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涯，你那個服裝廠是什麼時候投產的？”
劉明理突然話鋒一轉。
看似無意的，就把話題扯到了吳涯的事業上！
“叔叔，連設備的試運行帶正式的三班倒，到今天也總共才五天而已！”
吳涯一五一十的回答着劉明理的問話。
沒有字斟句酌，但卻也陪着小心。
生怕哪句話一旦說錯，再引起對方嚴重的不適了。
可。
才五天，而已？
那就說明，這纔剛剛開始前途未卜啊！
劉明理本來的一臉熱情，還是稍減了一些溫度。
身爲倒爺。
他見慣了太多的人事沉浮！
多少人，昨夜還是無限風光。
可今早就已經處境淒涼了！
吳涯，十八歲。
就開了這麼大一個廠子！
這步子邁得，會不會太快了些？
如果是，那必然就有摔倒的可能！
想到這裡。
“吳涯，你現在有多少設備，一天的產量是多少？銷售情況又如何呢？”
劉明理乾脆不在遮掩，開口就直奔主題了！
設備的數量，決定了你實力的大小。
產量的多少，則能看出企業的規模。
而銷量，直接決定了你的前景！
有實力，有規模。
可是沒銷量，最終也是個死！
“叔叔，我現在有三條流水線，三班日產一萬多件成品，這些都沒有問題。至於銷量嘛……暫時還沒有穩定的渠道！不過，我們的銷售部也已經在組建之中了。明天就可以奔赴各地，開始推銷。”
吳涯這次斟酌了一下。
他已經察覺到了，劉明理問話時細微的變化。
自然也知道了，他在擔心什麼！
怕自己，根基不穩！
可別成了曇花一現，最後掛了一屁股債！
那個時候，一旦跟自己交往過密。
很有可能給他們帶來一些問題！
果然。
“這麼說來，你的銷售壓根還沒有展開了？但是產品卻已經生產了幾萬！對嗎？”
劉明理的臉色，徹底變了。
僅剩的那一抹熱情，也已經煙消雲散。
看着吳涯，目光炯炯。
“是的！”
“那你現在，已經出現了嚴重的積壓！如果銷售部的推銷工作，再不能達到預期的話，你的廠子馬上就會瀕臨崩潰了！對嗎？”
隨着吳涯乾脆的回答，劉明理又一個對嗎也脫口而出了。
場中的情形，從一開始的相談甚歡其樂融融。
直接變成了現在的一問一答，帶着點審訊的意味了。
但就是這麼咄咄逼人的語氣，吳涯也依舊沒有在意。
“叔叔不愧是久歷商海的長輩，對情況的分析都很有道理！的確，我的銷路一旦不能如期打開，那我的壓力可就大了！但是，我已經給銷售部下了死命令！而且銷售部也領了軍令狀，一月之內要做到全省第一！”
一月之內，要做到全省第一！
吳涯這當然也是在實話實說了。
但是。
聽在劉明理的耳朵裡，卻成了另外一種味道……
吹牛逼！
那些在服裝界摸爬滾打了多年，已經有了雄厚根基的商業大鱷。
都不敢誇如此海口。
說什麼一月之內，要做到全省第一？
你一個十八歲的孩子，憑什麼？
就憑你會吹牛逼嗎？
原本，他的心中就已經有些打鼓了。
此時，隨着吳涯這句話，對他的看法就更加改觀了。
但他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依舊還是沉沉穩穩的看着吳涯，繼續問道：“吳涯，那你現在的負債率，到了一個什麼程度？”
負債率！
這是一個體現個人或者企業的收支情況，是否良好的標準概念。
劉明理不信。
吳涯從一個裁縫鋪，只花了短短半月時間，就升級成了大企業！
他會沒有一點債務壓身？
僅憑那個小小的裁縫鋪，就整來了這麼大一片家業？
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個問題他必須得搞清楚了。
以免貿然答應了劉倩跟他交往，最終卻害了自己一家！
因爲此刻的他，在經過了前面一番交談之後。
已經嚴重的不放心了！
原本以爲，這吳涯是在所有情況都一片大好。
產銷渠道全部兩旺的情況下，才決定擴張的。
那樣，他真是個商業奇才！
可現在看來，他分明就是個莽夫啊！
腳跟還沒站穩呢。
就開始了好大喜功，開始了強行擴張。
銷售渠道壓根沒有建立，就開始進行起了生產運行。
這，是商場大忌！
一個不慎，滿盤皆輸。
自己的產品，就把自己給壓死了！
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步子邁得也太快了！
這種人，秉性輕浮不可託付！
“叔叔……”
吳涯聞言，猶豫了一下。
他倒是沒有其他的意思，只不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維而已！
畢竟，面對的是劉倩父親。
他的回答，得十分精準。
總不能囉裡囉嗦一大堆吧？
可就是這麼一猶豫，讓劉明理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心虛了。
這是心虛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下一步，肯定就是要信口開河了吧！
果然。
“叔叔，我的負債率目前一切正常。不存在外欠的不良資產，也沒有個人的不良貸款！三條流水線，我都是支付了首付之後購買的。至於尾款，也是用流水線本身抵押的！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風險！”
沒有任何風險？
劉明理的臉色，變了。
“呵呵，吳涯，這人呢，可以嚮往更高更好的地方！畢竟，有嚮往纔有前進的動力嘛！可是，如果把嚮往給變成了好高騖遠，因此而不去腳踏實地，只知道一味地好大喜功，那就不太好了！尤其，在被人看穿之後，又開始了信口開河！那就徹底變成了品質問題！”
品質問題！
你居然跟我說，你沒有任何外欠的不良資產。
以及個人的不良貸款？
這不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嘛！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你在這兒跟我玩聊齋呢？
還說什麼，你沒有任何的風險？
你的風險，大了去了！
先不說你目前的經營狀況，已經進入了萬分危急。
銷售一旦不暢，就可能讓你萬劫不復。
就說你剛纔的講述吧。
三條流水線，你只給了個首付就拉回來了。
而尾款，你是用設備本身做的抵押！
行。
我算上你收支平衡了。
但是！
你只給了首付！
你的首付款，是哪來的呢？
你可別告訴我，你是憑靠裁縫鋪在這半月之內就掙來的！
這簡直就是在放屁！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不是裁縫鋪賺來的，那你的錢又是從何而來的？
只有一個可能……
借的。
首付都是借來的，設備又被抵押了。
你本身就是個空殼子！
這一套，自己見的多了！
皮包公司，不就是玩的這種手段嗎？
小小年紀，不學着人家腳踏實地的創業。
反而學會了社會上這些烏七八糟的手段。
還在老子的面前，表演來了？
你真是嚇了雙眼！
“叔叔，有什麼問題嗎？”
看到劉明理的臉色，有了明顯的變化。
吳涯不解的看向了他。
自己的回答，可都是經過了醞釀。
哪一句，也幾乎都是濃縮了之後的精華。
應該，沒什麼問題了纔對啊！
怎麼劉叔叔，看着好像就不高興了呢？
可他哪裡知道，正是他認爲的濃縮。
將原本該呈現出來的劇情，都給省略了。
導致了一番話漏洞百出，從開頭直接就跳到了結尾！
再加上，他又故意隱瞞了首付款的來源。
不想讓劉明理這種眼小勢利的人知道。
自己居然能夠預測債券走向！
那樣的話，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盡的麻煩！
因此。
就更加讓劉明禮認爲，他是在撒謊了！
所以。
“吳涯，我看呀，你還是等事業在穩定穩定，有了一些真正的成績之後。再來我們家探討，有關你跟劉倩交往的事情吧！在此之前，我還是認爲你們不適合繼續來往！你看呢？”
劉明理徹底拋棄了一開始的熱情。
一句，你看呢？
等於又一次，下達了逐客令！
“這……劉叔叔，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一下，吳涯也不高興了。
讓我來做客的，是你們。
趕我出門的，也是你們！
你這是把我當成什麼了？
就因爲我隱藏了一些事情，就讓你認爲風險大了不可交了嗎？
可我隱藏的事情，不還是因爲你們嘛？
眼小，勢利。
若是讓你們知道，我能夠預測債券走向。
你們不得立馬搬個行李，住到我們家去？
豈有此理！
“我什麼意思，難道你聽不懂嗎？聽不懂的話，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配不上我家劉倩！今後，你們就不要再有任何往來了！”
看到吳涯那副樣子，擺明了還有些不忿的神情。
劉明理勃然大怒。
猛地站起身來，指着吳涯就是一番呵斥。
這一下。
驚動了在廚房裡的劉倩母女。
“這是怎麼了？剛纔不好說的好好的嗎？怎麼一轉眼，就吵起來了呢？”
林永芬看着場中一片硝煙的樣子，一連問了三個問題。
一開始，她的注意力還在客廳裡呢。
可見到這兩人談的極好，而且氣氛融洽。
她便開始一心一意的，給吳涯準備飯菜了。
就想着人家第一次上門吃飯，務必得將手藝表現得最佳了。
所以，再往後她是一句沒聽！
“是呀爸爸，你這是又怎麼了？”
劉倩則是極度不滿的瞪視着父親。
他們之間的談話，她更是一句沒聽。
因爲，沒有必要！
吳涯的情況，她是門清。
父親想問什麼，就去問吧。
反正一切屬實，也沒什麼擔心的。
可哪裡知道，這突然之間就劇情慘變了呢！
看着兩人疑惑不解的神色，吳涯攤了攤手。
“我也不知道。”
無奈的情緒蔓延開來，濃如實質！
“你不知道？好一個你不知道！簡直就是個不要臉的東西！”
但他這一句回答，卻惹得劉明理更是暴怒了！
在自己面前，已經暴露了本質。
可一見到自己的女兒，卻又開始裝起了無辜！
怪不得呢。
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這小子是怎麼做到，將自己女兒的思維都能左右的。
原來，他是擅長裝可憐啊！
“爸爸，你怎麼能罵人呢？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可還不等吳涯有什麼反應，那個被洗了腦的女兒就開始對他厲聲呵斥了起來。
這一下，劉明理更火爆了。
傻丫頭！
竟然能被他人的裝模作樣，給徹底矇蔽了心智！
虧你還是個燕大才女，還是整個綏延區的驕傲呢！
典型的一個高分低能！
“是啊她爸，不管如何你也不能罵人呀！”
不明就裡的林永芬，是知道自己丈夫脾氣的。
劉倩就得了他一脈相傳，性格倔強油鹽不進。
此時的她還以爲，他們兩人是因爲什麼問題而導致了意見不合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丈夫做得可就過頭了。
不合歸不合，但不能罵人啊！
這樣的開罵，只能將吳涯徹底得罪死了。
那跟今天邀請的初衷，不就背道而馳了嗎？
有什麼意義？
又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
以至於，不惜得罪吳涯這個大老闆呢？
可。
他們兩人的話音才落。
劉明理指着吳涯就又是一頓臭罵！
“他依然還是個貧困戶！卻在我們面前裝老闆！你們說，這是不是品質敗壞？這樣的無賴小人，配跟我們家劉倩交往嗎？”
他依然是個貧困戶？
“這……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林永芬看着自己的丈夫，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吳涯。
臉上的呆滯，猶如面癱。
手裡拿着的菜，還在不停的淋漓着水。
腳下已經溼了一片，卻依舊不知不覺。
而劉倩，卻反而陷入了沉默。
不僅沒有任何的異常，就連剛纔的怒火也都在此刻消弭了。
因爲，不值得！
不用多說，她都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一定是在父親詢問的時候，吳涯刻意隱瞞了一些東西。
致使父親認爲，他的回答前言不搭後語。
漏洞百出。
因爲按照常理。
吳涯現在擁有的成績，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但偏偏出現了。
自然，依照父親他們固有的思維看來。
吳涯肯定就是負債累累了！
而偏偏，吳涯也絕對實話實說了。
說他沒有欠賬！
結果，纔會出現了現在這一幕的！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