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和表姐爲什麼來府裡柳香雪不知道,只知道母親和舅母好像鬧了些不愉快,表姐在梧桐居板凳還沒坐熱乎呢,就被舅母使人來喚走了。
問母親,母親也不肯說發生什麼事。寫信給表姐,她也沒有回。
柳香雪近來本就情緒不高,因爲這事整個人越發低沉。楊氏看她的模樣很是心疼,有心帶她出去轉轉。可近來因爲柳相思的事,柳家在雲州城也算是在風口浪尖上,她但凡出去,必會被提起這個事兒。
她自己倒還罷了,就怕那些年齡小的千金們在女兒面前也口無遮攔,叫香雪也跟着難堪。就寧願在家待着,也不願出門去被人看了自己的熱鬧襤。
除了楊冬歆,柳香雪又沒有特別要好的朋友,楊氏不出門,她自己也沒心情出去。只好悶在府裡,時不時看着蔣宜臻之前派人送來的花發發呆。
梧桐居里近來因爲柳香雪心情不好而有些氣氛低迷,妙蕊居卻絲毫不受她的影響。柳相思屋裡時不時就穿出歡聲笑語,她正和敏敏玩的不亦樂乎。
小丫頭來府裡這段時間變化非常大,身高往上竄了半個頭,小臉上也開始長肉,變成了包子臉。柳相思喜歡的緊,時不時就要拉着她磋磨一番。
屋裡兩個女孩兒又鬧又叫的,小石頭就在屋外打拳練功。他也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和敏敏一樣,營養跟上了,也像小樹一樣開始發育抽條,比之以前壯實了許多鱟。
小石頭算是蔣崢嶸掛名的徒弟,曾經教過他幾套拳法,沒有什麼殺傷力,卻能強身健體。他練得刻苦勤奮,多年流浪的經驗告訴他,只有拳頭硬,才能不被人欺負。
他想保護柳相思,不想讓她被人欺負。
可到底年齡小,不懂得街頭和後宅的生存之道截然不同,有時根本不需要用武力,就能整得你沒有翻身的餘地。
柳相思卻沒有潑他冷水,每次見到他打拳強身健體都要誇上兩句。不僅如此,還特許他和敏敏可以自由進出妙蕊居的書房。
開始時小石頭說什麼也不肯,讀書人的地位很高,書在百姓心中是很神聖的。他們只是五小姐從街頭撿回來的乞丐而已,身份低賤,怎麼能過了兩天好日子就忘本,恩人給兩分臉面就輕狂起來,把自己當成府中的少爺小姐,和五小姐平起平坐呢?
柳相思是知道小石頭真正身份的,她不願意耽誤他,畢竟他身份不同,健康的身體和精明的腦袋不僅是對小石頭自己有益,也是百姓的福音。現在多讀些書,以後總歸會有用途的。可小石頭固執的很,柳相思磨破了嘴皮子也勸不動他。
後來還是搬出了蔣崢嶸來——蔣崢嶸是他師傅,等成親以後,柳相思就是他的師母。師母照顧徒弟,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說完,柳相思臉就紅了。還沒成親呢,她就搬出蔣崢嶸的名頭來用。還什麼師母,羞死人啦!
不過效果可是顯著的,小石頭心中和蔣崢嶸很親近,柳相思如此說這才讓小石頭這個固執的孩子鬆了嘴,每天打完拳、做完院子裡的活計,就在書房裡如飢似渴的飽讀起來。
他小時的記憶有些模糊,但拿起書本,他就能一字不落的認出來。拿起毛筆,姿勢較柳相思來說就要正規得多,閉上眼睛回憶一下,就能把想寫的東西一氣呵成的寫出來。
柳相思心中不禁有些吃味,自己那一手字,幾乎是每天只要有時間就要練習,卻比不過小石頭這個多年不曾握過筆的。真是……不愧最後能成爲女主角最大的靠山,果斷也是被作者開了金手指的啊!
“敏敏,快下來!不許往師母身上爬,師母抱不動你!”小石頭見柳相思費力的抱着敏敏出來,連忙呵斥道。敏敏都六歲了,師母哪裡抱得動她?
柳相思羞愧的很,前輩子沒交過男朋友,這輩子才十三歲,尤其是還沒成親,就被人喊師母,好害羞呢!偏偏還是她以師母的身份哄着小石頭答應讀書的,不容她反駁啊!
敏敏天性單純,最喜歡和柳相思親近,可哥哥的話卻不能不聽,就扭扭身子,從柳相思身上爬了下來。癟癟嘴,不甘心的說道:“哥哥昨天才說過敏敏輕的跟片羽毛似的,一點都不重!”
哎呦!一張小包子臉鼓鼓的,可愛到爆炸!柳相思心癢癢的,就願意逗她,“啊!我的胳膊怎麼動彈不了了?沒有知覺了!是不是被敏敏小豬兒壓斷了?杏仁,快叫大夫!”
小丫頭慌了,急吼吼的去扯柳相思的手,看她哪裡受傷。柳相思卻順着她兩條高舉的胳膊一用勁,將她抱起來在空中輪了一圈兒才放下。這個遊戲敏敏和小石頭常玩,她並不害怕,可剛剛被柳相思嚇得以爲她的手真的受傷,現在知道自己被騙,心裡慶幸有之,後怕也有之。
被柳相思放下來以後就沒憋住,用手背去擦淚珠子。
“喲!原來咱們敏敏小豬兒是個愛哭精!”柳相思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起來,敏敏偏過頭去不理她。
她和小石頭一樣,在心中早已將柳相思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希望她事事都是好的,
特別怕她受傷。尤其是前不久才被人扶着一身狼狽的回妙蕊居,病了好幾天,真的把她給嚇到了。
敏敏年齡小,不懂柳相思那時是因爲來了葵水身上不舒服纔在牀上躺了幾天,只當她是被壞人害得生了病。
見她哭了一會兒,還沒有停止的樣子,柳相思柔聲安慰道:“好啦,敏敏乖乖不要哭啦,姐姐帶你去花園玩兒?”
眼淚一時沒止住,可想到美麗的花園又特別想去,抽抽搭搭的點着頭,還蹦了個哭嗝出來。
“敏敏一點都不重……”
“好好好,咱們敏敏小豬兒抱得一點都不累,輕的跟羽毛似的啊,是哥哥說錯了,行不行?快別哭啦!”
見她那副可愛的樣子柳相思哭笑不得的,趕緊拿帕子給她擦擦臉,卻越擦越像小花貓兒,柳相思讓杏仁帶着她去淨面。
等敏敏再出來時,儼然又是可愛的瓷娃娃一枚,杏仁還在她白白淨淨的包子臉兩眉中間用胭脂點了個紅點。太可愛了!抱着敏敏連親了好幾口,稀罕的不行。
敏敏也乖,她喜歡柳姐姐親她,還趁着柳相思彎腰在她臉上也偷了個香,軟軟嫩嫩的,柳相思的心都快要被萌化了喲!
柳相思抱着敏敏,兩個女孩兒你親我我親你的又鬧又叫,小石頭在旁看着,只覺得此情此景,此時此地,就是他人生中最最幸福的時刻。如果不是五小姐把他兄妹二人撿回來,現在他們說不定還在沿街乞討呢。
又在妙蕊居磨蹭了一會兒,柳相思才牽着敏敏的手出門,身後還跟着幾個以杏仁爲首的小丫鬟。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往花園方向走去,卻誰也沒有發現,在她們離開之後,妙蕊居外一處不起眼的陰影中也有個身影悄悄離開。
到底都是小女孩兒,到了百花爭豔的園子裡都十分歡喜,柳相思不願拘着她們,就放她們自己去玩,只要別走遠就成。
有摘花兒戴的,有撲蝶的,尤其是小敏敏,一雙眼睛看看這兒,瞧瞧那兒的,都忙活不過來。
她最喜歡看人撲蝶,眼看着蝶兒停落在花瓣上,只需要輕輕一撲就能將其捉住,敏敏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緊張的盯着那即將被捉住的蝶兒瞧。
小丫鬟往前一撲,卻撲了個空,蝶兒早已振翅飛遠,再瞧不見它的蹤跡了。
敏敏面上難掩失落之色,柳相思捂嘴輕笑,丫鬟們又沒帶撲蝶的網子,她們只是將撲蝶當做一種遊戲玩,誰也沒指望真的能用一雙素手就捉住長着翅膀的蝴蝶。
偏偏敏敏這個小丫頭不知道,柳相思好言好語的勸慰她,她還不領情,執着的說道:“要是我哥哥在這兒,肯定能捉到的!”
是啊,她哥哥最厲害了!可讓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舉着個蒲扇到處去撲蝶?柳相思表示,畫面太美不敢想啊!
敏敏嘟着嘴,看着滿園子飛來飛去的蝴蝶,似是下定決心非要捉到只蝴蝶給柳姐姐看才行,小模樣認真的很。
周靖康和柳弘瑞到花園的時候,正看見柳相思滿臉是笑,無可奈何的看着敏敏的模樣。從賞花宴之後,周靖康夜夜都能在夢中與柳相思相會,然而真見到了真人,卻忽然覺得恍然隔世。遠遠的站在那裡看着她,卻並不敢上前一步。
在雲州城叱吒風雲的伯府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畏首畏尾了,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美貌的女子千千萬,卻唯獨牽掛她一人。日日來柳府報道,只爲見她一面。
或許是遇見她的第一天就着了魔吧……
“小姐,大少爺和周公子來了。”
杏仁眼睛尖,第一個看見二人的身影。小丫鬟們連忙收了玩笑的樣子,規規矩矩的在柳相思身後站好。
然而正在此時卻變數突生,一個人影炮仗一樣的衝向周靖康。柳相思嚇了一跳,尖聲喊着:“敏敏,快回來!”
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