趕緊拿起紙巾,在她眼角擦了擦。
這時顏池醋才恍然回過神,連忙撇過腦袋,自己拿紙巾擦拭。
喝了酒就是容易心情起伏啊,徐行忍不住感嘆了一下,如此鮮濃的雞湯,也就在這個時代還能有這麼好的效果了。
只不過顏池醋最後還是沒說自己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啤酒喝的更大口了。
兩個人擼串完畢,又繼續打了幾把遊戲,徐行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難得的網吧通宵,上一次這麼瀟灑,已經要追溯到他上輩子大一大二的時候了。
最後的最後,他只隱約聽到顏池醋說道:“那我答應了,不過如果我的水平不能滿足你的要求,你一定要直接跟我說。”
……
“喂,喂,醒醒。”
徐行昏睡着,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肩膀。
他勉強從強烈的睏意中睜開眼睛,半眯着眼從桌上擡起上半身,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嘶……”
就在網吧睡了這麼一晚,徐行就感覺渾身都要散架似的,哪哪兒都痠疼,也不知道顏池醋這兩年怎麼過的。
他扭頭看向一旁,才發現是網管小姑娘在叫自己。
“我昨天問過我媽了。”姚圓圓悄咪咪說道,“包間可以租給你。”
“哦?”徐行一挑眉,瞬間精神了,“能便宜點不?”
“這個另說,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姚圓圓悄聲問道,“你要拉着醋醋一起做這個工作室,對吧?”
“對啊,人都同意了。”
“那行。”姚圓圓滿意點頭,叉着腰得意說道,“我媽說了,如果你倆打算暑假做遊戲,那樓上的包間隨你們挑,免費給你們用。”
這話說的,好像不是她媽媽同意,而是她自己做的主似的,一臉驕傲的模樣。
徐行有些發愣,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兒:“真的假的?免費啊?”
“當然是真的啊。”姚圓圓擺擺手說道,“網吧現在的生意本來就不咋地,平常都不靠這個賺錢,就當是支持年輕人創業了。”
“後面這句是我媽說的啊,不是我說的。”
姚圓圓說到這裡,臉上就眉飛色舞的:“誒我跟你說,我們包間的環境可好了,你可得珍惜啊。”
“還有醋醋這邊,我們店裡還有一張單人牀,可以給她搬過去用。”
“不過你們要訂餐的話還是得付錢的啊,這個我們不包。”
聽到這裡,徐行忍不住笑起來:“替我謝謝你媽媽。”
“不用你謝。”姚圓圓白了他一眼,“都是看在醋醋的面子上,不然肯定得收你錢。”
顏池醋在網吧裡住了兩年,不僅姚圓圓很清楚,姚圓圓她媽媽也瞭解過一點情況,對這姑娘都是能幫則幫,甚至網吧接到的代練任務也都優先提供給她。
“先不說了,待會兒醋醋醒了你直接帶她上去就好,包間都空着,你們自己挑。”姚圓圓朝徐行擺擺手,就回到前臺去,“我先忙了。”
徐行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看眼時間才早上七點多,但被姚圓圓這麼一打岔,又一時睡不着,於是乾脆起身,到隔壁飯店吃頓早飯。
回來的時候拎了兩個肉包和一杯豆漿,放到顏池醋桌上。
顏池醋的睡姿要比徐行舒服一點。
她本就身材嬌小,腦袋靠在椅背上,一雙腿就筆直的搭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面,整個人勉強舒展開來,在椅子上睡着。
但不管怎麼說,這麼睡覺都不如在牀上睡得舒服。
一想到這姑娘兩年時間下來都是這麼睡覺的,徐行心裡難免有些觸動。
看着網吧昏暗環境下,顏池醋那張精緻的睡顏,秀髮略顯凌亂,讓他有點想幫她撥開亂髮,睡得更舒服一點。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行的眼神也能帶來觸感,他都沒看幾秒鐘,顏池醋的睫毛便撲閃兩下,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醒了?”
“唔……”顏池醋艱難的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把身子掰正。
身子坐直後,就嗅到了桌上傳來了香味兒,她下意識的撥開塑料袋,迷迷糊糊中一口咬住肉包。
結果裡面的肉汁太燙,她又嘶呼嘶呼的鬆開小嘴,可愛嬌俏的模樣在徐行眼眶裡亂撞。
“先別急着吃。”徐行拉着她的椅子往後退,然後一把拎起她的行李箱,示意她跟過來,轉身朝網吧二樓走去,“帶你去我們未來兩個月的工作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