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風波(中)
手臂下意識攬着哭泣的母親,目光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北塵明光的身上。
那是父親,是自己從小仰慕希望可以得到其認可的人,他好像……老了,額上多了好幾條細紋,纔不過幾個月沒見面,爲何父親會蒼老若此?
“塵塵,我們回家吧。”哭的夠了,柳眉反手抹去臉上的淚痕,也還好來時並沒有上什麼裝扮,不然此時就真的要丟人了。
“回家?”喃喃低語,默默低下頭看着已然心情好很多的母親,久久,重重點了點頭,“嗯,我們回家!”
回只屬於他們的家,北塵明光只是北塵嘯的父親,與柳笑塵一點關係都沒有!
想到就做,挽着母親的手臂緩緩向廳外走,大堂內人們的目光都盯在北塵明光和陳震山的身上,並沒多少人注意到他們。
呃~~既說是‘並沒有多少人’那當然就是‘還有人注意’了。
當柳笑塵與母親一腳踏在門裡一腳踏在門外時,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將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調向了母子二人。
“柳伯母這是要去哪?今天是姑父的生日,你們難道連聲生日快樂都不肯說就要悄悄離開了嗎?”冷冷的笑,她就是故意的,敢跟她劉美娟鬥,這就是下場。
神情尷尬,柳眉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原以爲她和兒子都是多餘的人,心中又少了多年的執念,離開對每個人都好,可是……
紅紅的眼睛對上詫異着望過來的男人,男人眼眸中一閃而過的茫然,讓身體不由得微微晃了晃。
原來,這個讓自己苦盼了十六年的男人,早就忘記了自己的模樣,原來,十六年來的執着,不過是人家拋在腦後的笑話。
深吸氣猛的推開兒子扶在手臂上的手,昂起頭一步步走過去,直到站到了陳震山面前,蒼白的臉龐上竟已經可以綻放出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笑容,“陳先生,好久不見。”
是呀,好久了,十六年的分離十六年的苦難,真的是……太久了。
“你是……柳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這位美麗迷人的女人,竟然會是讓他忽略了十六年的柳眉。
印象中柳眉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典型中國女人,他當年之所以會對柳眉動心,也是看上了她的純真還有刻在骨子裡的溫柔,而眼前這個看不清年紀的女人和記憶裡的柳眉相差好多,但是比那時更美更迷人了。
“是,我是柳眉,今天有幸能參加陳先生的生日宴,我和兒子都深感榮幸,但是……實在不好意思,因爲身體不適我想先離開了,打擾到您請別見怪,告辭。”點頭,然後優雅的轉身,由始至終柳眉的臉上都帶着淡淡的笑容,不論是風度還是氣質都極其引人注目。
“等一下。”擡腿,急走幾步攔住了想要離開的女人,深吸氣緩和了一下情緒,陳震山又笑道,“既然來了就多待一會吧,難得你能來一次,再說……”目光一點點移到柳笑塵的身上,眼簾中的少年風姿如勝顯示着竹一般的傲然,“我和笑塵怎麼說也有好久沒見面了,我還想和他聊聊呢。”
微笑,其實原本叫柳眉母子來,也只是因爲他聽說柳笑塵和陸逸風等人走的很近,眼神瞟一眼人羣裡一直癡癡盯着柳笑塵看的陸逸風,看來事情並非是空穴來風的,別人不知道陸家的底細他可知道的很清楚,軍區總司令的親外孫,只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刮目相看了。
更何況他現在又發現被自己忽略了許多年的柳眉,竟然仍是那麼迷人,母子兩個都有吸引他的地方,他又如何能讓他們輕易離開?
“我沒有什麼和你聊的,母親,我們回家吧。”上前一步扶住臉色忽然蒼白的母親,安撫的對她笑笑,柳笑塵看也沒看陳震山一眼攬着母親就想離開。
“你給我站住!”大怒,多少年來還沒人敢這樣不給他面子的,“柳眉,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他就是這樣和長輩說話的?真是沒有家教!”
“你住口!”猛的回身,將身旁搖搖欲墜的母親直接攬進懷裡,久不曾見的冷冽在臉龐上颳起,緩緩迷起的眼眸裡一絲溫度也找不到。
“陳震山,你憑什麼說你是我的長輩?你有養過我嗎?你有抱過我嗎?你有給我開過家長會?還是你有帶着我出去玩過?你沒有,你一樣都沒有!
你有的是不聞不問十六年,你有的是任別人侮辱我們母子全當不知道,你有的是放縱你兩個兒子甚至於你後娶的妻子的孃家人到我們母子面前來耀武揚威!
長輩?真虧你說得出口!”
話說到後來已微微帶了絲顫抖,父親,這兩個簡簡單單的字對於他來說,就像一塊重過千斤的大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柳笑塵是從小就沒有父親,而北塵嘯卻是有等於沒有!
靜,一時之間場內靜的落針可聞,沒有人會想到,一直懦懦弱弱像個娘們兒似的柳笑塵會突然間變的這樣剛烈,除了臉色忽青忽白的陳家人,別人心裡多多少少都升起了幾分欣賞。
“塵塵……”雙手抱着兒子的腰,她知道她虧欠兒子的太多太多了,她是個不合格的母親,一直都是。
“你……你這個逆子!”被氣糊塗了,也是自覺無言以對丟人了,陳震山邊怒喝着邊衝了上來,一把揪住了柳笑塵的衣襟揚手就想打下去。
“父親!”陳子昂驚呼。
“陳先生請住手!”陸逸風大喊。
“塵塵!”柳眉下意識擋在兒子面前張開了手臂。
七嘴八舌伴着‘碰’的一聲響,陳震山在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被柳笑塵一腳踢翻在地,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剛還威風凜凜佔足了上風的柳笑塵又開始彎下腰嘔吐起來,難受的樣子完全不似裝模做樣。
“柳、笑、塵!”被氣的眼睛通紅,由着陳子謙扶自己起來,陳震山咬牙切齒的像似要吃人。
“父親!”顧不得看心上人好不好,陳子昂收回奔向柳笑塵的腳步擋到了爆怒的父親面前,“你不能怪笑塵,笑塵他不是故意的,他有潔癖,被人一碰就會吐。”
“潔癖?”有人驚呼,這個詞好熟,不約而同的,衆人的目光悄悄移轉到了北塵明光的身上,將權力交接出去的北塵嘯,不也是有這樣的毛病嗎?
而反觀北塵明光,自打柳笑塵難受的彎下腰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身上。
自己的兒子……那個唯一讓他覺得虧欠的兒子,犯病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難過?恍惚間柳笑塵和北塵嘯的樣子重疊了,讓北塵明光幾乎是下意識的垂下了目光。
往事如風,當想要彌補時,卻只剩下了悔不當初……
而與衆人和北塵明光不同,被一腳踢掉了所有面子的陳震山卻完全不相信陳子昂的話,爆喝着又衝了過來。
“他有潔癖?被人一碰就會吐?那他母親呢?挨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怎麼沒見他吐?陳子昂,你給我退開!”他今天一定要打死這個逆子!
“父親,我真的沒有騙你,笑塵絕對不是故意的,絕對絕對不是!”硬是不肯退開,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父親傷害笑塵?絕不能!
可是陳子昂不知道,他的堅持讓陳子謙更加妒恨柳笑塵,於是在他又想攔住陳震山時,陳子謙突然出手,死死的抱住了他。
“放開我,哥你放開我!”
任陳子昂怎麼喊怎麼叫也掙不脫陳子謙的手臂,兩兄弟僵持時陳震山幾大步又衝到了柳笑塵面前,而這時,好不容易平復噁心感的柳笑塵纔剛剛直起身體。
“怎麼?你想打我?”淡漠的眼視像是在看一隻螞蟻,牢牢定住了陳震山的動作,那微微上挑的眉峰,那臉上淡薄如紙卻真真實實讓人不敢直視的譏誚,再再挑動着某些人的心絃。
如隨父剛剛走進來的卓亦凡,幾乎是當場就傻掉了。
如一早就衝過來想保護心上人的陸逸風,再一次想起了醫院裡的懷疑。
如猜不懂自己的心一直猶豫不定的歐陽浩生,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如站在角落裡的北塵天,僵直着目光癡了一樣的盯着柳笑塵猛看。
如自覺虧欠兒子太多的北塵明光,淚溼眼眶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衝上前去狠狠擁抱住不遠處的少年。
他太像北塵嘯了!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手臂僵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陳震山只窘的臉色青紅,乾乾的站在柳笑塵面前像個木偶,心裡暗自憤恨,都怪劉美娟,等宴會結束的,看他怎麼收拾那個臭丫頭!
還算陳震山有福氣,娶了個八面玲瓏的老婆,這不?由始至終一直都沒出過聲的現任陳夫人,輕笑着走上前給陳震山解圍來了。
“震山這是做什麼,都是一家人哪能動真氣,好了好了彆氣了,有事等客人都走了再說嘛。”一邊幫着陳震山放下手臂,一邊用眼睛輕瞟了下柳笑塵母子,那動作那語氣,不愧爲有心計的女人,三兩下就把‘國際糾紛’弄成了‘家庭內部矛盾’還順便表現了一下長輩們的心胸,一個字,高啊。
“對,對,不記較,怎麼能記較,來來北塵兄這邊請,我們一會定要好好喝一杯。”到底是商場上打過混的人物,整了整神色陳震山再次微笑起來,只是那笑容,有些硬硬的。
這邊,勸走了發怒的陳震山,又笑着與主動散開的女士們打過了招呼,劉雲珍(陳夫人)轉過頭來笑看向了柳笑塵母子,“柳姐姐,來了就多坐一會吧,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畢竟和震山有一個割不斷的血脈,震山的脾氣我想你也瞭解一些,如果真鬧開了……對誰都不好,你說呢?”
劉雲珍的話說的很明白,今天柳笑塵沒給陳震山面子,那麼這事就不太好辦了,要麼,他們母子老實一些等陳震山忙完了再說,要麼他們就離開等着陳震山找上門去,明着雖然是讓柳眉拿主意,實際上柳眉有的選擇嗎?
畢竟她人單勢孤,一個弱小的女子哪裡能鬥得過財大氣粗的陳氏當家人?
“我……”無言以對,柳眉當然知道,劉雲珍話雖說的不好聽,但卻絕對不是在嚇她。
“呵呵……看來柳姐姐是想通了,那麼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坐,我去招待客人。”微笑,輕點了下頭之後高傲的轉過身,她有驕傲的資本,這一點誰也不可否認。
“母親,我們回家吧,你應該知道,兒子有能力讓你過的比現在更好。”不理會別人,柳笑塵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母親,昨晚他們談了好多,他也有意識的將自己的才華和理想都透露給了母親,如果母親直到現在仍選擇在陳震山面前妥協的話,那麼……
“塵塵,你今天在衆人面前沒給他留面子,想來他也不會再想認你這個兒子了,所以我想……等宴會散了之後我們再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這樣我們以後才能安安靜靜過自己的小日子不是嗎?媽都想通了,我對他……已經絕了那份心思了!”
“好,塵塵都聽母親的。”暗中鬆了一口氣,看來母親是真的放下了。
二樓,將弟弟硬扯上樓的陳子謙一把將陳子昂甩在了臥室大牀上,直接撲上去死死壓住了想要彈跳起來的人,“陳、子、昂!你還敢說你沒有對柳笑塵動心?!”
“我……”沒有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仰看着哥哥怒氣衝衝的臉龐,陳子昂無聲的垂下了眼簾。
“說話!”手指用力掐住弟弟的下巴,他想要的是弟弟的反駁而不是弟弟的默認。
“哥……對不起……”不想再騙哥哥了,就算今天騙過了早晚有一天也會被哥哥發現,在這個家裡,哥哥是他最親近的人,他不忍心一再讓哥哥失望。
“你……說什麼?”身體整個僵住了,血色由臉龐上褪去,他剛剛聽到了什麼?弟弟竟然承認了?他承認他愛上了柳笑塵?
“哥,我愛上柳笑塵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愛上他,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雙手抱住的頭,一想到那個人知道了自己骯髒的心思後會用怎樣的眼神看待自己,他就痛苦的想去撞牆。
“你愛他?你竟然說你愛上了別人!”五指收攏,狠狠揪起了弟弟的衣襟,別一隻手掐在弟弟的下巴上讓他不得不再次仰頭看向自己,“那我呢?我愛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哥??”驚恐,哥在說什麼?他說他……愛他?怎麼可能!一定是自己聽錯了,是自己聽錯了!
“子昂……”雙手固定住弟弟的頭,眉心貼着眉心,鼻子貼着鼻子,陳子謙喃喃的低語裡是無盡的痛苦,“你知道嗎?我好怕,自從發現自己愛上你了我就在怕,怕你討厭我,怕你不理我,所以我拼了命的壓抑着對你的愛,一遍遍告訴自己你是弟弟,我們是不可能的,可是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心好痛,痛的幾乎要麻木了,猛的低下頭狠狠吻上弟弟的嘴脣,忘了身在何方,忘了樓下還有衆多的客人,他只想吻眼前的人,讓這個惹了他痛了他傷了他的人,一起痛!
所以子昂,痛苦吧,既然你也選擇了這樣的愛戀,既然大家都身處在地獄裡,那麼你沒理由比我更快樂!
“唔~~”雙腿亂踢,卻踢不開身上已經瘋了的男人,感覺哥哥的一隻手已經探進了自己的褲子裡,陳子昂慌了,一口咬住了哥哥的舌頭然後趁哥哥吃痛時狠狠推開身上的人,轉身就跑了出去。
“子昂!!”喊聲叫不住弟弟的腳步,陳子昂走了,就像他們無可挽回的關係,註定了是一場不可收拾的結局。
狂笑着狼狽的坐在了地上,身體裡的力氣像被人突然間抽走了,仰着臉望天,這回,他和子昂算是徹底沒有希望了……
‘吱~’被重重甩上的房門又被人推開,心中一驚,陳子謙舉目望去,下一瞬嘴脣緊緊抿了起來,“怎麼會是你?”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剛剛自己和子昂說的話她又聽去了多少?緩緩眯起眼睛,隨着劉雲珍的一步步靠近,額上的冷汗也在逐漸增多。
“怎麼?子謙不想看到我?我可是很高興能在這裡看到你呢,咯咯……剛剛的戲目真精彩,你猜如果你父親知道了會怎麼樣?”微笑着蹲到了陳子謙身前,剛剛在樓下端莊大方的陳夫人,此時卻展現着萬種風情。
“你想怎麼樣?”冷冷開口,垂在身旁的手臂繃成了一根弦,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轟爛了這女人可惡的嘴臉,只可惜此時卻不能。
“我想怎樣?咯咯咯咯……子謙,你裝什麼糊塗?”說着,手已經摸上了陳子謙的身體,纖長的手一路下滑直接蓋在了陳子謙的雙腿之間。
‘啪’的一聲打開了劉雲珍的手,臉上褪去的白色變成了耀眼的紅,陳子謙忍不住怒喝,“請你自重點!”
“自重?我再不自重也只是想男人,和你可是不能比的,你比我邪惡的多,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弟弟……”媚笑,見陳子謙的臉色又白了下來,劉雲珍忍不住心疼的吻上了陳子謙的臉龐,“子謙,你不知道當我走進這個家裡的第一刻時,我就愛上你了,那時的你才十二歲,剛剛洗過澡頭髮上還流着水珠,站在陽光下就像個小天使,每晚我躺在你父親的身下都在想,如果我身上的男人是你該有多好。”
脣一點點下移最終親吻在了陳子謙的嘴脣上,這個她盼了七年多的吻等的她心都要焦了,原以爲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如願,卻不想老天竟會送給她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
“信不信我會殺了你?”平靜的仰着頭,任劉雲珍的吻落在脣上躲也不躲,只是在半開的眼眸中泄露着顯而易見的殺氣。
身體一僵,緩緩擡起頭直視陳子謙的眼睛,第一眼時就打了個冷顫,可是久久之後劉雲珍卻又笑了。“子謙,你以爲我傻嗎?明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還主動跑上來送死?告訴你吧,剛剛你和陳子昂的對話我都用錄音筆錄下來了,如果我一旦出事,明天你和陳子昂就再也別想見人了!”
“你!”憤憤的一把掐住了劉雲珍的脖子,只要收收力,這個可惡的女人就會馬上死去,可是他冒不起身敗名裂的險,如果只是自己倒也罷了,他只怕弟弟……難道爲了子昂,他就必需得受質於這個女人嗎?
“子謙,不要再掙扎了,我們都是同一種人,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爲的也只是自己的快樂……”嬌笑着湊上前,重新吻上讓她迷戀不已的嘴脣,舌頭挑開牙齒在對方的口腔裡亂竄,直到氣喘吁吁了才放開陳子謙。
“晚上來找我吧,我在房間裡等你。”最後摸了下陳子謙的下面,劉雲珍扭着腰出去了,她知道她今天晚上一定能等到陳子謙,這個讓她窺視瞭如許年的少年,從今以後就是她隨叫隨到的裙下之臣!
雙目通紅,看着門一點點被關上,牙齒緊緊咬住嘴脣,直到嘴角泛出了血絲陳子謙也沒有停止自虐的行爲。
“子昂……”低喃由門縫裡溢出,帶着濃濃的無助,和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