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
這個陌生的名字終於讓暗歆神君恢復了些理性,當時乍然看到的那熟悉的容貌擾亂了她的心智,方使她如此行爲失常,甚至讓個小丫頭所傷。此時經司寒攔阻後,終於恢復了些理性,倒也沒有了先前的衝動。
暗歆神君雙目如怨似恨,目光從那張已經被血污得看再也不清的容顏移到了突然出現的男修身上,目光微凝,這才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翻,心中突然一跳。
這個明明只是元嬰後期卻能讓爲化神期的自己感覺到危險的男人,不容小窺,就算是在在人修中也難找出這樣出色的人物,估計連當年的衛觀涯也做不到這種程度罷。不過,感覺卻有些違和。一眼望去,首先最顯眼的是那人一頭黑銀相間的髮色,面容俊朗非凡,卻彷彿如冰雕似的沒有絲毫的人氣,過於冰冷剔透,宛若高高在上的神袛,俯視衆生,人間煙雲,不留痕跡,不會施捨絲毫感情。
這人……雖是個天才,卻以記憶與感情爲代價,方得一身高深修爲。長久下去,雖能登至大道之巔,卻只是個無情無慾無心無愛的工具罷了。
一瞬間,暗歆神君已將一切看透,雖心中可惜,卻不以爲意,冷然問道:“你要護着他?”
司寒沒說話,但身形卻沒有移動分毫。
暗歆神君心知自己此時受傷頗重,修爲大跌,若是要強拼,估計會吃虧,今日這個虧是吃定了,不過他日卻可以找回來。深深看了眼被司寒抱在懷裡的人,心中怨恨不減,但已先前的驚怒氣急,揮手一吸,將地上受傷的月千夜挾持在手中,撕裂空間離開。
“千夜!”
紀長歌和蕭濯驚叫,兩人想要追上去,但那空間裂縫已經閉合,哪裡由得他們再追蹤?蕭濯氣怒之下,又噴了口血,暈了過去。
紀長歌皺眉將蕭濯扛起,猶豫了會兒,朝着那魔女與月千夜消失的方向追去。
沒有人理會他們的離開,司寒託着懷裡氣息微弱的人準備離開時,突然一道黑影撲了過來,司寒揮袖一道霜氣將之阻擋在外,眉眼間盡是冷色,看着對方的目光宛若無物。
重天被司寒阻止靠近司凌時,簡直氣炸了,對着司寒咆哮如雷。若是能開口說話,重天大爺簡直要咆哮質問司大哥腫麼可以如此無情冷酷無理取鬧,竟然阻止大爺它靠近自己的小夥伴!
看到連重天都被阻,林洋雖然心裡對這突然出現的男修身份有所猜測,但卻更不敢接近了。在他心裡,重天大爺就是個大殺器,遇上都要繞道走的。可是如果連這大殺器也奈何不了的對象,他一個小小的鬼修,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秋暮歸和祁沉眉站在遠處,在那魔女捉了月千夜離開時,心裡鬆了口氣,不過司寒的出現更讓他們心驚。當日在通天塔,這人的修爲與他們還是同階,沒想到短短的三十年過去,此人竟然已經修練至元嬰後期,說是天才已經讓人驚駭了。同時,也有些受打擊,他們纔是滄宇界中央大陸的頂級世家的精英弟子,何時讓個蠻夷之地出來的修士給比下去了?
只有許翩然是最沒想法的,看着被司寒抱着不知生死的司凌,心裡一陣陣憂心,想過去嘛,但那是人家大哥,不好意思在心上人的大哥(若是戀情有結果,那可是未來的大伯)面前失禮。
就在司寒欲要離開時,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大哥,你怎麼了?那是主人呢。”
司寒低眸,看到從懷裡人袖中探出個小腦袋的小紅人,眸色冰冷無波,不過大概是有小紅人的開口,那道阻擋重天大爺的霜氣散了,重天這才能成功地跳到司凌身上,用尾巴掃了掃那張慘白無色的臉,深深地爲可憐的小凌子嘆了口氣。
等司寒帶着司凌離開,柳成風等人才反應過來,這時人已經沒了蹤影了。
“司師兄,你怎麼可以直接走了?”柳成風有些傷心,轉頭問道:“師姐,怎麼每次見到司師兄,他好像都不認得咱們一樣,直接無視了咱們?”同門師兄弟做到這程度,柳成風表示很傷心。
蘇紅緋收回了手上的雪蠶手套,目光閃了閃,說道:“他確實認不得咱們了。”
“什麼?”
蘇紅緋望着司寒離開的方向,半晌方道:“司師兄他……”
若說蘇紅緋兩輩子以來讓她覺得最難以仰望的人是誰,那便是司寒了,甚至連月千夜也不能讓她產生那種即便傾盡生生世世也無法企及的卑微念頭。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司寒皆是遠遠地走在所有人的面前,讓所有的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然而,卻極少有人知道,這個人之所以能讓人們仰望,皆因其修行的方式,將所有影響修爲的七情六慾摒棄,連心魔也不會產生,一路前行,從未停歇,一如那極天之上的冰雪,冰冷無情,不會爲任何東西所化,所停留。短短一百五十年時光,便飛昇上界。比當初門派寄予希望時預言的在千年內飛昇上界還要提前了八百五十年時間。
此爲滄宇界第一人!
只是,在蘇紅緋的上輩子的記憶裡,司寒一直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對什麼事都是如此的冰冷無情,像一臺計算精密的機械,除了該他覆行的師門及家族責任外,不會做任何一件多餘的事情。可是這輩子,從人界到魔界,從始至終,他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尋找失蹤的兄弟。
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已經失去了記憶和感情了麼?爲何先前看他,仍是如此護着唯一的兄弟?
蘇紅緋也搞不懂這種與上輩子截然不同的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心裡再一次認定:司凌就是個變數!不管是對她,還是月千夜,甚至是司寒而言。彷彿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與上輩子所知道的相悖之事,皆因爲司凌這個變數而起。
聽了蘇紅緋的解釋後,柳成風皺起眉頭,“司師兄將記憶爲代價成就元嬰?這樣會不會很可悲?若人沒有七情六慾還稱爲人麼?”
蘇紅緋沒有出聲,這時卻見柳成風突然看向自己,露出爽朗如陽光的笑容,彷彿要衝破這魔界那永遠黑紅色的暗沉天空,說道:“若是以記憶和感情爲代價才能走到大道之巔,那我寧可不要。若是連師姐都忘記了,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心絃微微一悸,蘇紅緋頓時默然。
柳成風絲毫不知道撩撥了自家師姐的心,轉頭看向可憐的鬼修,大大咧咧地拍了他一下,拍得鬼修差點吐血埋在地上。“林洋,司小弟被他大哥帶走了,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林洋稍微挪開一點兒,對這種太過陽光明媚的人有些防備,這是經歷過陽暉那廝的設計後留下的後遺症,並沒有特地針對柳成風的意思。
“我……先找到司前輩再說吧。”抱大腿的對象都不見了,林洋也很無奈啊。
“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吧,咱們一起去找司師兄和司小弟,魔界可不同於人界,大家在一起比較安全。”柳成風說道,然後轉頭看向蘇紅緋,“師姐,你說呢?”
蘇紅緋想了想,點頭同意。在遇到那個化神女修後,她對魔界有了忌憚,也生出種抱團的想法,司寒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加上還有司凌這個聯繫,司寒這回應該不會無視他們。突然間,蘇紅緋覺得,柳成風與司凌交好還真是一筆萬利的賬,當初沒有阻止師弟是個明智的決定,爲自己點個贊。
林洋也同樣沒意見,在這危險的魔界,還是抱團比較安全。
商量定了,兩人一鬼便朝先前司寒離開的方向飛去。
秋暮歸看罷,也和祁沉眉、許翩然一起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化神修士出手十分厲害,司凌此次受傷嚴重程度比得上在通天塔那次被月千夜的空間割裂所傷,就算有小妖蓮的木靈液和木靈之氣,還是昏迷了好幾天才醒來。
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處整理得很乾淨的山洞裡,重天、小灰、小妖蓮都窩在他身邊,三隻妖正湊在一起嘀咕,司凌聽不懂獸語和鳥語,自然也聽不明白它們在嘀咕什麼,再加上渾身上下痛得不行,實在是沒功夫理會它們。
不過想起昏迷前出現的人,司凌忙轉動脖子,不意外在石牀不遠處發現正在打座的人,忍不住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喚了一聲:“大哥。”
司寒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如同記憶中那個人的笑容,果然有些傻氣,與那張美顏極不相符,卻覺得格外的順眼。
被那樣一雙寒森森的雙眼看着,司凌的笑容有些僵硬,總覺得幾十年未見的大哥變得更冷了,讓人無法直視啊。難道是修爲增長的原因?直到渙散的目光凝聚,終於瞧清楚了對方的模樣時,司凌震驚了。
“大哥,你的頭髮……應該不是染的吧?”傻眼之下,司凌犯了一個蠢。
重天幾乎忍不住用雙爪捂住眼睛,雖然知道小凌子偶爾會犯蠢,但也不要在這種時候犯蠢啊?這種時候,小凌子應該好好表現,讓失去記憶的大哥重新認識自己這個弟弟纔對。這可是十分粗的粗大腿,抱了有好處啊。
“不是。”司寒回答,站起身來,走到他前面,伸出手點的他眉心。
司凌完全沒有防備地任對方的靈力在自己經脈間遊動,檢查他的身體情況。以前這種事情也發生過,一回生二回熟了。
此次司凌五臟六腑破裂,若是放在世俗界,早就當場死亡了,在修仙界也不過是一顆靈丹的問題。不過麻煩的是,那風雲幡是化神修士的本命法寶,當時那一擊實在是慘烈,司凌全身上下的經脈寸斷,金丹差點崩潰破裂,只須再狠一點,司凌便要被破去金丹幾十年修爲盡毀。
當然,現在要做的是,先將斷裂的經脈接起來。經脈不通,便無法吸收靈力,恢復的速度也會打折扣。
司寒檢查過後,用靈力小心地爲他疏通一條經脈,如此也用了半日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