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就像沒有看到她一樣急奔向前,直到跑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忽然剎住腳,回頭瞪着嶽秀姌。
“澹家媳婦,你沒死啊?”
嶽秀姌冷笑,“誰說我死了?村長父女嗎?”
王婆子聽到“村長”二字,立即縮緊脖子,鬼鬼祟祟的蹭到嶽秀姌身邊,謹慎的環視四周,壓低聲音說:“村長家空無一人,可傢俱等物什都在。有人說……”又謹慎的四下張望,才繼續,“有人說夜裡聽到慘叫聲,猜度着村長一家子被誰給滅口啦。”
滅口?
嶽秀姌冷笑一聲,“那也是他們自找的。”
“澹家娘子,你們一家要不要逃出去躲躲,萬一驚動了官府,恐怕……”王婆子欲言又止。
嶽秀姌淡淡淺笑,“不必。我們又沒做虧心事,不怕官呀鬼的。”說完,看也不看王婆子一眼,直接走向李牛家。
王婆子原本是去澹家報信的,可看到嶽秀姌這般悠然自得,也覺得自己似乎多管閒事,自討沒趣兒。懊惱的嘆聲氣,拍拍襖子上的塵土,轉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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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豆腐。
嶽秀姌散步似的晃悠到李牛家,隔着低矮的院牆就看到李大娘正在指揮幾個少年搬東西。
“李大娘,你們要搬走嗎?”嶽秀姌推門而入,上前幫李大娘搬了兩個大包袱放到馬車上。
李大娘氣喘的擦擦汗,抓着嶽秀姌的胳膊躲到一旁,關心的問:“聽說昨日村長領了半個村子的人去鬧事,沒傷到你們吧?”
嶽秀姌安撫的拍拍李大娘的手背,笑着說:“放心吧。我們又沒有做虧心事,是村長父女被人唆使,存了惡毒的心思。”
“呸!早知道他們一家子不是好東西。”李大娘恨恨的啐了一口唾沫,“昨日我央求着大牛帶去鎮裡打掃宅子,今兒早上才趕回來收拾東西。我看那邊的東西也齊全,只將穿戴用度等物什搬過去即好。哪知大清早就聽村裡人說起昨日的大事情,我心裡急着讓李牛去看看。幸好你們無事,不然我可要心疼死呢。”
“多謝李大娘關懷。”嶽秀姌真心感謝。
李大娘也不多廢話,拉着嶽秀姌進到正屋裡的炕上坐,拿出一箱子碎銀子,說:“這些東西用來置辦六禮,你看成不?”
打開小箱子,嶽秀姌大致看了看,“成啊。我今兒回去便定下納采的日子。”
“行。這親事就多勞你費心啦。”李大娘高興的附和,又是雙手合十的拜謝,又想起什麼,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嶽秀姌思量片刻,說:“李大娘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我也許能幫你想想法子。”
李大娘訕笑,拉着她的手,老臉不好意思的說:“不瞞你,家裡就這麼點子錢,恐怕六禮難成啊。”
嶽秀姌恍然,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李牛家雖然做豆腐生意,可也是足夠溫飽。剛剛在鎮裡置辦了宅子,又要操辦婚禮,的確沒有足夠的財力。
思量再三,嶽秀姌試探的說:“李大娘,我有個主意,你掂量掂量。”
李大娘一聽有法子,立即興致勃勃的催促道:“澹家娘子快說說。”
“李大娘,按習俗,婚禮要行六禮,乃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依照我所想,李家是孤兒寡母,徐家是獨女鰥父,兩家雖有小本生意,也都是老實本分過活的人。不如,五禮合一,一併辦瞭如何?”
“五禮合一?”李
大娘錯愕,仔細想想也不失爲好法子。
“正是呢。”嶽秀姌語氣有些淒涼,嘆說:“徐家也是外來戶,醉花鎮沒幾個親戚。自從徐家母親去逝之後,往來的鄰里鄉親也少了許多。”
李大娘越聽越滿意,感同身受的說:“一家子少了誰,日子都難過啊。如此就依照澹家娘子所說,五禮合一。”
“成啊成啊。我再去醉花鎮跑一趟,看看徐家老伯是個什麼意思。”嶽秀姌也不再多坐。趁熱打鐵,她騎馬趕去醉花鎮,天黑前能趕到。
李大娘不好意思的送她出門,說:“澹家娘子,多勞你費心啦。”
“別這麼說。我也是爲了大牛哥能找到好媳婦,過上好日子,想着以後沾沾光兒呢。”
“哈哈,行行行。以後澹家娘子來鎮裡,可一定要住在我家去。”
說起鎮裡的新家,李大娘皺紋的臉笑得像花兒一樣。
嶽秀姌擺擺手,獨自回澹家去準備。
— — — —
安排好繡嫁衣的事情,又叫出十四人的龍衛來分出兩組,一組留下保護家人,一組跟着她去醉花鎮。龍衛是奉皇上的旨意,由魯衡親自挑選,派來保護嶽秀姌的。不過爲什麼要保她,嶽秀姌實在不明白。
既然猜不透,就不必糾結。以後找機會親自問問皇帝就行啦。嶽秀姌抱着以不變應萬變的心態,小心謀劃着自己的致富未來。
有幫手就是好。不知道龍衛從哪裡搞來的馬匹,腳程很快。原本三個時辰的路程,僅僅不到兩個時辰就抵達醉花鎮的鎮口。
嶽秀姌勒停馬兒,翻身躍下,吩咐跟隨的兩個喬裝改扮成農民的龍衛,“你們先去找家客棧休息,我去豆腐鋪子商量親事。回頭去客棧找你們匯合,住一夜再回家去。”
兩個龍衛拱手,“是。”牽着馬兒往鎮子中心的一家最大的客棧而去。
嶽秀姌則揹着小包袱,慢悠悠的往豆腐鋪子而去。
豆腐鋪子。
原本該是最熱鬧的晚飯時間,可豆腐鋪子裡卻冷冷清清。店小二看見嶽秀姌進門,立即笑臉相迎,回頭大喊:“老闆,快看看誰來啦!”
徐老闆從後院廚房進來,見到嶽秀姌,立即高興的拍手大笑,“哎呀哎呀,什麼風把你吹來的。快進來快進來,別凍着。”
嶽秀姌往凍僵的雙手呵出一口氣,搓搓手,笑說:“大叔近來身體可好?店裡的生意還好嗎?”
徐老闆將她讓進火地籠旁邊的凳子,吩咐店小二倒熱茶來,隨之坐在旁邊,嘆氣:“哎,天氣越來越冷,吃豆花的人越來越少。今年的生意不如往年的好呀。”
“哦?”嶽秀姌環視大堂裡,果然只有零星的散客邊吃邊聊,似乎閒來無事,到這裡閒聊八卦的。她回頭悄聲問:“大叔,他們是熟客嗎?”
徐老闆看看那幾人,點頭道:“正是。平日全靠他們的照顧纔不至於冷清。”
嶽秀姌瞭然的“嗯”一聲,腦袋裡把關於豆腐的千百種做法給過濾一遍,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大叔,我有個想法,等大牛哥和婉妹妹的成親以後,我再和你商量商量吧。”
徐老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難道她……“你想入股?”
嶽秀姌抿脣淺笑。姜果然是老的辣。不需她多說,徐老闆已經明白她的意思。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省力,一點就通。
徐老闆環視自己辛苦一輩子建起來的小鋪子
,如果光靠他和女婿來支撐,估計生意會越來越少。不知道爲什麼,他很相信嶽秀姌有神秘力量來扭轉乾坤。
“這樣吧。”徐老闆思忖片刻,說:“若能給小兩口個安穩的生活,這鋪子給你也行啊。”
嶽秀姌受寵若驚,沒想到徐老闆會捨得把自己一生的努力成果送給她。
“我也不是白送給你。”徐老闆看出嶽秀姌的驚訝,他說:“我那女婿也不是個懂生意的人,我家閨女是個婦道人家,更不懂得生計。哪日我伸腿兒死了,留下他們經營鋪子,沒準會敗光家產也不一定。與其留給他們一個死東西,不如留個活口的讓他們今後衣食無憂。”
嶽秀姌瞭解的點頭。天下間最偉大的是父母恩情,他們無私的爲兒女們奉獻着自己。
“大叔,放心吧。我會拿出一些秘方,算是入半股。賺到的錢與大牛哥各分一半。你看……如何?”
“成啊。有他們一口飯吃就行。”徐老闆憂愁的面容終於露出笑顏,他長長鬆口氣,老懷安慰。
嶽秀姌也釋然而笑,說:“今兒急着趕來,爲的是親事。”
“啥事?出岔子啦?”徐老闆一顆心又懸了起來,生怕自己閨女的婚事又吹了。
嶽秀姌笑笑,說:“大叔先別急,聽我慢慢說。”爲徐老闆倒一杯熱茶,她仔細的解釋:“李大娘的意思是,家裡錢不多,六禮辦下來恐怕不夠用。我建議能不能五禮合一,趕着大吉的日子辦了五禮,再選個大吉的日子親迎。如此既省了破費的錢財,又不失俗禮。大叔的意思呢?可同意嗎?”
徐老闆抿了口茶,陷入思考中。
女兒的婚姻大事,做父親的當然希望風風光光出嫁。嶽秀姌也不急着催促,安靜的喝茶,等待。
許久之後,徐老闆長長舒氣,“秀娘,我同意。我家是外來戶,也沒有親戚會來觀禮。如此五禮合一最是好的,就按你說的辦吧。”
嶽秀姌高興的拍拍手,“成。我馬上去找李大娘和大牛哥訂下五禮的日子。”
據她所知,李大娘也催着李牛駕馬車趕來醉花鎮,只想快點訂下成親的日子呢。
徐老闆見她高興得像是自己家要辦喜事的樣子,突然心生憐惜。聽說眼前這位女子,曾經是岳家的大小姐呢。如今淪落到當媒婆賺錢度日,也算是苦命的孩子。
嶽秀姌覺得自己終於成爲真正的媒婆,心情大好。她拜別徐老闆,腳步輕快的往鎮中心最大的一間客棧走去,卻沒有發現背後的暗巷裡閃過一道黑影。
客棧門口,嶽秀姌見到守在門口張望的李牛。
“大牛哥,你果真來鎮上啦?”
李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羞紅了臉,說:“我娘非要我在這裡等消息,我……怪不好意思的。”
“沒關係,沒關係。”嶽秀姌笑着擺擺手,忽然湊近他,打趣說:“其實大牛也挺焦急的吧?”
李牛臉更紅了,吱吱唔唔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大牛哥,徐老闆已經答應五禮合一,我明日再登門找李大娘商量日子。”嶽秀姌好心幫李牛扇扇涼,笑說:“都快娶親的人啦,害羞什麼啊。真逗!”
李牛尷尬的低頭,悶悶的說:“我走了。”
“好,慢走啊。”
看着李牛慌慌張張逃跑的背影,嶽秀姌哈哈大笑。平日怎麼沒有發現李牛這麼單純可愛呢?
突然,一隻手將她拉入客棧門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