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博爾濟吉特氏的地盤上,今兒個喜氣洋洋。天朝的康熙皇帝,帶着他個個都是巴圖魯的兒子們,從天而降,爲草原指引未來的方向。
敏珠坐在那嵌滿了紅藍兩色滾珠的帳篷裡,對鏡梳妝,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阿爸說那像是草原上最黑的夜,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阿爸說那是黑夜裡最亮的星。
牧民們都稱她爲草原上的明珠,博爾濟吉特氏的第一美人。
敏珠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梳妝檯上那顆鮮豔欲滴的紅色果子。那叫朱果,在本來應該成爲十福晉的頓珠阿姐去了之後,這個果子便放在了她的房間裡。這麼多年來,它還是如今的新鮮靈動,就像是頓珠姐姐灑在宮裡樑柱上那紅豔豔的血。
她每天都會這樣的看着她,彷彿這樣就可以得到阿姐的指引,避開那些愚蠢與不幸。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比那江南的女子更加的白嫩。她一點也不像是個草原上的姑娘。
“小姐,雲曦側福晉來看你了。”敏珠搭在那朱果上的手一頓,快速的將那果子放在了梳妝匣子裡。對着她的侍婢彩雲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還惦記着雲曦姐姐給我說的故事呢!”
雲曦是上次康熙皇帝來的草原上遇到的,她溫柔有趣,會說很多中原的故事。她的眼睛清澈靈動,阿媽說有這樣眼睛的人一定是單純善良的人,可是敏珠知道,這個人就是將她的姐姐逼死在殿樑上的人。
“雲曦姐姐,你來了,敏珠可真是想死你了,聽說你要來,我早讓彩雲備下了你最喜歡的奶糕。”
雲曦今兒個穿了一件淺綠色的旗裝,手裡提溜着一籃子的好酒好菜。她走上前去,勾了勾敏珠的鼻子,笑道:“那咱們姐妹可真是心意相通,姐姐我一下馬車,可就是直奔廚房,做了你最喜歡的菜式。快來嚐嚐,是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味兒。”
草原上的飲食十分的單調,而且多是牛羊肉,敏珠卻跟個兔兒似的,最愛吃那清爽的小菜了。她們當初也是因着這美食,結下了緣分。
在小座上擺好了菜餚,又讓彩雲點上爐子溫了酒。
敏珠拉着雲曦雙雙坐了下來,親熱不已。“雲曦姐姐,上回你故事裡說的那些人,這回可來了?”
雲曦眼前一亮,眯了眯眼:“可不是麼?等你瞧見了,就知道我的故事所言非虛了。”
敏珠俏臉一紅,嗔道:“虛不虛的,與我有何相干。姐姐你快吃菜吧,不然就涼了。”
雲曦見她麪皮子薄,也不繼續打趣她,轉而說道:“今兒個夜裡你阿爸要給皇上大辦歡迎的篝火晚會,你可準備好了跳個什麼舞?”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我們傳統的蒙古舞了,阿爸說這草原上再也找不出比我舞姿更美的姑娘了呢!”敏珠說着,拍了拍胸脯,一股豪氣油然而生。
雲曦笑了笑,不愧是草原上的傻姑娘。
“此番定要與前不同的。我給你帶來了些好東西,保證啊,那些人瞧了,都會一個個的被你迷倒了。”
敏珠一聽,伸出手來就要撕雲曦的嘴,“姐姐,你又打趣我了。不過可是什麼好東西,跳舞的時候要用到的麼?”
雲曦噓了噓,在敏珠的耳旁說道:“今兒個,姐姐就教你跳一曲踏星舞。”
……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現牛羊。
雖然如今已經是夏末初秋,草地已經略略有些枯黃,可是那如大海一般廣闊的藍天,卻還是讓人的心情豁然開朗。
清雅枕着九阿哥的胳膊,靜靜地躺在草地上。她突然覺得,此番來草原,竟然像是蜜月旅行一般,全然沒有了那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九阿哥笑着矇住了她的眼,有些懷念的說道:“當年你在葛爾丹戰場的時候,我就特別想讓你枕着我的胳膊,和我一起躺在草地上,整個草原都靜悄悄的,只是偶爾有幾隻海東青的鳴叫聲,我想,那種感覺一定很美,像是整個天地,都收歸我心。”
“哎呀,那真是可惜了,我原本也打算躺下的,可是號角響起了,索額圖大軍圍營,說起來,都怪那個老匹夫!”清雅眯了眯眼,九阿哥的手白皙而修長,透過手指間的縫隙,能夠看到變成暖色的光,不刺眼,很溫和。
許是因爲剛剛在草地上劃拉過的緣故,他的手上有一股青草的芳香。
清雅猛的抽了抽鼻子,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了出來。
九阿哥趕忙將手一收,狠狠地撓了撓清雅的咯吱窩,“叫你使壞,弄得我的手直癢癢。”
癢,實在是癢,清雅趕忙夾緊了胳膊,求饒道:“我錯了,夫君大人你就原諒我吧!”說完,笑得越發的厲害了。
整個草原上都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歡笑聲。兩匹棗紅色的駿馬擡起頭遠遠地望了一眼,又低下頭去,細細的吃起草來。
“下次,咱們把孩子們都帶來吧。”九阿哥也不是個沒分寸的,見清雅求饒,便住了手,兩人又靜靜地躺了下來。彷彿剛纔的嬉鬧都只是錯覺而已。就在九阿哥以爲清雅快要睡着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說道。
九阿哥哼了哼,沒好氣的說道:“自從你有了那幾個小混蛋,爺在你心裡是越發的沒有地位了。哼!”
清雅瞧見他那孩子氣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這男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年紀越大,倒是越像個小孩子了。
“你倒是好意思和自己的兒子吃醋。兒子長大了,終歸是要娶媳婦的,只有夫妻纔是相伴一生的人。他們如今年紀尚小,沒有自保的能力,我這個做額孃的,只有多操心一些。咱們都是沒有額娘疼的人,不能讓他們和咱們一樣不是。”
九阿哥將清雅往懷裡摟了摟:“可不是。不過爺也不想弘暲是個沒有阿瑪疼的。他額娘眼皮子淺,將他教成了那副模樣。福晉你回府之後,還是多費費心吧。畢竟他已經出世了,爺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和其他女人生孩子了。因爲爺怕對不起你們,又怕對不起他。”
清雅嘆了口氣,到底還是說到弘暲了。
老實說,她對弘暲比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既不喜愛,也不厭惡。就像是一個不認識的孩子一樣。她自認爲是一個將自己人與別人劃分得十分清楚的人,而弘暲,是怎麼都不會劃歸到自己人這個圈子裡的。
可是九阿哥畢竟是個真正的大清男人,嫡子庶子都是他的孩子。原本他妻妾成羣都是常理,可他卻願意爲了自己不再去別的女人那,有夫如此,婦復何求呢?
“爺,我知道了。我雖然不能保證將弘暲當做自己的兒子來疼,但是他應得的,是一分都不會少的。等到他身體調養好了,就讓他和蟈蟈一起去上書房唸書去。”
九阿哥笑了笑,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就可以了。若是爺一早就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也沒有這麼多的煩心事兒。”
“那敢情好,我就往那大門口一站,看有哪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敢進九爺府的門,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說完,清雅自己也覺得那個場景頗爲的好笑,忍不住與九阿哥對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正歡樂着,就聽着小豆子的呼喊聲:“九爺,九福晉,你們在哪兒呢?”
九阿哥沒好氣的抱着清雅滾了滾,“定是那宴會要開始了,小豆子出來尋咱們了。你說小豆子來了,要是瞧見咱們這樣子,會不會以爲咱們在這裡進行一些什麼風流韻事。”
清雅臉紅得跟火燒似的,一把推開九阿哥,整了整衣衫,喊道:“小豆子,我們在這邊。現在就回營地了。”
小豆子也是個識趣兒的,沒有再過來,以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事情,只是拉開了嗓子說道:“宴會就要開始了。奴才一得了信兒,便馬上出來尋爺了。福晉,得快些兒,若是遲了便不大好了。”
九阿哥無奈,也跟着站了起來,兩人翻身便上了馬背,在草原上疾馳起來。
小豆子騎術普通,哪裡是這二人的對手,一下子便被落了老遠的距離去。他氣喘噓噓的拉了拉繮繩,擡頭望了望天,跟着這樣的爺和福晉,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唉。
清雅與九阿哥抵達之時,宴會已經開始了,趁着天色已暗,兩人悄摸着溜了進去,坐到了座位之上。好在皇上正與那博爾濟吉特氏的王爺們說着話兒,那些王爺雖然還保留了蒙古人的爽氣,可也是在場面上混了多年的老油子,不一會兒,便將皇上哄都哈哈大笑。完全沒有留意到偷溜進來的二人。
清雅見狀,鬆了一口氣,端起桌面上的奶茶,猛地喝了一口。九阿哥也似與她有默契似的,咕嚕嚕的喝了一大碗兒。兩人剛擡起頭,便見到斜對面坐着的四阿哥不贊同的眼神。
清雅嘿嘿一笑,奇怪,雲曦怎麼沒有坐在她的身邊。
正在這時,突然之間,康熙爺正對面的那塊兒猛地黑了下來,大清的侍衛一驚,拔劍便要護駕。
這時候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諸位不要心慌。草原上的敏珠公主要跳一曲踏星舞,獻給最尊貴的大清客人,祝大清永享太平盛世,祝皇上福壽安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