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先前您懷疑的那個管事婆子……”穆三忽然停住,耳朵動了動,一個躍身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消失,柳相思有些愕然。可隨即,她也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這是有人來了?心中無奈,穆三發現有人來了直接就來個消失,也不說一聲,倒把她嚇了一跳。
來人一路小跑倒‘門’口,便控制不住地喊了起來:“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是杏仁。
這丫頭,向來‘毛’‘毛’躁躁的,因着近些日子妙蕊居的人在府中不受待見,她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今日廚房的人欺負妙蕊居,明日梧桐居的人給妙蕊居的人臉‘色’看什麼的峻。
倒不是厭煩她總在自己跟前告狀,可她忽然出現令穆三話沒說完就走了,他還沒說到底是誰在背後害她呢?吊人胃口啊!
“把氣喘勻了再說話,怎麼了?鯽”
杏仁一路小跑,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氣,眉眼帶着幾分焦急和恐懼的神‘色’,不等氣息喘勻了便說道:“孔媽媽來了!”
聽了她的話,柳相思倒是鬆了口氣。還道是什麼大事兒呢,前面也說了,孔媽媽仗着楊氏命令她調查傳言的事,三天兩頭就來妙蕊居一趟。
她先前一直懷疑謠言是孔媽媽散出去的,覺得孔媽媽美其名曰是幫她洗清嫌疑,其實就是光明正大的耍威風來了。難道她還能和楊氏自首去不成?拖延過去這一段時間,等全家啓程去京城,便用一句沒調查出可疑之人回覆楊氏就是。
不過穆三說不是她,他是原文男主身邊的人,男主可是被開了金手指的,身邊沒有庸人,辦事能力不用質疑。
可不是她,又會是誰?
上次被張嬤嬤刺了幾句,倒是讓她清淨了幾日,這不,今天又找上‘門’來了?
“小姐,不是您想的那樣……是、是……”杏仁愈發緊張起來,連說話都帶上幾分結巴。“方纔孔媽媽來傳夫人的話,要、要杖斃‘春’暖!”
‘杖斃’二字一出,杏仁重重的打了個哆嗦,臉‘色’又蒼白了幾分。她們都是知州府的家生子,賣身契都捏在夫人手中,是生是死全在主子一念之間。
楊氏對名聲看得重,爲了樹立起自己賢惠、慈悲的形象,對下人極少苛責。犯了錯,卻準備繼續留用的,打上幾十板子給個教訓。不打算繼續留用的,或是發配到鄉下莊子上去,亦或是找人牙子發賣了。
這要活生生的把人打死,還是頭一遭!
‘春’暖是貼身服‘侍’柳香雪的,楊氏將一對兒‘女’看得心肝‘肉’一樣,不知道‘春’暖做了什麼,讓楊氏發這麼大火氣,恨不得將她除之而後快?
杏仁哆哆嗦嗦的又說道:“孔媽媽還說……讓府裡所有的丫鬟、雜役都去、去……”
後面的話顯然極爲難說出口,杏仁‘去’字說了好幾遍,在柳相思疑問的目光中終於狠狠心、咬牙說了出來:“去觀刑!”
杏仁和柳相思差不多的年紀,十三四歲的樣子,放在現代,也就是個剛唸完小學的學生。她一閉上眼睛,就好像看見‘春’暖被按在地上痛打,血‘肉’橫飛的樣子,額頭上佈滿了冷汗。
便是有下人得罪了她,悄悄的處置了也就是了。杖斃,而且還這般大張旗鼓的命府中所有下人都去觀刑,顯然是殺‘雞’給猴看。
誰又是這個猴?
杏仁帶着妙蕊居的所有下人走了之後,穆三再次從窗戶跳了進來。柳相思看着來去影無蹤的這位,淡然的點點頭,顯然是已經習慣了。
“五小姐,根據在下的調查,放出謠言陷害您的,正是這位‘春’暖姑娘。”
“怎麼會是她?”
這麼說來,那日她回府之時,好像是遠遠的看到了‘春’暖的影子,可她當時也是急於回妙蕊居,並沒有將那一掃而過的身影放在心上。
她本沒指望穆三回答,只是實在納悶,不小心將心中的話給說了出來。穆三卻一本正經的答道:“那日五小姐回府走的角‘門’,給您開‘門’的那個婆子正是‘春’暖孃親的好姐妹,這事正是經由她口傳出去的。而授意她的人卻是‘春’暖,這是她許給那婆子的好處。”
說着,遞給柳相思兩根銀簪。
柳相思順勢接過來,兩根簪子雕工‘精’美,入手極沉,應該是實心的,對於府中的下人來說當真是好物了,這‘春’暖,真是出手闊綽。
可她是爲了什麼?難道就是因爲那日在妙蕊居吃了點小虧,便伺機報復不成?
她想不通,目光悠長的看向外面,耳邊似乎能聽見‘春’暖的慘叫聲。楊氏杖斃‘春’暖,會是因爲此事嗎?那柳香雪呢?她可知情?楊氏杖斃她院子裡的丫鬟,她可曾爲‘春’暖求過情?
此時,梧桐居中。
梧桐居的下人也全被叫去觀刑,偌大的院子裡,就只有柳香雪一人。房間像是剛被人打劫過一樣,茶壺、茶杯全都摔在地上變成一塊塊碎片,上好的綢緞做成的桌布也破布一樣被扔在地上,上面大片大片的溼漉漉的痕跡。
而柳香雪
,則是趴在桌子上大聲痛哭!
那日她慣用的脂粉用完了,就派‘春’暖出去買。‘春’暖回來時,卻講閒話似的告訴她,五小姐出了一趟府再回來卻是滿身的狼狽。馬車也不見了,是走着回來的。而且回來時連正‘門’都不敢走了,是從下人進出專用的角‘門’進府的。
她當時也是奇怪,問‘春’暖是不是看錯了。‘春’暖卻信誓旦旦的答道她雖然只是遠遠的望了一眼,可給五小姐開‘門’的那個婆子卻看得仔細,說五小姐的衣服上都是灰塵,頭髮都散‘亂’了,活像是被……而且不只是她,一路上好多下人都看見了,還有夫人屋裡的孔媽媽也在場。
‘春’暖沒有說出柳相思是被強了,可她的語氣卻讓人不自覺的往那個方向去想了。在主子面前說這樣的話是犯忌諱的,柳香雪剛要斥責她兩句,卻不知怎地沒有張開口。
一直以來,她雖然對五妹妹的不識好歹心中不悅,卻不曾真的對她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
然而當‘春’暖的嘴‘脣’開開合合的說着五妹妹的種種不是,她就跟被蠱‘惑’了似的,居然會產生同仇敵愾的想法!
尤其是當‘春’暖說道,五小姐在府中極爲清高,誰也看不上,裝的跟多高貴的人似的,不過是仗着自己投胎好,託生了個小姐胎落在了這知州府,夫人心善、‘性’子軟,事事對她照顧的妥帖,倒讓她得意忘形了!也不瞧瞧,連三小姐這樣的正經主子都蕙質蘭心,在夫人的教導下,從不曾張狂的,五小姐不過是個庶‘女’,架子擺的比三小姐還大!
她說這些,不過是痛快痛快嘴,在主子面前黑五小姐幾句,還帶着點挑撥二位小姐關係的意思,以求有一天三小姐能徹底和五小姐決裂,甚至針對五小姐,那她才能真正出一口惡氣呢!
見三小姐沒有阻止她,她的那些話說的就更順溜了,後面越說越難聽,又提起柳相思回府時狼狽的樣子——
“任誰看到五小姐那個樣子,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守‘門’的‘春’‘花’姨說了,須得費口舌讓看見了的人都守住嘴才成,若是傳到外面去,可真真是丟死人了!”
柳香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就順着她說了一句:“依你說,府中那麼多人看到,守‘門’的婆子便是費勁口舌,又哪裡知道都有誰看見了,哪裡囑咐的過來?”
‘春’暖一怔,隨即眼睛一亮,“小姐說的是!五小姐做下這等醜事,哪裡是能遮掩得住的?奴婢明白了。”
這不就是讓她將五小姐的醜事宣揚出去?這種給五小姐臉上抹黑的事她怎會拒絕?等五小姐真的到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她纔要高興呢!
‘春’暖言辭閃爍地試探着柳香雪的意思,見她怔怔的,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
心中狂喜,這就是不反對了!
“奴婢忽然想起,母親要我捎些東西給‘春’‘花’姨,小姐容我告個假,奴婢去去就回。”‘春’暖再次出言試探。
柳香雪收回發怔的目光,說道:“她事事都替五妹妹考慮,費心了,你去‘花’開那取二十兩銀子賞她,就當我替五妹妹謝謝她。”
‘春’暖忍不住嘴角的喜悅,連忙應是。去‘花’開那兒拿了二十兩銀子,卻沒有將銀子給守‘門’婆子,而是從府裡拿了兩根自己用厭了的銀簪。
那婆子平日裡守着個下人進出的角‘門’,沒什麼油水,不像‘春’暖在主子跟前伺候好處有的是,收了‘春’暖的兩根銀簪美得很,‘胸’脯拍的當當響,當天晚上,知州府五小姐恐遭歹人永強,身子不潔的消息就‘插’着翅膀飛出了知州府。
當第二日從表姐口中聽到‘春’暖散出去的話時,柳香雪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是感覺到一種做壞事的快感,再一個,表姐來的太快了。流言還沒傳開,便被母親知曉,母親爲了府裡的面子,定會爲五妹妹遮掩的。
可讓她沒料到的是,表姐居然也在五妹妹手下吃了虧!然而五妹妹也未曾討得好處,表姐回府後,那些話被傳得愈演愈烈。
聽‘春’暖眉飛‘色’舞的和她說外面的人都在議論五小姐時,柳香雪知道,這中間少不了表姐的功勞。
可漸漸地,柳香雪笑不出來了:五妹妹的事已經被傳得如此不堪,可衆人議論得最多的,居然還是她的美貌!