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最後無功而返,回頭看着掛着“簡宅”二字的牌匾,氣憤的咬了咬脣,最終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周氏不肯借她銀子讓她心裡惱火,但她的話也讓孫氏心驚,當家的當時可是打了縣太爺的兒子,若是不上縣太爺出了這口氣,怕是以後他們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更何況還得罪了顏明玉,想想就算有了銀子,人贖不贖的出來還是個問題呢。
孫氏灰溜溜的離開,而周氏卻開始心神不寧了,目光時不時的望向門口,盼着簡秀或者簡富纔回來,也好商量商量。
簡秀在丫環的陪同下,來到了福臨客棧,她穿着一件刺繡妝花裙,顯得膚白如雪,面上紅紅潤潤,顯然是精心妝扮過的,秀髮高高的挽起,一支淡紫色的玉簪子斜斜的插在上面,兩顆瑩潤白玉珍珠垂下,隨着她的走動輕輕晃動着,即便不是如花似玉,卻在這樣的打扮下也隱隱透着一股大家閨秀的氣質,很是溫柔可人。
俞柳君來的低調,但她住的房間門口,還是有兩名看上去像是煞神的男人守在兩旁,見了簡秀,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恭敬的替她開了門,請她進去,然後又木然的把門關上。
天字一號房,自然是客棧裡最好的一間,簡秀一進門便被屋裡的裝飾跟佈置看花了眼,不過眼下卻不是讓她細看的時候,目光一轉,便落到了正對面,那端坐在軟塌之上,明明神情激動,卻很好的抑制住了的婦人。
她身穿緞織掐花對襟外裳,下面繫着翡翠煙羅綺雲裙,未語先笑,身形雖然略見消瘦,但卻是氣質高雅,滿是慈愛。
而婦人的身旁,站着一名婢女模樣的婦人,另一旁坐着一名英俊少年。
少年坐沒坐下,渾身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癱軟在塌裡,狹長的丹鳳眼像一隻雄鷹似的緊緊的盯着自己,明明嘴角帶笑,卻含着犀利,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
簡秀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的,在這樣的注視下,竟感覺到了淡淡的壓力跟不安。
她穩了穩自己的心神,暗道又不是她自己跑去認他們,而是他們找上了她,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小女子簡秀,見過這位夫人。”簡秀的嘴角,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恭敬的對着俞柳君行了個禮。
俞柳君細細的盯着簡秀看,從她細長的眉,到小巧的鼻,再到紅潤的雙脣,好像要把她的模樣深深的印在腦子裡,眼眶早已控制不住的紅了,見簡秀對自己行禮,忽地起身,快步走到了簡秀的身前,把她扶了起來,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
“我的兒,快讓娘抱抱。”俞柳君說着,眼淚便落了下來,十五年的期盼,總算見到了親生的女兒,心裡的激動跟喜悅,早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了。
簡秀因爲俞柳君這句話,當場震在那裡,眼中的震憾寫滿了不可置信跟疑惑,有作戲的成份,也有早前自己猜測得到證實的驚愕。
不過落在旁人眼裡,就只剩一個意思,那就是俞柳君說的太突然,把人家姑娘給嚇到了。
“夫……夫人,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簡秀輕輕的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把俞柳君給掙扎開,而是皺着眉頭,一臉不解的問道,更是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江晴茵,臉上的意思顯然在說“你們弄錯了吧”。
江晴茵無耐一笑,上前將俞柳君給勸着拉了開來,她就知道,夫人肯定會激動的一時把持不住嚇到對方。
昨個已經嚇到一位姑娘了,今個難不成真想把小姐給嚇跑了。
季雲塵自始至終都窩在軟塌裡,鳳眸輕眯,像是個局外人般看着眼前的一切,混不吝的模樣叫人看不透他心裡在想什麼。
而簡秀,此刻也顧不上去注意季雲塵。
她內心的激動跟震撼,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能壓制回去,暗道自己萬不能露了馬腳。
俞柳君即便不抱着簡秀,也要拉着簡秀的手,不願意鬆開,見她對自己的稱呼,眼裡露出急切:“不要叫我夫人,我是你的娘,是你的親孃啊。”
簡秀聞言大駭,步子往後退了兩步,搖着頭滿不置信:“夫人,您別跟我開玩笑了,我親孃姓周,我是簡家的女兒。”
“不,不,不,你是季家的女兒,是我的女兒,是娘不好,讓你遺落在外十五年,娘一直在找你,不停的在找你啊。”俞柳君的話說的又急又快,那一臉緊張的模樣,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簡秀看,好讓她相信自己話。
簡秀瞠目結舌,看着俞柳君,似是聽到了什麼讓人難以置信的話,呆呆的表情呢喃道:“季家?”
季家是什麼樣的家族,她並不知道,做這副模樣出來,只是爲了作戲而已,畢竟任誰聽到自己的親孃另有其人,都不可能滿心歡喜的接受,不說讓人覺得她別有目的,也會叫人以爲她不知感恩。
季雲塵眸光一凜,忽地從軟塌上站了起來,笑眯眯的走到俞柳君的身旁:“娘,你也真是的,就算急着認回姐姐,也要慢慢來纔是,你這麼突然一下,換誰受得了?你說讓姐姐是相信你好還是不信你好,信你吧,豈不表示她對自己的養父母頗有意見所以想迫不急待的離開那個家?”
他這話是帶着撒嬌的口吻說的,卻讓簡秀心裡倏地一跳,再看向季雲塵時,再無驚豔,只剩忌憚。
這個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怕是一個不好容易讓他抓處錯處。
簡秀扯出一抹尷尬的笑容,很是不能接受的一般:“這位夫人,您別跟我開玩笑了,我想起來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罷,像是落慌而逃一般,轉身離開了。
身後,還傳來俞柳君的叫喚:“安兒,你回來……”緊接着,便是一陣陣低低的啜泣聲,俞柳君滿意歡喜着跟女兒相認的場面,這女兒沒有認她反而是排斥的迅速離開,讓她心裡難受不已,更是內疚自責。
爲什麼要讓她的女兒跟她分開十五年。
“娘,既然人找到了,就不怕她跑了,十五年都等過來了,還差這幾天的時間嗎?咱們就在宏沛縣住着,直到姐姐認回你爲止,更何況,對方撫養了姐姐十五年,也不會一下子捨得讓姐姐跟咱們離開的,畢竟沒有生育之恩,還有養育之恩的感在呢。”
季雲塵扶着俞柳君坐下,寬慰着。
心裡卻在想,好不容易出趟京城,怎麼也得玩上一陣再回去啊,不然多吃虧? ωωω ☢ttκā n ☢¢o
更何況,爺爺只說十有八九她是姐姐,這不還沒有得到最後的確定呢麼,萬一爺爺老糊塗看走眼了呢?
遠在雲嶺村的季老,突然狠狠的打了個噴嚏,他揉揉發癢的鼻子,暗罵哪個兔崽子在背後說他事非?
出了福臨客棧,簡秀停下步子,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底閃爍着得意的光芒,她是第一回見到真正要找“玉佩主人”的人,即便穿着並不華麗,但她多年生活在縣城,看得出那是極好的料子,更別說那位夫人跟少爺身上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高貴氣質,是裝也裝不來的。
這個所謂的季家,必定是富貴人家!
簡秀在心裡肯定着,更加堅決了要回到這個家族的決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如果今天見面,那位夫人端着姿態問她些問題,簡秀還不能確定自己能不能走進那個家族,但俞柳君今天的舉止,實在是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哪怕她晾在那裡不認,也只會讓對方更加迫不急待的想要認她,足以保證以後她的地位。
這麼想着,簡秀心情頗爲美好,連走路都感覺像是在飄一樣。
只是一回到家,面對的便是自個孃親緊張的表情,看得她眉頭一皺,問:“娘,怎麼了?”
周氏正六神無主,見了簡秀回來,忙把她拉到屋裡,把孫氏今天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簡秀聽完,也不說話,手指抵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周氏殷切的目光看着簡秀,盼她拿個主意,也不敢出聲打斷她的思考。
直到良久,簡秀才擡起頭來,眉宇間有一絲凝重,更多的是傲然:“娘,一會等爹回來,跟他商量商量,把簡三叔跟簡三嬸叫到咱們家來把這件事說一說,我今天去見那位夫人了,那夫人一見我的面便說我是她的女兒,而我可以肯定,那家族非富即貴,而我被他們認回去也是肯定的,若簡三叔跟簡三嬸聰明一點,該知道怎麼做。”
對此,簡秀並無擔心,她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堵住崔氏那顆貪婪的心,這樣的好事便宜了她,崔氏心裡定然不服,但不服又如何?她簡秀想要的,誰也搶不走。
一抹陰鷙的光芒自簡秀的眼底一閃而過。
周氏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他們的好日子要來了,女兒以後只會享受榮華富貴,而憂的是,怕再過不久,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就要叫別人娘了,這心裡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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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這是認呢,還是不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